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雾看着诊断书上的结果,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良久后,她才说:“这......这是说明我看到的不是幻觉?”
何蕴有些迟疑:“可能,也许,maybe不是?”
林雾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看了眼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这里是渝州著名的三甲医院,应该不会诊断错误,所以真的不是幻觉?
那会是什么呢?超自然现象?
也不对,这个人物她并没有参考历史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原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她书里的一个设定而已。
“会不会真是巧合,那个女孩的名字发音正好跟小说女主一样。”
林雾抬眸看她,问:“她的长相穿着都跟我书里描写的一样,退一万步讲,那英达中学又怎么解释,渝州哪有什么英达中学。”
何蕴张了张嘴,她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了,沉默了会儿才说:“小说里不是有那种穿书的吗,会不会被你碰上了?”
“那是人穿到书里。”林雾提醒她。
何蕴想了下:“没谁规定书里的人不能穿到现实里吧。”
林雾看向她,有些不敢置信:“这样的事真的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世界无奇不有,谁说得准呢?”何蕴站起身伸展了下四肢,“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走,先去吃火锅,反正那舒明景没对你造成伤害,咱们慢慢商量。”
林雾只好点头,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了。
等吃完火锅,何蕴还想拉她去按摩放松一下,不过林雾心不在焉的,她决定回家。
“真不要我陪你啊,要不我明早也到那个路口来,要是我也能看见的话,那肯定就能说明不是你的幻觉。”何蕴担心地看着她。
林雾笑了下:“得了吧你,那么早起得来么?”
何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把闹钟调好,肯定能起来的。”
林雾想到她这段时间因为一个策划案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总算辞职,肯定需要好好休息补眠。
“证明是不是我的幻觉其实只要问问路人就行,而且说不准明早她就不在那儿了呢,等我先确定了来吧。”
何蕴也不勉强,她嘱咐她要是有什么困难一定记得告诉她,随后把林雾送回了家。
路过那个路口时,林雾指了指。
“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你还跟她说话了的,周边的人没有用异样眼光瞧你,那肯定就没问题。”何蕴坐在车里往红绿灯下看去。
行人如织,舒明景没在那儿。
林雾想到舒明景的脸,描绘出来的跟亲眼见过的还是不同,书本里再怎么描写都没法写出那张脸下流动的生命力,那是独属于年轻生命的活力,白皙的脸颊下流淌着青春的血液,一切都还只是开始,她的故事才刚开始书写。
临走前,何蕴忽然问:“要是真从你新书里走出来的,那她消失后就是回到了你的书里么?”
林雾想了下她那本才两万字的新书,幽幽道:“可能吧。”
送走何蕴,林雾回到家中把衣服全都脱了下来,火锅好吃是好吃,就是每次吃了浑身像是腌制入味了似的,头发丝都是那味儿。
等洗完澡洗完衣服,林雾坐在阳台歇气。
时间已经来到晚上十点半,大地稍微退了凉,树下有微风在浮动,整个小区也安静了下来。
夜深人静时是她创作的好时机,林雾歇够了后泡了杯咖啡,打开电脑找到新书的文件夹,决定从头到尾阅读一遍。
准确来说,是审阅一遍。
两万字,一共六章,时间开始是1937年,淞沪会战爆发前不久,舒明景就跟随父母举家搬迁到渝州,舒父任职于美沣银行,舒明景在英达中学念书。
这些家庭背景都是林雾虚构的,现实中根本没有,但大背景是架空在民国的,相当于是在那个时代下的小人物,林雾没有想过要将舒明景塑造成一个惊天动地的伟人,也没想过她会巾帼不让须眉,林雾只想写一个一位在那样动荡年代下的女性。
但舒明景绝不能算作那个年代的底层老百姓,她的父亲是银行的中层领导,家庭收入在淞沪地区也算相当不错,所以舒明景虽算不上豪绅巨贾家的大小姐,但也绝对算得上陶猗之家的小女儿,在她上头有哥哥跟姐姐,她是家中老幺,也算是出生起就衣食无忧。
林雾戴上眼镜,将两万字又看了一遍,其实这本书她连剧情走向都没想好,只有个大概的模糊的想法,她总觉得她应该去写一本生活在那个既悲壮又激荡年代下的人物,关于女性意识觉醒,关于女权运动,甚至关于女性犯罪......所以林雾最初设想过这个故事的结尾,可能是开放式,也可能是悲剧。
在今年初夏时,林雾去过一趟华岩寺,她没有宗教信仰,但她很喜欢华岩寺那片荷花塘,成千的青瓷缸里栽种满了一蓬蓬荷花,车**的荷叶浮动在金佛下方,像滢滢碧波,粉白荷花嵌在其中,迎面而来的微风都带着荷叶的清新。
当时林雾站在金佛下,一层层的台阶上放满了荷花,她在红绿辉映中抬头仰望,从那张金光灿灿的脸上看到慈悲肃穆,都说佛是无形无相,但那一刻在林雾眼中,佛是怜悯世人的,眉眼间全是悲悯柔和,也就是那个瞬间,有个模糊的人脸在她的脑海中成形。
一张低垂下眉眼能够看到眉骨的一弯光,满是温柔与慈怜的脸,一种带着笃定坚毅的柔美。
