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湖是距离长岑州的一处地名。
其地虽名中带“湖”,但层峦叠嶂,高山险峻,连绵起伏不断,是诸多路线不可躲避的一处险境。
人落入深涧之中,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有人不幸失足,官府也不会派人前去搜查。
是以,也是土匪商队杀人灭迹的好地方。
逼近这个地方,参天大树零落满地树叶,只剩下参差不齐的干枯树干。
站在风口处,一股寒潮扑面而来,押送犯人的官兵随即不约而同地裹紧了上衣。心中满是咒骂之声,押送犯人远下岭南,并非是件好差事。
其中多数官兵皆有苦难言,且不说一路艰险,若是遇到饥肠辘辘的豺狼野兽,更是性命有虞。
他们有人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大可在此处将犯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处决掉,再拿着这笔卖命钱潇洒一番后回去复命。
许清清看着这些人神情异样,不禁暗自怀疑。
除了许府牵涉人等,还有另外一些命案的罪犯,同样也被押送去岭南。
许清清素面朝天,依旧吸引来许多不善的目光暗自打量。
她面对这些目光选择躲避下去。
眼下这队伍都被拷镣桎梏双手,想他们也不敢有过分举动。即便有,喜儿与她合手,想必也能让这些人吃些苦头。
那句诗虽不谙其意,但按照许澈所写,定会有人救她。马上便入荆湖地界,不知那些人会在何时出现。
有些脸上带疤的罪人又朝她和喜儿打量过来,甚至窃窃私语。
喜儿与她皆听到一些零星的词汇。
比如“云城知县”“如此美人”“便宜了那些大爷”等字眼,许清清被恶心到险些没有哕出来。果然无论现代古代,这些老男人皆是一样的德行,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喜儿忿忿不平,险些要冲上去与他们理论,被许清清拦住。
“喜儿咱们不和这些人一般见识,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喜儿只得作罢。
她咬紧后槽牙:“他们说属下无所谓,只是对大人也出言不逊,属下实在难忍。”
“无妨,不过是一群无脑之人,流放岭南不过罪得其所。”
许清清扯住喜儿衣袖:“留意脚下。”
喜儿歉疚道:“都怪属下不好,拖延如此之久还是没能为大人寻求出路。”
“你本不必与我们前往岭南,我还要多谢你与我作伴。”许清清叹了口气。
“眼下已过冬至,想必那些高门大户早已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大人可是在怨恨宋玥?”喜儿试探问道。
“说不上怨恨,他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我不会怨他,要怪只能怪我靠错了人。”许清清一脸豁然。
“叽叽咕咕说什么呢,还不赶紧走!想把老子冻死不成?”身后一个狱卒不耐烦地推了许清清一把,她不由得趔趄。
“好好讲便是,动手想做什么?”喜儿高声呵斥,眸中锐利。
狱卒竟被她冷漠的气场吓了一跳,遁到一旁才道:“怎么?老子不过是想早些赶路好去驿站取取暖,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只怕老子早就回家过年了!”
“就是,瞧着两位美人倒是温柔可人,殊不知手上出了多少人命案子,判你们去岭南,当真是便宜了你们。”
许清清笑道:“大人犯不上与我这婢女争吵,她鼠目寸光,见识短浅,不过真情护主,还望大人别与她一般见识。”
“还是你说话好听。”狱卒色心大发,伸手抚摸了下许清清的脸,她充满厌恶地避开。
“乖乖让老子摸摸,保你之后一行顺遂。”
许清清还没反应过来,那狱卒的手已划过脸朝她伸去。
她慌忙挣扎。
“哎哎,做什么呢?知道这位是何人嘛,我看你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另一位官兵过来将男子赶走。
许清清松了口气,小声道谢。
“大人,看来我们这一路也不会顺利。”
喜儿不断注意着周围动向,沉声提醒她。
“小娘子犯了何罪,竟然要流放岭南?要知道这岭南可是瘴气四溢、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我们这些五大三粗之人尚且难以忍受,小娘子如此细皮嫩肉,去了只怕要掉一层皮。”
一个不怀好意的男子忽然慢下脚步,在她身旁徘徊,而猥琐淫邪的目光却停留在她起伏的胸口,语气关切却令人作呕。
看到同伴如此大胆,其余几个男人也皆围在喜儿与许清清身边,谄媚地说着恭敬的言语。
几个官兵见状,当即遣散了他们。
许清清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她出去后非得将这些人断子绝孙不可。
喜儿也不甘示弱,踢了一脚石子,让这几个不长眼的男人摔了个狗啃泥。
