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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最后一眼

云曈很久未这样与人打过了。

灵剑划破了她的衣裳,还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两道血痕,手里的断剑又被劈了一截,彻底没了用处。

她躲着面前的灵剑,又顾及着身边围上来的薛家守卫,明明脚下能站立的位置越来越窄,浑身的骨肉都在紧张警惕。

可她觉得痛快。

越是紧迫,越是逼到绝处,她胸腔里的血就愈热,滚烫灼热,在止不住的战栗中令她感到难以自拔的兴奋。

在她的情绪影响下,血印也前所未有的明亮,一点朱红直刺进薛霂眼里。

不同于云曈的越打越高兴,薛霂满脸阴沉,眉头皱得活似要吃人。他用力抹去脸上流出的血,看着云曈,完全是恼羞成怒了,“你非要这样吗?!”

若说云曈被伤得狼狈,那薛霂此刻的模样就是狼狈至极了。

脸上身上各有伤口,发髻松散,形容憔悴,眼神凶恶地盯着云曈,再也瞧不出一点温文尔雅的君子相。

“这话应是我问你吧。”云曈丢开手里没用的断剑,泰然自若地当着这一堆的薛家人的面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将手臂上破烂的衣袖直接撕了下来。

手臂上的伤口大刺刺地露出来,风拂过去,能感受到血液湿润的凉和微微的刺痛。

而血色之下,隐约能瞧见一个透着金纹的莲花印。只是这金纹很淡,又被血遮了大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云曈看向薛霂,纵心中燃火,神色却依然淡定,“薛霂,若你们薛家少主的做派就是如此,不如你退下,让我来做。”

女人衣襟染血,眉间那点红也格外刺眼,这么多人围着她,她分明无路可退,可就算如此,她望过来的视线还是很平静。如此淡漠,仿佛他只是一个碍事的石子,她一脚就能随意地踢开他。

在她眼里,他永远都什么都不是。

薛霂瞧着她,在极度的不甘和愤怒之下生出了一股扭曲的**。

要怎么样才能改变你的眼神?怎么样才能让你多看我一眼?

如何才能让这双清亮明透的眼睛里沾上他的颜色?

喜悦、难过、伤心……愤怒,什么都可以,不要这么从容,不要这么淡定。我逼你逼到这步,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能多看我几眼?为什么不多想我一点?

恨着我,爱着我,陪着我,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看着我,永远看着我。

到底……要怎么做?

诡异的短暂安静之后,一个名字打破了沉默。

“许微竹。”

云曈神色未变,只是瞳仁平静地转了一下,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薛霂。

她的反应变化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就这一眼就足够让薛霂确定了。

她在意他。

“你若再不服,我就杀了许微竹。”薛霂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压制她的手段,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几分畸形的快意,在愤怒的驱使下愈发口不择言,“我动不了你,可我多的是手段对付他。云曈,你大可继续反抗我,我保证,你明日就能看见他的尸体。”

手臂上的伤口仍在流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慢慢蔓延至掌心,最后从指尖坠下。

血点滴在地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色的像是雨点一样的痕迹。红色雨点越坠越多,密密地在地上布下一小片暗红色的印记。

云曈眼睫微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低声确认道:“你威胁我?”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拿小竹威胁我。”

最后这一句她已不是在问了,而是肯定。

药童躲在远处,本以为叫人过来就可以了,没想到这个叫云曈的女人这么难缠,怎么都制服不了。此刻他瞧着少主与她的对峙,明明他们这边人更多,占据了地利与人和,可药童总觉得慌得很。

这个女人看起来太冷静了。

她身上沾着血迹,脸上却很干净,干净得像是白雪,寒且远,给人极其怪异的感觉。

这张脸越是平静,就越是恐怖。

你无法在茫茫白雪里知道地下掩埋着什么。

你也无法不知道她在压抑着什么。

没过多久,女人又开口了,“你想拿什么手段对付他?”

“痛打、毒药……还是虐杀?”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少主,分明怒了,语气里竟还能透出几分笑意来。

像是巨物坍塌之前听见的那几声嘎吱细响,她已怒极恨极,马上就要失控了。

她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真是要疯了。

药童猛地一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迈腿想要后退逃跑,可理智又死拽住他,提醒他不能当着少主的面逃跑。

女人的反应奇怪,亦极为气人,药童能看见少主的表情越来越差,难看得能吓死人。

他能想象到少主此刻的心情,少主定是以为说出那个少年的名字能制住这个女人,却没想到她完全没被吓住,反而愈发不可收拾地挑衅少主。

“我会杀了他!”

