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和罗景坐在阶梯上吃着荔枝,壳子上还能闻到姜妄南衣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秋若食不知味,抬头看看太阳,担忧道:“已经午时了,娘娘怎么还没起床呢?是不是伤心过度了?”
罗景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娘娘昨晚深夜才会,自然嗜睡了些,姐姐你就别操心啦。”
“秋若,罗景……”姜妄南睡醒了。
“欸,娘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膝盖还疼吗?要不要再抹些药酒?”秋若关切问道。
罗景则舔舔唇角的甜汁问:“娘娘,还有没有荔枝呀?奴才才刚吃出味儿呢。”
姜妄南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睡眼惺忪道:“有机会再给你拿多些,我现在饿了,想吃红烧猪蹄、八宝豆腐、狮子头、片儿汤、烤鸭、糖醋排骨、牛乳糕……”
秋若很欣慰:“罗景,都记下来了吗?快去吩咐御膳房。”
罗景立马脚底生风,蹿了出去。
秋若给他倒杯水的功夫,他已经下床穿好鞋,穿好衣服,乖得很,一开始秋若会很惶恐,但久而久之相处下来,已然习惯。
不一会儿,罗景居然回来了,端了几盘看起来不太新鲜的菜——葱椒鸭、肥鸡白菜、水晶丸子、肉丝酸菜、丝瓜蛋花汤。
秋若奇道:“怎么都不是娘娘要吃的?”
罗景耷拉着脑袋:“娘娘昨日被陛下责罚,整个皇宫都传遍了,所以……”
姜妄南拍拍他的脑袋,笑道:“没事,这些菜也不错啦,不算什么的。”
话罢,他捧起大米饭,大口大口地扒拉,吃得那叫一个香。
秋若不安问道:“娘娘,您真的没事吗?”
“能有什么事儿?谁让我还是个六品呢?吃饱饭,才能有力气活下去,假以时日,我会更好的!你们也是啊,都会好的。”
罗景牙痒痒道:“奴才听说,陛下睁眼当瞎子帮着高贵妃,全然是在给文相脸子,可怜我家娘娘,连个娘家都没有……”
“闭嘴。”秋若给了他一个眼神。
姜妄南扒完最后一口,满嘴油光,喝了一口汤后,又捧起一碗饭:“罗景,再去帮我打一碗来。”
他每餐的饭量约莫两碗,秋若道:“娘娘,别吃太撑了,对胃不好,如果心情不佳,我们陪你出去散散步看看风景?”
“等我吃饱再想?”
秋若点头,吩咐罗景:“顺便弄些酸梅汤来,娘娘饭后消食用。”
久之,五样菜几乎一扫而光,果然不出所料,他吃撑了。
“好饱啊。”姜妄南深深呼出一口气,肚子鼓鼓涨涨的,感觉胃快要爆炸了。
“不行,”他扶着腰从椅子上起来,“有些难受,还是出去走走吧。”
不知不觉,一阵阵荷花香味飘来,沁人心脾,他们应该是走到了碧灵湖附近。
极目远眺,那岸边的竹喧亭不似先前那般热闹非凡,依稀几个人而已,且这些人脸上的脂粉很淡,几乎素颜朝天。
姜妄南好奇问:“她们怎么不打扮?”
周围已经开始布置场地,荷花宴明日就到了,萧权川极有可能会过来视察,不应该更加用心吗?
罗景道:“据说高贵妃今早用刀划烂了一个新来宫女的脸,就因为那人在她面前抹了点胭脂水粉。”
“为什么?姑娘的脸好重要耶。”他不解。
秋若释道:“高贵妃如今面部过敏,只能用药,不能染粉,她是嫔妃里年纪最大的,没有胭脂的加持,气色最差。荷花宴在即,她又怎能容忍别的娘娘姿色过人呢?”