“我与姐姐干多了杀人的买卖,也不担心再多出些人命,哪个不怕死的大胆前来,我给他个痛苦。”喜儿虚张声势道。
只是她气场强大,语气强势,唬住了那帮泛泛之辈,他们怯懦地退缩一二,再不敢造次。
许清清暗地里对喜儿扬起大拇指。
“那个便是许澈,她旁边那个估计是她的贴身婢女。”
“啧啧啧,犯了这么大的罪不夹起尾巴做人还如此张扬,看来是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方才她们居然敢威胁我们几个,不知道老子也是这一方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今她早就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云城知县,还敢狐假虎威威胁我们性命,两个弱女子不乖乖就范,偏要吃些苦头。”
“我有一个办法。”
那群人唧唧歪歪凑在一处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清清与喜儿不往心里去,只是暗地里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往荆湖深处走去,丛草愈发繁茂,高可遮人。
似有窸窣之声。
“喜儿,其实……”许清清还在犹豫是否要将太子秘密派人留下的信告诉她,下一秒,从树丛之中闯出许多彪悍之辈,手持大刀大枪,气势汹汹。
官府之人吃软怕硬,忽然接触这等场面未免害怕。
只是皇帝懿旨不敢违背,他们拿出武器做好防御之势。
“来者何人?我们不过押送犯人前往岭南,各位还请行个方便。”
“你们当中可有一个叫许澈的?”
许清清充满戒备。
“不错,此人曾是云城知县,触犯大罪,当即被陛下下旨发配岭南,若有私仇不可再报。”
“有便好,我们今日正是为了许澈前来,她手上背负人命无数,我们不过是替死去的兄弟讨个说法,陛下网开一面让她毫发无损前往岭南,我们兄弟的在天之灵也难答应!”
“今日,是你们官府乖乖放人,还是我们来抢!”
“岂有此理,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事,你当真以为我们官府之人都是吃饱饭的?给我上!”
“弟兄们给我上!势必要将许澈抓住,砍下她的狗头。”
那些人手下没轻没重,挥舞着大刀已然失去了理智。
两伙人厮杀在一起,原本被押送着的犯人见状慌乱一团。
官府给他们双手双腿都锁上了锁链,即便想逃走,也无计可施。
他们只得躲进一旁密林之中,蜷缩成好几堆。
许澈见状,与喜儿趁乱也钻入密林。
“大人现在该如何是好?还不知是何人前来,这伙人便想要你的性命,大不了我拼死为大人拼出一条路,大人当即便离开吧。”
“我若直接逃走,会被官府定为抗旨不遵,到头来罪加一等,还是等他们打斗一会后再做打算吧。”
已到日昳时分,许清清抬头望了眼微弱的日光,那伙人中一个人似乎面熟。
来不及多想,趁喜儿注意力落在那边,许清清当即服下那枚药丸。
“快找许澈在何处,找到之后即刻斩杀!”
“许澈还不快滚出来?”
喜儿额上渗出冷汗,她已做好了以身赴死的打算。
许清清拦住她:“喜儿,若是我出了何事你定要保重自己,从这里逃出去开始新的生活,忘了发生在许府的一切!”
喜儿征愣半晌:“……大人,我做不到!”
“喜儿,我的命令你不能不听!”许清清厉声道。
“我现在命令你保重自己,许府已不复存在,我只恨自己未能保住许府基业,使其毁于一旦,但我也绝不可能让你赴死,听到我的话了吗?忘了这些事情,忘掉过去。”
许清清不等喜儿反应,当即逃出草丛,高声道:“你们要找的许澈在这里!”
喜儿捂住嘴,在草丛之中浑身发颤。
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了。
许澈若是死了,她再也没有了待在她身边的理由。
“来人,给我抓住她!”
许澈来不及细想,径直朝另一边逃去。
耳后是呼呼的风声,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脚下枯枝败叶被踩得残碎一地,身后之人却穷追不舍,他们高声呵斥着她,似乎在阻止她向前。
许清清只得在一处断崖前停下了脚步。
断崖下只有一潭深不可测的潭水,鸟雀声阵阵,深林没有一丝回响。
身后之人似乎已举起了锋利的大刀。
许清清明白自己已无退路了。
药效却在此刻开始灵验,她脑中混沌一片,意识开始模糊。
许清清脚下一滑,身后之刀躲开了,但却跌落山崖。
她闭上双眼,心想这样是不是就能够回家了。
而牵扯着缰绳、几里之外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策马前行。
他身后之人也快如惊雷,不留给马儿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们浩浩荡荡而往,颇有一骑绝尘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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