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仁强打精神，过来见皇后。皇后一见他来了，赶紧过来迎接，扶他到上座坐下。“我还以为您再也不来了呢！”皇后说，“我怎么得罪您了？您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苏仁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说：“谁让你搞得这么鸡飞狗跳的？”
“这不是想早点把案子查清楚吗？”皇后说，“看您难过，我也着急呀！”
“刺杀□□这样的案子，应该是谋划很久了，绝不能靠这种方法调查！”苏仁说。
“那您说怎么查？按您说得办！还不行吗？”
“你不知道怎么查，为什么要查？”苏仁问。
“我……我怕您多心……”
“先停下来吧！把人都放了！”
“好！我让他们去办。”皇后招呼人上来，传了命令。
“皇后！”苏仁说，“可汗就要正式亲政了，您的作用和权力会比过去都大，我希望您以汗国为重。”
“您这话什么意思？”皇后扭捏着说，“我听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从今以后，不是每件事都是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您得自己想清楚！”
“叔王，我没有想不听您的，我没这个意思！”
“你处死那个可怜的小妃子也是听我的？”
“叔王，她犯了重罪，她怎么能说那样的话，我不处死她，她会跟别人说的！不是您告诉我做事要果决吗？”
苏仁不说话。
皇后继续说：“我看她去找了您，我就把她叫来审问，她立刻就招了，幸好她还没有跟别人说这些话！”
“废黜、监禁、流放都可以，为什么要处死？她怀孕了，处死怀孕的女人是要遭报应的！”
“哦？我……不知道……您没回来，所以没跟您商量，以后一定跟您商量！”
“皇后，我现在需要的，不是您什么事都听我的，是您要想好，您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对汗国有好处！您现在不是二十几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女人了！”
皇后有点恼火，她说：“您这话什么意思，我老了吗？”
“我显然不是这个意思，请您不要有意曲解。”苏仁也有点上火，怎么会教不明白呢？女人真的就只想着自己是不是老了这样的问题吗？
“我没有曲解，您就是这个意思，我老了，不再是年轻女人，也不如那几个老太婆体贴您！”
“皇后您在说什么？我的妻子都是贵夫人，您不能对她们说这样无礼的话！”
“我无礼了吗？”皇后提高了声音，“您什么意思？说走就走了？还带着两个老女人来我眼前晃！您是瞧不见，她们是什么眼光看着我？”
“我的老妻确实是非常会体贴人，我们风风雨雨那么多年了，从我是个白手起家的庶出王子的时候，她们就跟着我。请您尊重她们！皇后，她们不仅是我的老妻，她们还是我众多儿女的母妃！我的儿女对汗国的意义是什么您不明白吗？”苏仁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您和她们的关系好坏，会影响本部和我的家族之间的关系！您应该明白这事有多重要！”
“叔王，我明白！您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您那个明明可以取代本部的家族和我们关系，对吧？那我是什么？我在您心里是什么？”皇后大喊。
“我让你选择过，要么跟我回家，要么继续做皇后，只能选一个！可汗成年了，他会难堪的！”
“您不要拿他说事，他没有难堪，他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就像他的父母一样，您怎么舍得让我撇下他，您又怎么舍得撇下我们娘俩？我们还有很多孩子，我还有身孕！您怎么就不为我想想？”
“那我问你！”苏仁的脸沉下来，“那个小妃子说的那件事，我可以办吗？”
皇后撇了撇嘴，又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如果那样，我还是皇后吗？”
苏仁真的怒了，她怎么会这么想？“当然不会！”苏仁高声说，“我有二十八妻子，六十多个孩子！那边才是我的家！”
“叔王！您说什么？我这不是您的家？我们不是一家人？那我对您是什么？”皇后对苏仁这句话感到有些震惊。
“你还没有正式嫁给我，如果你愿意，你加入我的家，我做我家的一员，服从和尊重比你年长的夫人！要不然，你留在这，继续做皇后，我们就结束了！你听不懂吗？”苏仁狠狠地说，类似的意思，在他离开皇后之前就说过很多次了，但是皇后一直敷衍他。
“终于又说你了，听你说您特别不习惯。”皇后又把话岔开了。
“你别跟我嚼这个，我麻烦你今天做一个正式的选择好吗？”苏仁问。
“不好！”皇后厉声说道，“我就是想让您留在这！您、我、可汗、孩子们，我们是一家人！”