不是《倾城之恋》里范柳原说白流苏的特长是低头,也不是《沙扬娜拉》中不胜凉风的娇羞,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悲悯柔和,无关风月,甚至无关性情。
林雾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将杯中咖啡饮尽,手指落在键盘上如同雨点掉落,哒哒哒的键盘声响起,眼镜面上映着屏幕绿色的光,脸上波澜不惊,她开始全心投入创作中。
不知不觉间,天渐渐亮了,一溜晨风钻进书房,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小台灯,电脑屏幕黑着,晨风吹得桌上的虎皮兰轻轻颤动,那溜风落到沙发上斜躺着人的眉骨上。
林雾的睫毛动了动,闹钟适时响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手中的书落到地上,她从沙发上坐起,将吵闹不停的闹钟关闭,脑子空白了一瞬。
等看到外头天光大白时,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昨晚她写了一会儿后就找了本书来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到现在估摸有两三个钟头了。
今天要去红绿灯那儿确认是不是幻觉的,林雾迅速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就出了门。
进入六月份,渝州破天荒的不热,连绵的梅雨季拉长,今天又是雾蒙蒙的,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走到那个路口只需要十分钟,林雾从来没想过这十分钟竟然这么忐忑紧张,在视野能够看到红绿灯路口时,林雾没看到那抹黛蓝色。
她停下脚步,因睁大眼睛上扬的眼尾也落了下来,一股淡淡的失落盘桓在心头。
怎么今天没来,难道昨天真是她幻觉吗?林雾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因为舒明景没来而感到失落,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出现幻觉而失落。
林雾放缓了脚步,她决定今天吃紫米肉松饭团,再加一杯酸奶。
等她快走到路口时,她看到一把姜黄色雏菊油纸伞,下面站着的正是舒明景。
林雾隔着人群看她。
那把伞在灰扑扑的清晨中格外显眼,像舞台上的一束追光灯,将伞下主角照得透亮,纸伞边角还滴着雨水,原来舒明景不是穿的黛蓝色学生服,而是一身琥珀云绉旗袍,一双杏色皮鞋,鞋帮子上还沾着水珠,她的裙摆也被打湿了些。
绿灯亮了,林雾随着人群走向对面。
舒明景举着伞,抬起手背擦了下脸颊的湿意,等在人群中看到林雾时,她眼睛一亮,双脚因为开心轻轻地踱了下,想到自己现在被限制在方寸之地,只好在原地等候。
林雾在她身前站定,看到她脸上的笑意跟鬓边的湿发,抿了抿唇,率先开口:“下雨了吗?”
舒明景点点头:“下雨,车晚了些。”
言下之意便是因为下雨才来晚了。
路过的人纷纷侧目看着舒明景,毕竟现在还没下雨,整条街上就她一人举着伞。
舒明景也注意到了,她靠近林雾,悄声问:“他们是在看你吗?”
林雾失笑道:“是在看你,我们这里没下雨,你举着伞,大家都很好奇呢。”
再加上舒明景的长相穿着,吸引路人注意也是理所应当。
舒明景伸出手往外探了探,确认没下雨后连忙将伞收了起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绞着伞把上的浅绿色丝绦。
林雾已经完全确认舒明景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幻觉,她因为某个机缘从自己的书中走了出来,林雾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用意。
“所以,这里到底是哪里呢?”舒明景从她的言语中听出她好像知道些什么。
林雾沉默了下,告诉她:“公元2024年,中国渝州。”
舒明景很明显的怔愣了一瞬,她有些迷茫地看着林雾,过好半晌才道:“不,不应该是民国二十六年吗,啊,也就是公元1937年。”
林雾注视着她,好半晌不作声。
自己笔下的角色有了血肉灵魂,林雾心中忽然生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舒明景被她这样注视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不知怎地,她心跳开始加速。雨务小姐的眼睛是桃花眼,认真瞧人时含情脉脉的,冷睇人时便是不寒而栗。
林雾忽然抬起手,她的手指落在舒明景鬓边一缕濡湿的头发上,轻轻撩起,将那缕湿发别在了舒明景的耳后。
舒明景立马瞪大了眼睛,脸颊跟耳廓全红了个透,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hello hello 有人在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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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雾都遗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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