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在平阳平安无事呆了半个多月,自从他上一世起兵至今,从未有过这么久的舒坦日子。不用枕戈待旦,不用装拿卖嗲,不用伺候男人。精神气儿来了挽弓提箭便策马去小林里野猎。
清河连吃了三天他打的野味儿受不了了:“凤皇,你安生几日吧。三哥来信了,说苻坚都要把长安翻遍儿了,这几日上朝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喷火。你别整日跑出去玩儿了,万一遇上个巡察的官员,把你抓回继续伺候老男人去。”
倘若真是十四五的慕容冲,打不定真的要被清河这么给吓住了。不过慕容冲已经把过剩的精力发泄尽,本就不打算再出去打猎,应了清河一声,便待在太守府里。
黄昏时候门房去打水,门口站了几个婆子往府里探头:“哎小哥,太守府上前几天骑马出门那个漂亮小郎,是府上什么人?今儿个咋不出来了呢?”
门房一听就晓得问的是谁:“哦,他呀。前几日不是一直跑出去,太守大人好像恼他抛头露面的,这不,给关院子里了。”
门房上了门,那婆子扭脸就笑着对几个老姐妹说:“我就说怎么之前没见过。听这话,八成是太守家里的坤夫人!跟咱们太守真是如花的一对儿欸!”
大族里同辈共娶一个坤泽司空见惯。有些功名在身的女子不愿嫁人,也多和兄弟分一个名额,便当做已成婚。秦律法在此方面缺陷还待年月补改,因而钻漏子也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儿。
慕容冲在太守府安分守己待了几日,共清河点兵点将,提拔了几个前世眼熟可靠的人。选买了土地屯田养兵,顺便把前世一直不够听话的几个下隶县令给敲打整顿了番。清河与他前世略有不同,比他多领了军职,郡都督无人,只设了两名长史司马相佐。所以多是他在处理政务,清河去大营练兵,因而并没有时间知晓,他已经在平阳城传闻里坐上了太守夫人一位。
清河原本在上党时候手里是有两三个门客的,因她升迁,三人跟过来了两个,都在她府上住着。两人各有所长,清河又门庭清明,三人也相处融洽。可慕容冲来后,清河多在大营。平时谈话、用食也只同慕容冲一齐,两人便有所不忿起来。
三人同是门客,太守只近一个,这算什么个事。
于是这日午后,慕容冲咬着笔杆算军账,太守书房走进来两个男人。
慕容冲瞧见他俩,眨了眨眼道:“太守这会儿在大营,有什么事儿等日头落山她回府再来吧。”
两人安静打量了慕容冲一番,有些明白为何太守连日只近他一人了。怎么说太守也是一位妙龄女子,喜欢俊俏漂亮的小郎君无可厚非。于是态度也更加不屑起来,门客都是策士,哪儿能以色事人,刚过了午休,这人就在太守的书房,听闻前些日子还睡在太守房中,当真——不知羞耻!
“我二人是为郎君你而来。”
慕容冲大概猜到这是阿姊的两个宾客,疑惑问:“有事?”
“无事,只是郎君你年龄尚小,易为功名花眼,急于出头。投太守门下,是要有真才实学的,万不可以外道走邪径。”
两个汉人讲话含蓄,慕容冲不想懂他们在含沙射影什么,冷漠道:“有话直说,直说不了就滚蛋。”
其中一人哎呦一声指着慕容冲道:“你这蛮子!”
“我本蛮夷,不止我,太守也是。”
那人自知失言住了口,直言道:“你这小孩儿真不懂事!平阳城都传遍了你是太守坤夫人这种言论,太守清誉都被你毁了!以后怎么嫁娶?还是说你有心引导言论好叫太守嫁与你?!”
慕容冲一听皱起眉头反驳:“我确实是个坤泽,太守怎么嫁我?我又为什么要引导这种言论?”
对方道:“那万一你是想倒贴嫁与太守呢?!”