“那我是什么？皇后的情人？可汗又是什么？”苏仁高声地问，“你刚才说你不喜欢看我夫人的眼色，我就应该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使者的脸色吗？在他们眼里我是什么？我现在是太师摄政王，天天和皇后一起睡觉，您觉得这可以维持吗？”
“哼！叔王也在乎别人的眼色吗？那当初为什么不在乎？”
“当初，当初你们是孀妻弱子，一个年轻的寡妇抱着一个有残疾的孩子，我是这草原上最有实力的亲王！”苏仁怒吼道，“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老了，须发苍白，精力不济，可汗长大了，你是威震草原的皇后了！”
“叔王，我知道您付出的一切！我不是问您这个！您能告诉我，我在您心里是什么？一颗棋子吗？维护本部和科尔沁的棋子？”皇后抽泣着。
“我把你当棋子了吗？这些年我精心地调教可汗，调教你，有这样扶植傀儡的吗？”
“是啊，您精心的调教可汗，调教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能离开，是吧？您早就想好了，是吗？可我是睡在你怀里的女人！”皇后哭了，“我算看透了，您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重建汗国，重建了汗国，又要避免两大部族生嫌隙！所以干脆我们就是一家子了！”
“你不是明白吗？”苏仁反问。
“叔王！您走吧！话说到这份上，我不再指望什么了！”皇后边说，边擦拭泪水。
“我并不想跟你吵个架分手，这些年过得确实不错，但是我该回家了！”苏仁说，“我这把年纪了，可能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让你失望了。”
“叔王，算我最后一次求您，您让我把话说完！”皇后忍着哭泣，但泪水一滴滴掉下来。
“说吧！我也不想让你伤心，我知道割断了会很疼，但继续这样会更糟糕。”
“算了，不说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想说什么说吧！还这么多眼泪，怎么会没有可说的？”
皇后摇摇头说：“反正您的心里只有汗国，只有军事、政治，没有我！请您出去吧！”
苏仁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他还想再拉一下皇后的手，但皇后把手缩回去了。
走出大帐，他看见可汗就站在门口。“我有事想跟您说。”可汗说。
“什么都别跟他说！他不配知道！”皇后在里面大声喊。
苏仁也觉得很受伤，他对可汗说：“如果皇后不想说……”
“叔王……您真的不想知道吗？”可汗问。
苏仁跟着可汗去他的大帐，看着这个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他又心生怜悯。到了可汗的大帐他请苏仁坐下，让仆役倒上茶，又打发所有人退下，然后说：“叔王，我真的并不想坐在这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做的，皇后经常私下跟我说，我们只是出戏，我们只要把叔王编好的戏文唱好就行，我跟皇后有件事是一样的，我们不在乎做傀儡。”
“别瞎说！”苏仁说，“当初我认识皇后的时候，她提的第一的条件就是不做傀儡。”
“她还说过让您别打她的主意对吧？”可汗问，“可那是我们了解您以前的事情！叔王，我并不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我能活下来，可能就是因为我身体不好，做傀儡都没有人看上我……当时婶子抱着我从乱军中逃出来，我们真的只是想活命。可是您来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婶子再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每天睡觉还要竖着耳朵。是您告诉她我可能是唯一的继承人了，这也是她最害怕的一件事，但也是您教给她怎么样保护我，让她对我，对未来燃起希望。我们知道这些年您真的很忙，您可能也没有时间顾及我们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我真的想让您知道，我做每一件事，都希望您满意，皇后做每一件事，都想讨您的欢心！”
“孩子，这不是我对你的希望，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想过要大权独揽，我只希望草原恢复秩序，让百姓安居乐业。可能是我给你的这副担子太重了，但你不要灰心，不要说这样的话！”苏仁说得语重心长。
“叔王，我是个没用的人，您废了我吧！我跟您回家！我愿意听从哥哥们的！”
“我不愿意！”皇后走进来，“我不愿意听从那些老女人的！我也受不了您和别的女人有更多共同的话语，可以分享更多的经历。”
“皇后？”可汗哭着喊了一声。