少主看起来像是要气疯了,说话的样子已经是狰狞了,“一刀一刀剥开他的皮肉,撕烂他的灵脉!”

药童心惊胆跳地听着,忽然看见女人的手动了。

她两手往后,掌心微握,这个动作很熟悉,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寒崖仙君、楚风、谢枝意……你和这些人便也算了,他们是你师父师兄,我便忍了。可那个许微竹又是个什么东西?”

“你都能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为什么不能看看我!”薛霂彻底失态,厉声道,“他不过就是个刚开灵脉的废物!他有哪点能比得上我?我不仅要他的命,我还要把他的灵脉废了!”

自始至终,云曈只是看着他。

只是在这时候,连她的安静对薛霂来说都无法忍耐。

“云曈,你知道人的灵脉能换成什么吗?”薛霂目带凶光,整个人的神色如同一个怪物一样,狰狞可怕,形容非人,“灵脉换妖魄,人就成了妖!”

“我就不相信……”

薛霂的臭嘴还在说,云曈却已听不见他的话,“灵脉”和“妖魄”两个词扎进她耳里的一瞬她就变了,她的身体在发颤,控制不住的杀意在胸口沸腾,她拼命压抑,却仍觉得自己的理智像是被一根细弦系着,拉得太紧,绷得太长,马上就要崩溃了。

“你如果还要反抗,那我就把你也制成妖,一辈子纵我驱使!”薛霂气得发疯,云曈的神色却还是冷冷淡淡的。

不过这一次,她开口了。

“这个法子,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薛霂,眸中冷意令人发寒。

“蜉蝣山?无上宫?”她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期间薛霂几次试图打断她都失败了。

“好。很好。”她无视薛霂的威胁,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语气阴沉。

“我数三个数。”

女人开口瞬间药童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也是这时候,他终于想起女人那个向后握的手势为什么如此熟悉了。

那是准备握武器的姿势。

药童呼吸停滞,已先所有人一步往后退去。

女人眉间的血印不知何时黯淡了下来,像是一盏被吹灭了的灯。

那根紧拉住她的弦……断了。

“我数三个数。”

“三个数后被我捉住的人,都得死。”

薛霂意识到不对,剑刚运气,一道银光便从身后飞来打破了他的灵力。

锐利的银光从他身边擦过,急速飞往云曈的方向,最后贴在她手里。

是一柄弯刀。

“你破了血印!”薛霂警惕,又惧又急,“你为什么这么固执!血印紧系灵脉,强行破印只会让灵脉破碎!你想死吗?!”

女人抬头,碎发微晃,露出下面已然黯淡的血印,她轻抬手,弯刀折射出寒光。她盯着薛霂,双目猩红,“一。”

随她的声音一起出现的,是另一柄弯刀。

她说:“二。”

第三声响起时,药童已经跑出牢院了。

这一处位置偏僻,院子也建得很绕,是薛家特意收拾出来处理那些腌臜事的。

药童心跳快得像是要飞出来,每当他想放松下来,身后炸起的打斗声就让他猛地一颤,脚下更快。

亏心事做多了,总算迎来报应了。

直到走到听不见那些声音药童的脚步才缓下来,他喘着粗气,一边心烦意乱地想待会少主发现一定会骂死他。

心情正乱着,衣摆突然一沉,如同被人拽住了一般。药童眼前一闪而过女人阴沉的脸,浑身一寒,连往后看看的力气都没了,他满脸苍白,语气很虚地向“她”求饶:“都是少主说的,我只是听他的,别杀我!求你别杀我!”

等了许久,始终没有动静。药童颤颤巍巍地扭头。

哪里有什么女人,是他的衣摆被人拉住了。

药童表情一个大变,他啧了一声,分外嫌弃地踢开拽他的那只脏手。

他心急逃跑,竟躲到这关押妖人的地方里来了。

那只瘦得仅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被他踢开也没有反应,似乎那拉他衣摆的的动作耗费了所有的力气。

怪不得他等了那么久都没听到什么动静,这些妖人能有什么动静。

药童的眼神从拉他的那个男人半截身子上的羽毛略过,一阵作呕。这一只就够恶心了,要是再见到关在屋里那几只妖人,那他真要吐了。

“死东西!滚开!别挡我的路!”