慕容冲不能澄清与清河是姐弟关系,只能继续干巴反驳:“我已与乾元结契成婚,更无可能。”
对方一听,更是露出惊诧的表情,指着他道:“你你你你——你既已嫁为人妇又为何留宿主君府上与主君共寝啊?!这简直——世风日下!有辱斯文啊!”
慕容冲被他啯到,自觉就不应当与两人掰扯,于是直接坐回椅子,抱手微笑:“对,我就是喜欢偷/情,怎么样?出去。”
两人哪儿听过这种话,想指责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又涨红着脸大骂:“你这——你这不安分的坤泽!到底哪家的?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
慕容冲拿出腰间的金刀,往面前的桌上一掷,刀刃直直插在了木桌案面,他勾了绺自个儿的头发在指尖绕:“出去,要么舌头留下来。”
两个弱质文人一看到刀,这倒是立马住嘴,能伸能屈,扭头径直走了。
慕容冲收回刀刃,只觉得晦气。又想到方才二人所言——他隐姓埋名到平阳一个月不足,怎么就在平阳城人言里风生水起了?他上一世来平阳,百姓说他是皇帝的小媳妇儿,他这一世再来平阳,百姓又说他是太守的坤夫人。可人言最难控,也最扰人,想起前世因为此最痛苦的那段岁月,慕容冲便有些头疼。
夜里清河未归,慕容冲一个人吃食,头一回有些食不下咽,吃几口羊肉便被腻到有股呕吐的冲动,于是只喝了粥,把军费算干净直接上榻入眠去。可没成想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慕容冲双腿夹着被子蹭了蹭,门外有侍女听到动静问道:“小郎,出了什么事么?”
——这副作孽的身子!前世哪有这样过?慕容冲喘了口气,恨恨地答:“无事……给我换床褥子来。”
次日一觉睡醒,慕容冲便戴着斗笠去了前世熟悉的玉器铺子。
铺子里掌柜娘子一抬头,见到一人白纱覆面便猜是个坤泽,毕竟世道如此,有些坤泽出嫁后夫家管的紧,不许抛头露面是常有的事。她见慕容冲身旁没有侍女,便起身亲自过去问:“夫人是看现货还是制定呢?”
慕容冲哪儿晓得那么多规矩?只是他身份特殊,恐怕来此丢了姐姐的面子才戴了斗笠,一耳朵听到了个夫人直接握紧了拳头。他咬唇强忍心中不适,回道:“制定。”
女人听他声音如珠落玉盘,清亮婉转,笑容便更深起来:“定制什么呢?”
“玉势。”慕容冲毫无障碍地说出口。
“……”掌柜娘子的笑凝在面上。哪儿有坤泽不叫侍女侍者小声吩咐亲自跑到门铺大庭广众之下毫无羞涩说“我缺男人了”的啊!她拉着慕容冲的手往后院去,讪讪道:“咱们去后面谈。”
慕容冲一边跟她走着一边跟她比划:“要这么大的,可以在上头镶珍珠。”
掌柜娘子哪儿见过这么大胆的坤泽,见他比划也有些惊诧,听到后一句忍不住问:“这东西是实用的……加珍珠也不会好看到哪里……”
慕容冲直白道:“但是会很舒服。”他拨开斗笠,拿出一颗金子往小亭的石桌上放。
掌柜娘子听罢绝倒。她瞧着慕容冲,最多十五六岁,又生怕是个没嫁的孩子,好奇这东西。但没嫁的坤泽哪儿受的住这样玩?改口问去:“小郎你出门了不曾?”
慕容冲只得点头答:“嗯。”
女人又问:“那这玩意儿,你家那位做主的,许吗?”
慕容冲本想继续点头,但想起来这个世道的模样,他近来本就因坤泽之身处处碰壁,生怕她又开口说要带着乾元来证明才肯给制定,沉默了会儿,郑重回道:“他死了。”
掌柜娘子收金子的手颤了一下:“这——那小郎可要与剩下的几位好好过日子啊。”
民间没有坤泽只嫁一夫的事,慕容冲咬咬牙继续答:“都死了。”
“……”
掌柜娘子送走他后依然忍不住摇头。难怪来制定这东西,遇上这种事守寡,二嫁都嫁不出去,太可怜了。
慕容冲前脚刚走,掌柜娘子还没来得及掂量金子便又瞧见一个气度非凡的男人走进门铺,她刚迎上去,男人便示意下人递出来一块儿银子,问道:“方才那名坤泽,是否是鲜卑人?长相如何——看相貌是哪一部的?”