嫉妒令人面目可憎,姜妄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唯有喟叹,忽而又想起什么:“对了,那元嫔呢?好像没见到她。”
罗景又不知从哪里听说:“高贵妃和元嫔吵架了,好像还被关禁闭了,一直关到荷花宴过后。”
“啊?她们不是好姐妹吗?”姜妄南又不懂了。
秋若老神在在道:“深宫后院,哪有情真意切可言?徒有虚名、各取所需罢了。”
“有哦!”姜妄南眼睛亮亮的,一左一右分别勾住罗景和秋若,“你们啊!和我!”
秋若微笑道:“可从来没有一个娘娘,会因为奴婢饿晕了出去找吃的。”
罗景咧嘴喊道:“奴才要跟娘娘一辈子!还有下辈子!”
姜妄南问他:“为什么呀?”
“因为……因为娘娘说了,要给奴才带荔枝的!”
姜妄南舒然道:“好好好,以后我有一口肉吃,你们也有一口肉!”
一阵风刮来,衣袂鼓鼓翻动,白云团簇,阳光收敛起来,不冷不热。
罗景提议:“娘娘,我们去放风筝吧!上次才玩了一会儿,这回,一定没有高贵妃。”
“好呀好呀,走吧走吧,你们也拿个风筝一起玩儿,别总是围着我一个人。”
这厢和和睦睦,储秀宫内鸡飞狗跳。
“啊——”
元冰的头从水桶中哗啦啦抬起来,发髻又湿又歪,胭脂水粉早已溶化,糊了一脸,她双手被下人往后扣着,压根动弹不得。
“娘娘,娘娘误会了,那薄荷粉并非放一钱的量,臣妾怎么可能会害娘娘?!”元冰大呼小叫求饶道。
高疏曼倚靠在床头边,闭着眼睛敷冰块消肿消痒,轻飘飘道:“继续。”
话音未落,那下人抓着元嫔的头又摁进水桶里,咕噜咕噜,水面不断冒泡。
少时,高疏曼轻轻抬手:“差不多了。”
又是哗啦啦一片,水桶周围全湿透了,元冰发髻散开,衣服颜色深了一度,满脸通红,眼睛酸涩,气喘吁吁。
元冰感觉脸颊烫烫的,总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忽而,她瞪起眼睛:“娘娘……这水放了什么?”
高疏曼漫不经心道:“一点回礼而已,不足挂齿。”
元冰尖叫一声,脸开始浮起一个个小疹子,越来越烫,她连滚带爬到对方床边,哀求道:“娘娘,救救臣妾,救救臣妾。”
“嚷嚷什么?你这点烂脸,不痒不痛,跟本宫的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高疏曼道,“放心,你对本宫还有利用价值,死不了,顶多持续一天而已。”
元冰刚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娘娘,不可啊,明日是荷花宴,臣妾有……”
“水袖舞,对吧?我的好妹妹,身体重要还是节目重要?既来之,则安之吧。”高疏曼拍拍她的脸,眉眼轻扬。
元冰浑身筋骨一软,神色呆愣,瘫坐于地。
她早就知道了。
高疏曼凉薄地笑了笑道:“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想耍什么花样,你我最擅长水袖舞,若本宫无法出席,你便是这场荷花宴最大的赢家,对吗?”
元嫔的脸更红了。
“你没想到的是,那太医连薄荷量都能算出来,而且,妙娟是本宫新提拔上来的,她提取澡豆的手法有些不同,妹妹,你虽然聪慧,可就是没运气,百密总有一疏啊。”
元冰眼角一合,滑下两滴泪来。
“别以为本宫不知晓,你打算跟你那个侍卫相好私奔,所以你绞尽脑汁想要拿更多的钱出去生存,而你在宫中的那点月俸都被你父亲拿去了,根本就不够用,你便急着得到圣宠,升妃受赏。”
“……是,娘娘都说对了。”元冰不予置否。
“死性不改。”高疏曼也很烦。
堂堂御史之女,不知廉耻地私会后宫侍卫,恐怕高家也无法护住元家,迟早有一日,元冰会被萧权川抄家灭族。
“本宫不是一直都在劝你帮你吗?上次那五锭金子还不够?”
