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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帝京的繁华在暴雨中褪尽了颜色,只留下湿漉漉的灰暗和压抑。林霜没有回那座象征着身份与枷锁的王府,而是循着严辞意念中那冰冷恨意的指引,拐进了西城纵横交错的陋巷深处。这里是帝京光鲜表皮下的痈疽,污水横流,低矮的棚户在风雨中飘摇,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炭火、腐烂垃圾和绝望混合的刺鼻气味。

玉佩在掌心微微发烫,幽蓝的光晕在湿润的空气中氤氲出一小圈朦胧的光影。严辞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指向性:‘左转…第三个巷口…血气…浓重的怨气…’

林霜依言而行。刚拐进第三条狭窄得仅容一人通过的暗巷,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混杂着潮湿的霉味,直冲鼻腔。巷子深处,隐约传来压抑的哭泣和粗暴的呵斥。

‘前面…墙后…’严辞的意念带着冰冷的确认。

林霜屏住呼吸,贴着湿滑冰冷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潜行过去。巷子尽头是一小片稍微开阔的泥地,旁边倚着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低矮破败,门板早已不知去向。就在庙门前的泥泞里,触目惊心的景象撞入林霜眼中:

一个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汉子蜷缩在地,身体微微抽搐,眼看是不活了。旁边跪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满脸泥污的妇人,死死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吓得瑟瑟发抖的男孩,发出绝望的哀泣。三个身着黑色劲装、满脸横肉、腰挎长刀的汉子正围着他们,其中一个刀尖还在滴血。

为首一个疤脸汉子狞笑着,用脚尖踢了踢地上汉子的尸体:“妈的,欠了王老爷的地租,还敢动手?活腻歪了!”他目光淫邪地扫向那哭泣的妇人,“没钱?拿你婆娘抵债也行!这细皮嫩肉的,窑子里还能卖几个钱!这小崽子嘛……”他目光转向那惊恐的男孩,舔了舔嘴唇,“正好城隍爷那边还缺个‘金童’献祭,王老爷正愁找不到干净的货色呢!”

“不!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放过我的孩子啊!”妇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死死将男孩护在身后。

“聒噪!”疤脸汉子不耐烦地皱眉,扬起手中的刀鞘就要朝妇人头上砸去。

就在刀鞘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响起:

“住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三个凶徒的动作都为之一滞。他们愕然转头,只见巷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青年。月白的衣衫湿透,紧贴着挺拔的身躯,雨水顺着他清俊的脸庞滑落,脸色苍白,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慑人,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冷冷地钉在他们身上。

“哪来的酸秀才?敢管王老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疤脸汉子看清林霜的衣着气度,不像普通人,但仗着背后有人,依旧恶声恶气。

林霜没有理会他的叫嚣,目光扫过地上冰冷的尸体,扫过妇人绝望的脸庞和孩子惊恐的眼睛,最后落在那废弃的土地庙内。庙里那尊小小的、落满灰尘的土地神像,嘴角的彩漆似乎也勾勒着一丝诡异的漠然。他胸中的怒火与玉佩中传来的冰冷恨意瞬间共鸣,一股无形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开,周围的雨丝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王老爷?哪个王老爷?”林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向前踏出一步。

“自然是户部王侍郎的亲弟弟!西城这一片,谁不知道王老爷的名号?”另一个打手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用名头吓退对方。

“哦?王侍郎的弟弟?”林霜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无尽的嘲讽,“很好。正愁找不到剥开这层皮的刀口。”他目光如电,射向那疤脸汉子,“你们,强占民田,逼死佃户,掳掠妇孺,献祭邪神,按律,当诛。”

“诛你妈……”疤脸汉子被林霜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凶性大发,怒吼一声,举刀便砍!

“小心!”妇人惊恐地尖叫。

林霜不退反进!在刀锋及体的刹那,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侧,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疤脸汉子持刀的手腕。动作快得不可思议,根本不像一个文弱书生!他体内那股被严辞唤醒的、沉寂的力量——源自儒家经典、蕴养于胸中的浩然之气——在愤怒的催动下,第一次汹涌奔腾起来!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疤脸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腕竟被林霜生生捏碎!长刀“哐当”一声掉在泥水里。

另外两个打手惊骇欲绝,怪叫着拔刀扑上。

“浩然存心,邪祟辟易!”林霜心中默念,那股无形的气息瞬间凝聚。他没有学过武艺,但此刻身体仿佛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驱使。他猛地将手中惨叫的疤脸汉子当作沙包,狠狠砸向左边扑来的打手!

“砰!”两人滚作一团。

同时,林霜右脚如鞭,带起一片泥水,狠狠踹在右边打手的小腹!

“呃啊!”那打手如遭重锤,整个人弓着身子倒飞出去,撞在土地庙的土墙上,滑落下来,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三个凶徒已倒了一地。只剩下被捏碎手腕的疤脸汉子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

妇人抱着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身在梦中。

林霜微微喘息,胸膛起伏。第一次运用这股力量对敌,身体也感到一阵细微的脱力。他走到那疤脸汉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看蝼蚁。

“说,王老爷和城隍庙,到底什么勾当?献祭的孩童,都去了哪里?”林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我不知道…饶命…饶命啊!”疤脸汉子涕泪横流。

‘他在说谎。’严辞冰冷的意念直接传入林霜脑海,‘魂火波动剧烈,恐惧中有隐瞒。搜他怀里,左襟暗袋。’

林霜依言,俯身探手入对方湿透的左襟,果然摸到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乌木腰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鬼头下方是两个阴刻的小字:“城隍”。腰牌入手冰凉,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阴邪气息。

“城隍庙的牌子?”林霜眼神更冷。

“不…不是我…是王老爷…王老爷和城隍庙的祝**师…是他们…”疤脸汉子看到腰牌被搜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语无伦次地招供,“他们…他们用‘金童玉女’献祭…求城隍爷保佑王家生意兴隆,官运亨通…还…还分食…分食那‘□□’…”

“□□?”林霜皱眉。

“是…是…一种香灰和…和…”疤脸汉子眼神惊恐地扫过林霜手中的玉佩,仿佛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声音颤抖,“…和婴孩心尖血…混合炼制的…邪物…吃了能…能壮阳…延寿…王老爷和祝法师…都吃…”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瞬间攫住了林霜的喉咙,比在文庙时更甚!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这已不仅仅是贪婪渎职,这是灭绝人性的邪魔行径!

“那些孩子…被掳走的孩子…在哪?”林霜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

“在…在城隍庙…地…地宫…”疤脸汉子说完,仿佛用尽了最后力气,眼白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林霜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他转身,走到那依旧处于震惊和恐惧中的妇人和孩子面前,蹲下身。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大嫂,带着孩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今日之事,莫要对任何人提起。”

妇人如梦初醒,抱着孩子连连磕头:“恩公!谢谢恩公!谢谢恩公救命之恩!”

林霜摇摇头,没再多言。他站起身,目光投向雨幕深处,那里是帝京城隍庙的方向,香火鼎盛,笼罩在凡人眼中的神圣光辉之下。他握紧了手中那块冰冷的城隍鬼头腰牌,也握紧了掌心那枚温润中透着幽蓝的玉佩。

玉佩中的魂火微微跳动,传递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意与急迫:‘城隍庙…救人!’

“走!”林霜低喝一声,不再看地上的狼藉,身影再次没入帝京倾盆的暴雨之中,朝着那藏污纳垢的“神圣”之地,疾行而去。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却冲刷不掉他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誓要焚尽这人间污秽的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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