掌柜娘子一听,便以为男人是瞧上那坤泽了,连忙道:“确实是,看着像慕容部的。哎您还是别打听了,那孩子前些日子夫家糟了难,几个丈夫都没了,现下正守寡呢。”
“……”他没瞧错,果然是慕容冲。前些日子提到平阳,他便突然想起慕容冲除了兄母,还有个姐姐在平阳。忙完了政务前几日便罢了朝,亲自要来平阳看一看。前日他落地便立马遣人着重慕容冲的样貌打听一番,不成想立马便打听到了,那婆子说是太守家里的坤夫人,第二日再打听又有两名儒士愤愤然说是不知道哪家里不安分的契妻,今日一问,又变成了刚死了丈夫的新寡……
苻坚直接被气笑了。这个小东西当真没良心——结了契后便跑了。自己在长安找他找的寝食难安,他倒是在平阳纵马买玉。
掌柜娘子看着人居然笑着带人走了,又摇摇头,回头掂金子银子去了。
慕容冲许久没有出太守府门,打算散步回去。他自小在燕宫,长大了又在秦宫。在平阳里那些年是最自由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平民百姓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他时常觉得平头百姓纯朴热情又勤劳,在听到对自己的恶言恶语时又恼怒地认为他们愚昧又可恶。后来长大了,反而返璞归真了些,已经不去记人了。记恨无足轻重的人们,倒不如去惦记哪家的肉汤好喝。
他想起来平阳有户羊肉汤做的很是不错。本都要走回太守府了,他按了按自己的斗笠,临时改了主意,又扭头打算去喝汤。
可半步还没走,便撞上身后之人的胸膛。慕容冲被撞的后退两步,隐隐含怒,斥道:“贴那么近做甚?”隔着纱笠,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却见一直古铜色的手直接掀开了他面前的纱,“脾气见长啊。”
熟悉的声音直接让他浑身冰凉。
清河夜间才回府,门房一看到她连忙推她进门:“大人!来大人物了,您快去看看吧!”
清河皱眉暗道不好,拉住门房道:“去,叫李长史带身平民衣裳在后门接应小郎,直接将他送去上党我那处旧宅,等——”
门房打断她:“来不及啊,小郎就是被他捉回府的,现下就等您回来了。”
清河快步往正厅走去,衣摆甩出一层又一层波浪。一眼看过去苻坚坐在上位,清河几乎心跳停了一瞬,又见慕容冲坐在下位她才喘了口气。
看样子情况没那么差。
清河先向君主行礼,又去了弟弟身旁。苻坚没说什么,端茶喝了一口,似是再等姐弟二人一个解释。清河知慕容冲脾性,猜到他不可能供出兄母,府中又有她私养兵马的账目,并不安全。倘若来的是任何一个官员,司隶校尉都好,她总有办法搪塞。可没成想苻坚竟是为了弟弟,推了朝事自己来了。
此事便绝不容她在政事而或欺君的律法上留足了,她得将此事由大化小推过到家事上去。于是斟酌一番开口:“凤皇,你瞧瞧,陛下都亲自来了。别怄气儿了!赶紧随陛下回宫去!”