药童不耐烦地踩住那只手,抱着泄愤的意思重重地从上面碾过。

这些玩意人不人妖不妖的,看着就烦。

被他重碾过去的那只手无力地抽搐了两下,很快就一动不动了。

药童正准备回薛家本家搬救兵,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巡视了一圈,确定没人追上来。药童皱着眉,半是疑惑,半是顾虑,心想还是得快点离开。

视线刚收回来,余光就瞥见了一个碍事的身影。药童盯过去,与那双满是怨恨的眼睛对上的同时明白了他觉得异样的原因。

角落里有一个瘦小的女孩,一身破烂衣服,头发乱糟糟的,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半张脸上冰冷的蛇鳞。

泛着冷光的蛇鳞之上,是一双恨意浓烈到仿佛要化为实物杀死他的眼睛。

药童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他记得这个小孩,这是个难得的天生灵脉,她的皮肉是他几个月前亲自动手换的,为了匹配,他还特意选了一只和小孩差不多年岁的蛇妖。

“再看我把你眼睛也换了!”药童恶狠狠地骂道。

说完他便想走,若不是今日事发突然,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死妖人。

但还未迈步,后颈就抵上了冰凉的尖刺,像是某种前端尖利的武器。

“你想换谁的眼睛?”

身后响起的,是如厉鬼一般的女人声音。

连求饶都来不及发出,身体一顿,药童最后的意识是看见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最后重重地倒下。

站在远处的小孩瞪大了眼盯着女人,先是呆住了,后来终于反应过来,眼里迸发出巨大的欣喜。

小孩含糊呜咽地发出两声,试图向自己的恩人道谢。

可小孩脸上那抹难以在脸上露出痕迹,只在眼里格外剧烈的欣喜不过才维持了片刻,很快就被恐惧代替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前方,如同瞧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下。

女人的弯刀上还挂着血,她随手挽了个剑花,刀上的血便卸去了。但她不止两手的武器上有血,她脸上手臂上和胸口上都染了红色。

女人握着武器,正一步一步地向小孩走来。

在女人的眼睛里,小孩看不见一点可称为理智的东西。像是一头束缚已久的野兽终于冲破了牢笼,不管不顾地要让所有人付出代价。

这个人,会杀了她的。

小孩止不住地心颤,腿脚不停地往后退。

——

杀了他们。

扑来的人一个又一个,数不清的灵器向云曈挥来,除了灵脉因破血印而遭受的剧烈疼痛外,她只能听见了一句话。

杀。

杀了他们。

杀了所有人。

伤害小玉的人,都得死。

耳边似有阵阵嘶鸣声,不停地拉长拉长,如同临死之际无法言语的绝叫,只有无声的呐喊。

她听不见除愤怒以外的声音,也看不见除仇恨以外的东西。

都去死,都得死!

手里的弯刀不知挥举了多少次,她也记不清有多少人倒在了她面前,薛霂的脸从她眼前一闪而过,等她再度拥有视线时,眼前已经变了一个人。

一个瘦弱的小孩。

这个想法才出现一瞬,心里的愤怒很快又因看见小孩脸上的蛇鳞而沸腾起来。

她要杀了他们。她一定要杀了他们!

云曈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回到她在蜉蝣山找到小玉的那一夜。浓烈而厚重的妖气从小玉身上散发出来时,她心中的恨就是如此。

云曈在恍惚间看见明媚的少女又出现在她身边,她笑得那么漂亮,比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美好。

恨意暴走,云曈握紧弯刀,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她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不停地往后退,就像是有怪物在靠近一样。

这一刻的清明让她再次看见了那个笑吟吟的少女。

“小云。”少女唤着她,眼底的神采足以令所有人动容。

云曈的杀意与怒意忽然就停住了,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云曈连动都不敢动地盯着少女,生怕眨一下便又会失去她。

沸腾嘶吼的心魔,都在此刻安静下来。

“小云,我不要你难过。”少女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悠远,语气轻柔。

钟玉的身影渐渐模糊,声音却依然温柔,“如果你难过,我没法离开。”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句话。