元冰沉默片刻,摇头:“娘娘有所不知,如今的房屋田地都升了不少价,养儿育女又是一笔花销,如何能够?”
高疏曼恼羞成怒:“你到底还想要多少?”
“……五万两。”
“荒谬!凭什么钱都是你来操心?他就是个窝囊废,草包一个,你还留着他做什么?!”
元冰情深意切道:“娘娘,他对臣妾很好,从小到大,臣妾都没感受过这种温情,是他,让臣妾觉得自己的付出是有回应的,是被爱着的。”
她简直像一头牛一样倔强,高疏曼差点没翻白眼:“罢了,本宫会帮你一起想办法的,总之,在这宫里,你我二人,绝不能有异心,明白吗?”
高疏曼递给她一份冰块。
元冰含泪接下,磕头道:“多谢娘娘,臣妾糊涂了,定当谨记。”
养心殿内,下人整整齐齐站成两排,手上端着木托,其上放置着各种贵重物品,有青花瓷瓶、雕梅竹笛、伏羲古琴、七彩玻璃壶、南海明珠、绒花簪子、织花蜀锦……
萧权川一步一看:“明日荷花宴的赏物都在这儿了?”
孙年海道:“回陛下,是的,明日确定参宴的娘娘一共二十九人,除了高贵妃和元嫔因病请假,其余基本到齐。”
“姜贵人来了吗?”
孙年海道:“来了,不过,并未报名节目表演。”
姜妄南不参与特长比拼,这便意味着,纵使他再得圣宠,也没有机会晋升,这便是规矩。
“人到了就行,”他眉眼淡淡,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自然扬起:“没有吃的赏赐吗?”
“未曾有过安排。”
“那朕便开个先例,唔……可还有荔枝?”萧权川道。
孙年海答道:“还在运来的路上。”
“嗯,那添点别的东西吧,”萧权川走至那批织花蜀锦前,思忖片刻,“就放在这里面。”
孙年海疑惑:“陛下想放什么?”
萧权川含眸一笑:“好东西。”
翌日,碧灵湖畔。
荷花竞相开放,亭亭玉立,细嫩的尖角上偶尔伫立一两只蜻蜓,花叶与绿波重重叠叠,一望无垠,可谓“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桃花别样红”。
竹喧亭里塞满了荷香,也塞满了人。
萧权川毫无疑问高坐上位,旁边空了一人,原本是唐奎兰的。
然而,今早她对外扬言头痛犯了,不宜吹风,便谢绝参宴,之前传遍皇宫的选后之说,不攻自破,不少妃嫔的心碎了一地。
唯有萧权川面色不惊。
他小姨又吹牛了。
当日她说要在荷花宴上重点关注姜妄南,萧权川其实不太赞同的,便将选后之说传了出去,大肆宣扬,暗中鼓动妃嫔蜂拥而上。
如此一来,唐奎兰自然而然会认为,姜妄南也会和别人一样,绞尽脑汁地展现。
萧权川了解唐奎兰,她最讨厌这种假惺惺的作风,因此,缺席,实属正常。
左右两边各有三列座位,中间空出余地,铺了防滑的毯子,方便人们表演。
妃嫔陆陆续续到齐,由前往后按等级就坐,姜妄南在秋若的引导下,坐在中间那列。
周围都是人,他觉得有些透不过气,便瞧着最后一列的最角落没人,便悄悄挪了过去。
左边是红柱,后背是栏杆,斜右角也恰好有个奴才站在那儿,他只看得见萧权川搭在膝上的长指,对方大概也看不见自己叭。
哇咔咔,有种大学上课不费吹灰之力抢到最后一排的美妙。
萧权川手指轻敲,语气似乎有说不出的微愠:“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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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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