继而又向苻坚赔笑,面不改色扯谎:“凤皇年纪小,离家太早。难免有时在宫里会胡思乱想。这些时日跑来平阳可把臣吓坏了,问他怎么了也不与臣说,一问就哭。臣就叫他多出去散心,您这一来,臣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苻坚疼爱慕容冲,有的时候要把锅推给适合接黑锅的人。苻坚舍得杀自己,可舍不得杀慕容冲。
她三两句把慕容冲的出宫化到两人的纠纷上去——是慕容冲自己爱多想,一意孤行,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只字不提兄母。
苻坚坐在上头没瞧她,反而拨了拨茶叶看向慕容冲,淡淡道:“凤皇可不是这么说啊。”
慕容冲突然抬头看了眼苻坚。
女人的直觉最是敏锐,清河继续笑着,从容道:“陛下,您可千万别信凤皇的话。他打小就这样,一跟谁怄气就胡话连篇,就爱看你生气。不过也就跟亲近的人了——他这是从小叫人给宠坏了,您也别惯侍他,他最会蹬鼻子上脸。”
苻坚本是诈清河,不想她果真不上当。一直将话头挂在慕容冲身上,说的话是句句好听体面,他再一想,慕容冲这脾性还真是如她所言一般,有些忍俊不禁,朝慕容冲道:“听到了么?你姐姐也不留你。蹩什么呢,一句话不说。”接着一锤定音:“明日随朕回宫。”
他也不再细想。慕容冲好好地找着了,清河的解释便算他接受,如此作罢。慕容冲是他的契妻,真是怄气出走这种事摆出来他也挂不住面子。也没必要处置清河等人,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
清河听见,二话不说便叮嘱下人去收拾慕容冲的屋子。当夜苻坚便屈尊与慕容冲睡同间屋子里。
夜食是被清河安排人单独给他二人备的。慕容冲心里还烦糟糟的,面色也一直恹恹不虞。他打心底想不通为什么苻坚会亲自跑来寻他,他已全然忘却坤泽对乾元意味着什么,只觉得自己于对方而言不过是个顺手养着的小宠物,明明丢了就可以再找下一个——他为什么死盯着自己不放呢?
他是吃准天王非战事不出长安才逃来平阳的,只要他派任何官员来查,他和姐姐有百种方法暗度陈仓。鲜卑人远多于氐人,慕容氏又官列满朝,他未必动得了慕容鲜卑。可他竟真的放下政务亲自来了——他知道他迟早会盯到平阳,可怎么能是他自己来?
他这会儿简直快要恨死苻坚了。明明两人之间这么深的弥天大恨,为什么两世都要装得那么深情不可呢?
侍女布了饭菜后退了出去。苻坚见慕容冲就坐在那儿依然一声不吭,心头难免也烦躁起来:“朕到底哪儿惹到你了?能让你反常成这般模样?”
有些暴动的木沉香霎时布满了整间屋室。
慕容冲一听到他问,两辈子的累都积到心头,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有一瞬间他真的不想再装下去,竟也实在地说出了口:“苻坚,你很讨人厌,我不想和你做夫妻。”
苻坚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种话,说他讨人厌,他竟有些迷茫,静了片刻,反而镇定下来,问慕容冲:“那你想同谁做夫妻?”
慕容冲想了想,他很久很久之前也想过,倘若没遇到苻坚他会有怎么样的一个人生?燕败了,慕容氏倒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做皇子也是一生不愁吃穿的贵族子弟。他能打仗,有功名心便谋个军职,成人了便娶妻生子,年纪到了便撒手人寰。人的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本该是这样的。
“我若没化成坤泽……说不定……出宫也能娶妻生子,平淡过完一生呢。我以前也想做男人……可没人觉得我是,有时候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他真真切切的十五岁曾为此崩溃流涕,后来——再后来他就彻底不需要尊严了。
慕容冲很平淡的说出来这番话。可这一世的乾元苻坚听不懂后半句,皱起眉头,觉得他又在胡言乱语,“你还想娶妻生子?”
这句话几乎时带着嘲弄的语气的。慕容冲垂了眸子,没什么反应。
“清河说得对,你就是给可足浑氏娇惯坏了,天恩君爱不懂其金贵,宝冠玉钏堆了满殿你也只当它是玩具。朕这些年来一心一意待你反叫你生出这么多不满来——天下皇室只几家,权贵又多少?多的是平民百姓和最下等的人,你知晓平民的坤泽,最下等的坤泽是怎么活的么?”