云曈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竭力克制着自己暴走的灵脉和恨意。

她忘了。她忘了太多东西了。

小玉最后一刻留给她的遗言不是对不起……女孩临死之际手也紧握着她,一字一句,都是挂念。

“小云……”被灵器刺中心口,女孩连说一句话都难,却还是没有放开云曈的手,不忍让她伤心,“你不要难过……”

少女满身都是血,却还在笑,眼泪流在云曈手上,像是要烫化她的血肉。

“我想要……你,你和小风……永远……永远开心……”

小玉说两个字顿一下,云曈的眼泪也坠在女孩脸上,和女孩眼角的血和泪混在一起,混着血色的眼泪从女孩脸上滴落,恍惚看去,像是她们两人一同流下的血泪。

“不,不要我和小风。要我们三个,我们一起才是最重要的。我们三个在一块才可以。”云曈摇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小心而颤抖地拥住女孩,一刻也不敢停地给女孩输着灵力,女孩的灵脉已被换成妖魄,妖魄也已碎了,她明知自己的灵力输进去也徒劳,可仍不愿也不肯放弃最后一线生机。

如果有用呢?如果能成功呢?

可结果如何……

云曈今日的心魔,便是答案。

小孩正寻着武器,她说不了话,只能呜咽着奔向其他“同类”,希望他们能够和她一起对付这个怪物。

可怪物突然停下了,小孩听见她说了两个字。

“小玉……”

像是个名字。

因为这个女人上一刻还满脸要杀死所有人的戾气,转瞬间眼底的杀意和恨意就化作了一抹柔情。

她笑了。

小孩惊疑不安,却没有再继续寻找护身的武器了。

因为女人手里那两把可以要了小孩命的武器,已经扎进女人自己的身体里去了。刹那间,一抹金光闪起,当光散去时,女人已经倒下了。

小孩站在原地愣愣地盯着女人,直到“同类”过来把她拉走一起逃跑才缓过神来,心悸不停。

真是个疯子。

两把弯刀刺穿身体,灵器特有的寒意贯穿全身,整个灵脉都似活了,彻底压抑不住地乱颤,一寸一寸地碎裂。

痛……好痛……

温热的血沾了云曈满手,她疼得有些反应不过来地举起手看,控制不住地发疯胡想:小玉当年是不是也是这么痛?

强行破印的后果也在此刻彻底地显露了出来。

浑身都疼,满眼血红,她明明睁着眼,却还是只能看见一片刺目的猩红。

跌倒在地上时,云瞳的视线恢复了一刻。

这一刻,她看向了自己的手臂,被血意盖住的那道莲花金印仅剩的一瓣金色也黯淡了。

而视线再放远一点,她看见那个小孩越跑越远。

幸好……

云曈头一次觉得使用莲花金印不是件坏事。

她彻底没了束缚,纵容自己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身体很痛,也很沉,可她又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一直压在她心口的巨石化成了云,被风吹开了。

她闭上眼的瞬间,除了一个向她伸出手的白色身影,还看见了少女。

少女笑看着她,一句话都没说,神情却极喜悦。

这样……就够了吗?

我放下杀意和恨意,就如此让你欣慰吗?

云曈思绪混乱,最后还是没有力气,很不甘心地闭上了眼。

浑浑噩噩间,耳畔响起过男人无奈的叹息,云曈想看看他此刻的模样,可眼睛如何都睁不开,只能放弃。又过了许久,安静了许久,她似又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个年轻的,少年的声音。

如此焦急,如此惧怕,心急如焚。

少年的声音与她来说格外深刻,不受控制地想去听他的话,可他们之间似乎隔了一段很远的距离,她明明能听见他的声音,却如何都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云曈被拥进雪白的衣裳里,眼睛费力睁开一线,能瞧见的也只有雪白的衣袍。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她听不清那个声音,也找不到那个声音。

不行……不行……

意识的最后一刻,云曈仍挣扎着要再睁开眼,眼睛再睁大点,头再抬高一点,再多看见一点。

不要很多,只要一人。

她得看看他,不需要多清楚……只要看见他就行了。

可不管多努力,她还是没能找到他。

最后一眼,是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向她跑来。

不知道是谁,跑得那么急,差点就要摔了也不停,那么努力地,拼命地跑过来……

可直到最后,他都没能追上他们。

那一瞬间,云曈莫名觉得遗憾,可很快,她就又歪头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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