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队！”外勤的两人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钱勇抓到了。”
审讯室里，钱秘书显得有些狼狈。听说是在机场给抓回来的，没有了平时的西装领带，被人拉扯过的衬衣领口皱巴巴耷拉在胸前。
“钱勇到手了，剩下就只差个乔志群了。”杨京飞拍了拍手，自言自语道。他转了个身停在桌子前，盯着对面的人。
“怎么样，想好怎么说了吗？”
钱秘书暗噌噌眯起他的三角眼，瞟了一眼杨京飞又低了下去。
“杨警官……这么急着让我招供，是不是你们手上的证据不够啊？”他低低笑道。
杨京飞也破天荒地大笑起来，“钱秘书，你知道的。物证都差不多了，按流程也就剩你一个口供了。”
“现在认罪认罚……”他耸耸肩，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性质恶劣，也不能从轻处罚。”杨京飞略有些满意这个讽刺的玩笑，随后冷冷地盯着对面的人。
钱勇一直低着头，时不时转着手上的戒指，在审讯室高瓦数的灯光下，脖子上不断冒出一颗颗汗珠来。
“我问你，乔志群在哪。”
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在杨京飞忍耐到了极限的时候钱勇终于抬起了头。一张又红又白的脸，几撮头发还黏在了额头上。
“我……我如果说了，你要给我申请减刑。”
他忽然微微咧嘴，眼神里带着点狡猾的笑意。
梆地一声审讯室的桌子被踹了个底翻！
“人渣！”
钱勇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愣愣地靠着椅背躲开翻倒的桌子。杨京飞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钱勇的衣领，把他从椅子上拎了起来。
“你他妈还敢要减刑……十八个孩子，还有那个医生……十九条人命！”
周围两个年轻警察默默上一边扶起了桌子，谁也没敢上前去劝。
钱秘书吓得喘不过来气，直到杨队长猛地一甩手，哐叽跌回了椅子上。
“杨，杨队……你这情绪可不太像个警察啊。”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摆出一脸□□。
“你们警察不是讲究证据吗？证据呢？”
“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钱勇，亲手杀了人？
他调整了下坐姿，“就一段录音？呵，死人的话，你们也信？”
“你们就算有录音又怎样？能证明我拿过刀吗？哈哈哈哈……”
杨京飞脸色黑极了，再次一把拽起钱勇的领子，“如果你不进监狱，我恐怕你会死得更惨。”
“小王小夏。”杨京飞撒手，朝身后比了个手势，“让他张嘴。”
“你，你们敢动我试试……”
“你……你们这是逼供！警察打人了！……”
钱勇的叫声回荡在这个密不透风的方盒子里，如笼中鼠般滑稽。
……
陶辰最近收到了一个包裹——一个简单封好的大纸箱。
那是秦玖良寄来的，当然那上面没有署名，只是在拆开以后知道箱子里一件一件全部是她的东西。两串钥匙、银行卡、房产证、毕业证书、入职工作证……大到不动产小到笔记本，大大小小数十样东西堆在箱子里被她打包寄了过来。
陶辰懵懵地看着手里这一堆堆证件，实在惊愕不已。她仔细翻看了一遍，这几乎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虽然秦玖良经常做些看不懂的事，但这样有些突然的动作还是让人不安，陶辰不自觉攥起了手心。
她当然没有甜蜜地以为她要搬过来一起住了。其实自她们复合以后两个人的生活方式没有很大改变。各有各的居所、各有各的事情，她和秦玖良聊过这个话题，她愿意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尽管秦玖良是很愿意同居的。
然而这不同于寄来一箱生活用品，这实在是把重要的东西交给最信任的人的一种举动。就好像有重大的事要发生，做好的善后准备。
想到这里陶辰立刻起身，拿起手机出了门。
总是这样自作主张……
“你到底又要瞒我什么……”陶辰持续拨着电话。如她猜测的，电话到底还是无人接听。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步履缓慢，带着周六午后特有的闲适，陶辰便在三两碎步的人群中踢踏着跟鞋一路小跑，直接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
她放弃了无意义的持续拨电话。
在到达秦玖良家楼下以后她快速跑了上去，然后停在了那扇房门前。
有些出乎意料，门是半开着的，老木门的绿漆布满了裂缝，一如往常。
她应该等了很久了。
不知为什么陶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推开门走进去，她停在了玄关。
原来满地的散书已经被摆的整整齐齐，高高堆在墙边，地上空荡荡的。
秦玖良靠坐在沙发上，手上执着的一根烟还没燃尽。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抿嘴笑了笑，看向陶辰，下一秒便将烟送到烟灰缸里碾灭了。
那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她碾烟的手在发抖，烟灰撒了一桌子，有些失控。