男人拿起桌上的象牙筷往慕容冲面前夹去几块牛肉:“吃完,朕定要带你去看看。”
慕容冲伺候苻坚这么多年,早就感知到男人已经被自己气到顶峰了,他吸了吸鼻子,下意识拾起筷子——他从来都是有些惧怕这个男人的。
他这身体年龄不大,嘴巴又小,吃东西一贯细嚼慢咽。男人已放下碗筷时,他还在慢慢撕嚼着第二块牛骨头肉。
苻坚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了,扯过他吃着的牛骨,又夹了几筷子菜往他嘴里塞:“嚼!大口嚼!”
慕容冲叫他逼着,粗糙嚼了两口便往下咽,炙出来的牛肉块儿大,卡在咽喉不上不下,裹着的青菜叶子也叫他尝出了几分苦涩味,珠大的泪水都给噎的垂下,于是一个反胃的劲儿,连带之前吃的也都给吐了出来。他扶着桌子吐的昏天黑地,赌气似的道:“不吃了,恶心。”
苻坚本要去扶他,听到这句话咬了咬牙,抓起他的肩头就将人拉走。
慕容冲被他失控的信香熏的天旋地转,也听不清苻坚在向路人寻问什么,迷迷糊糊便被他带去了长街小巷。耳边的叫卖声逐渐安静,男人把他带进平阳的教化司。
教化司的管事见苻坚衣着不似常人,又带着名坤泽,便上前请示。苻坚直接开口道:“我二人从太守府来,带他去业司看看。”
管事一听太守便不多问,直接带人往业司去。开门时惯例提醒了句:“二位贵人真要去看?”
苻坚自答:“是。”
业司的门是非常厚重的铁板门,关住时密不透风,打开时也有吱呀的笨重声响。
苻坚本是拉着慕容冲的,进去后便将他一把抱起在怀里。慕容冲被更近的木沉香环绕着,更加晕晕乎乎,一句话也问不出来。耳边反而听到许多不堪的声音,有男有女,在呻吟,哭叫。
“平阳郡四万七千五百户人,其中乾元二百二十人,坤泽五十三人。好命嫁入高门的坤泽不足十人,秦律例不得侍夫逾七,良民门户坤泽三十,秦律例不得侍夫逾十二。最末各县贱籍未嫁作奸犯科的坤泽十余人,被送入郡教化司——你晓得做什么么?”
慕容冲趴在男人的肩头看到了。
那些坤泽比最下等的窑/妓还不如,甚至大多挺着肚子,身体依然被人握在手中。
“他们最后的作用是繁衍。”
慕容冲一句话也说不出,可身子却忍不住地颤抖。上一世他见过军中有类似的情状,只觉得恶心。如今他开始恐惧了——他心里知晓,他和这群被关在这里的坤泽不再隔着性别,甚至仅差一步之遥。
苻坚感受到他的颤抖还并不满意,更走进一座铁牢,掰过慕容冲的脸叫他去看那名在沉浸欲海里的坤泽:“有两成的坤泽是这样活的,你看看,这是什么模样。”
慕容冲方才吐过,胃中翻涌地更加厉害。他转身撑在墙角呕地撕心裂肺,即便如此,铁牢里的坤泽都依然紧紧抱住身上的男人,双耳不充一侧的事。
生理泪水不停的往下落。苻坚只想听慕容冲一句软话就带他走。可他却跪在那里吐了一地的酸水便喘着气哭,无论如何都不肯低个头。
牢中坤泽的叫声越来越大,慕容冲又有想吐的预兆,男人到底有些心疼,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往业司休息的耳室去。
慕容冲拿水漱了口后已经全身无力,瘫软在耳室的榻角。他面色有些苍白,苻坚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反应,就任男人抱着。男人瞧他的模样便有些后悔,自觉将他吓得过了。于是循序渐进释放出自己的信香抚慰怀中的坤泽。
“多的是坤泽千人压万人骑,你只用侍奉朕一个人,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呢?”
慕容冲不受控地颤抖,苻坚对他身子最熟悉,下意识便摸去人儿。
乾元的信香顿时如狂风卷云弥漫整个耳室:“把你看成这副模样……?”
慕容冲头昏脑胀,晕过去之前似乎还听到苻坚有些惊慌地叫自己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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