“是，”苏仁没好气地说，“您真的不是我家里人！”苏仁眉头紧锁，语气悠然：“我家里二十八个夫人，一直都和睦相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家都在共同维护一个家，每个人都想着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为我做点什么？为孩子们做点什么？想着家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人忽略了？还有什么没照顾到的！所以，虽然娅伦夫人是正妃，但实际上大家并不分高低贵贱，也不分亲疏远近，不会为我争风吃醋，可是您不一样！您想占有我，您想强人一头，那很抱歉，我不会背叛我的家庭！”
“很多年了，我一直隐隐约约地担心，也许叔王不是真的爱我吧？也许叔王就是为了维护两大部族地关系，每次这个担心升起来的时候，我连想都不敢想，我一直在骗自己，您是爱我的！没想到您今天就这么绝情地说出来了！您是不是还想告诉我，如果，当初不是我抱着这孩子，这孩子又是皇室血脉，如果没有这些，我们之间什么也不会发生……”
“皇后，感情是相处出来的，我们出生入死，共同奋斗了这么多年……”
“是的，可您为了汗国，我为了您！”
“但你不愿意放弃这个位置，是吗？即便是为我？”
“叔王，我当皇后是您一手调教的！您教我什么，我都认真学，再苦再难，冒再大的风险，遭人多少白眼，我都认真做。您现在说让我放弃这个位置，去做您的第二十九个妃子，为什么？”
“叔王，请您不要要求皇后跟您一起离开……”可汗在一边插话。
苏仁皱了皱眉，幽幽地说：“我明白了！那好吧！”
“你走吧！不管再有多少困难，多少难处，我会想办法的！”皇后说。
苏仁有点后悔，他真的伤这女人的心了，但是这个任性又不肯驯服的女人确实不适合跟他回家，一起征战了很多年了，所有的决定是怎么产生的，他们在人前该做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他都一一地讲给他们了，他们应该能处理很多事。也许现在让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青年做好可汗，比从他的儿子中选出一个继承人更安全，上一次动乱是怎么发生的还历历在目，先可汗的儿孙悲惨的下场，让他对废汗自立毫无兴趣。
“抱歉！我只能对不起你们了！我该走了！我们终有告别的那天，也不必一直纠缠。对身为国家领袖的人来说，江山真的更重要，保全江山是万民之福。”苏仁说，他抚摸着可汗的面颊，“不要在人前这么脆弱，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叔王，您去哪？”可汗问。
“出去走走！”
苏仁高山一样的背影消失在汗帐门口。皇后哭了，可汗拥着她。
“我们真的准备好了吗？”可汗问。
“没用了，不必再留了！”皇后说。
苏仁回到家，请娅伦夫人过来说话。娅伦夫人已经知道苏仁和皇后吵架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了。“怎么会这样？”夫人问。
“是我没控制住，她一直就那样！”
“其实，有些事也不是很难理解，我也年轻过，我知道年轻的女人渴望得到一个男人的爱是什么感觉……”
苏仁摆摆手：“我这把年纪了，为国事操劳已经很累了，不想花精力安抚一个女人的感情了！现在既然这样了，我不如躲开，避免她跟我整天找别扭。我得出去走走，趁着她还没把别扭找到你们身上，女人呐！”
娅伦夫人叹了口气。
苏仁继续说：“孩子们现在都有各自的职责，让大家都不要退，都是他们自己干出来的，但是如果压力太大也不要跟人抢，这个尺度不好把握，但年龄大的这一拨应该都懂，只可惜年轻的一拨还没到时候，让他们听哥哥们的吧！□□死后，胜利就是大哥了……”
“不……”娅伦夫人连忙制止。
“他自己知道吗？”
“反正我没告诉过他。”
“那就不用再说了，这么多年了！”
“王爷，但我还是想让胜利知道，他不能成为您的第一继承人！”
“那胜利又该怎么面对我？怎么面对兄弟们？从小他就认为我偏疼他……”
“所以他也有感觉……这个事我来处理吧！您放心就好！”
苏仁拥抱了娅伦夫人，他非常感谢这位夫人，他的家庭能够如此和睦和娅伦夫人对大家的约束、对自己的体贴以及榜样作用是不可分割的。现在他真的心力交瘁，他决定出去走走。
“用我陪您吗？萨穆尔最近不太好，我妹妹身体也不好，可能出不了远门……”
“大家都老了，不用了，你也不用，还得帮我守着这个家呢！”
“要不让吉雅陪……”
“算了，她还得带孩子呢！”
苏仁带了几个随从，向妻儿简单地辞了行，说他去弟弟那里，然后就出发了，有件事，他甚至没有告诉娅伦夫人，他是真的撑不住了，他不想在汗廷，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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