她总是这样，惯用抽烟酗酒去麻痹自己。
陶辰默不作声走到她身边坐下，夺走了她的烟盒，把烟灰缸推到一边，手上动作停下后她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秦玖良，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
陶辰紧紧看着她，才几天没见，她的脸色差极了，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
秦玖良躲开她直直的目光，垂下眼去，将左手盖过她的手背，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我没事。”
她抬起眼来，木然看着远处，很久，又将眸光对上了陶辰的眼睛。秦玖良收起了最后一点勉强的笑意，严肃极了。那神情看得陶辰有些不安。
“陶辰，我有话和你说。”
她接着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她面前。
“……这里面，有一张去纽约的机票，给你的，下周出发……签证你不用着急，我会安排。还有一把钥匙，我在那边郊区有一小间公寓，还留着……地址也在里面……”
陶辰看着她嘴唇静静地一开一合，耳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觉血液被抽干，有一瞬恍惚。
“……到底出什么事了？”陶辰刷一下站了起来。
秦玖良抬头看着她，收了声。空气里陷入了难耐的煎熬。
她似乎早有预料，表情依然是那样的平静。
“乔志群失踪了。”
“半个多月了……警察找不到他的。”
……
“钱勇招了吗？”杨队边大跨步走着边问着身边的小王。
小王默默摇了摇头，“好几天了，什么法子都使了。”
“他就是咬死了什么也不知道。”
“之前说的那个是他编的假地址，屁都没有。”
“律师刚来过，他申请了延迟审讯，说自己身体不适。”
杨京飞眉头紧锁，脚步一刻不停，“他就是在赌乔治群能不能撑住。”
“让他们盯紧乔治群的银行动账，海关机场火车站高铁，还有出省的高速路，全都给我看死了！”
“我们会不会太晚了……杨队。”小王紧跟着他的步子，问道。
“医院那边后来说，在黄有为死了的第二天他就请假跑了。”
……
陶辰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者说她不愿明白。
“不会的，现在全国都在通缉他，只是时间问题，他逃不掉的……”
秦玖良一下按住了陶辰的手。
“乔治群很危险，他非常狡猾……”她紧咬着牙。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他一旦知道我还活着，我就会连累到你……”
“我要亲自解决他……”
只有在很近的距离才能注意到，她的睫毛在不住地颤动着。
陶辰觉得自己好像突然丧失语言能力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愣愣的，只是摇头，拼命摇头。
“陶辰，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
“这一次，听我的，就这么一次。好不好……？”
“在我找到乔志群以前，你不要回到北城，不要再来见我……”
难以抑制的喘息声在安静的房间里一点点散开，回荡。
“要走一起走……”她一下子丢开了那信封，怔怔抬头。
“秦玖良，这次你休想再撇下我。”
“我不走。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秦玖良双手抚上她的脸，捧住。
她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她好像看见了十一月的那一天，这个女孩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的样子。她的眼里总是有光，哪怕镜片下也是如此。
她慌张的样子可爱极了，她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她认真的样子也真是，可爱极了。
她停在了她面前五厘米的地方，她多么贪恋这个距离啊。
她闭上了眼睛。
这是最漫长的一次拥吻。
时间凝起，又化开。
如果可以，她真想带她一起离开北城。
“我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五天，五天以后我一定去找你。”
“骗人。”
“我说到做到。”
陶辰默然。
“我很聪明的，我不会有事的……”
“从来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不信你去问许松……”
“呐，你要相信我啊，我会回来的。”
“……我想去海边。”
秦玖良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然后展开了嘴角。
“好，等事情结束了，我陪你去海边。”
“我还要去吃火锅……”
“……好，带你吃个够。”
“我要去广州玩。”
“好，我带你去见我爸。”
“我还想看你穿裙子。”
“……嗯，我穿给你看。”
“那好……秦玖良，你可要说话算数。”
“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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