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雾打开卧室房门时，就看到何蕴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挑了挑眉，有些诧异何蕴真能起得来，所以她猜测道：“你熬了个通宵？”
何蕴笑了笑：“嘿嘿，果然还是你懂我，你快收拾下，抓紧时间，现在都六点过了。”
她倒是猴急得很。
六点二十五分，两人站在红绿灯处已经等了十分钟了，舒明景的人影都没见着。
“怎么今天没来？你确定真不是幻觉哈。”何蕴还在翘首以待着。
“确定不是。”林雾看着对面电线杆旁，仍是空空如也。
“那奇了怪了，怎么偏偏今天不来。”何蕴有些纳闷。
两人过了马路，一直等到六点半也没见人。
“去早餐铺子问问吧，要是每天有这么个特别的女生在这儿，他们肯定有印象的。”
林雾买早饭的时候问了胖婶。
胖婶：“你说那个老穿着一身民国服装的小妹妹啊。”
“对。”
“今早还真没看到她，应该是没来吧。”
林雾跟何蕴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搞不懂。
何蕴又问：“那您看到她每次都是怎么离开的吗？”
胖婶想了下，又跟丈夫确认了下：“没怎么注意，好像没呆多久就走了吧。”
两人道谢后走到一边，何蕴说：“你不是说舒明景一到六点半就消失了，这种消失是怎么个消失法？”
林雾：“就眨眼的瞬间，她就没了，像从来没来过一样。”
“这么突然的消失，大家都没惊讶怀疑吗？”
根据刚刚胖婶的反应来看，他们好像并没关注到舒明景的消失。
林雾：“应该也是突然出现的吧。”
“走，再多问几个店家试试。”
何蕴是个社牛，她把红绿灯附近的商家都问了个遍，除去完全没有印象的外，其余的要么说没注意到，要么说过会儿就离开了，要问到具体怎么离开的，大家好像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对舒明景的出现更是没有印象了，他们看到的就已经是舒明景站在那儿了，对于怎么来的，没谁清楚。
最后她得出结论：“可能为了避免引起恐慌，除了在你这个作者眼皮子底下忽然消失，在其他人眼中都是模糊的，像自动打了码或者失忆了似的。”
两人在马路牙子一直等到城管上班，舒明景都没来。
何蕴越等越丧气，最终眼皮子撑不住，打着哈欠起身：“走吧走吧，看来我是没那个运气了，瞌睡来忙乎了。”
两人打道回府，哪知道接下来的几日，舒明景都没再来。
何蕴下结论：“她是突然出现的，所以消失也是特别突然的，唉，我没那个眼福，还想看看书里的人到底是怎样的。”
林雾笑了下：“还能怎么样，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何蕴摇头：“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算明白古人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了，要是我也会写小说，我要在书里写各式各样的美女，多金富婆、可爱软妹、温柔人/妻、长腿御姐，应有尽有啊，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嘿嘿。”
林雾嫌弃地看她一眼：“哈喇子快流下来了。”
“要不你......”
林雾瞥她一眼，立马意会她的企图：“打住，想都不要想。”
何蕴叹了口气：“我也只能想想了，算了，现在舒明景消失了，你也能一门心思写文了。”
林雾忽略掉心里的那一丝丝怅然若失，毕竟她昨天才被何蕴那番话打动，笔下人物有了血肉后，必定会有自己的想法，她确实想了解一下。
到了周末，林雾要回趟老家，何蕴打算出门旅游，大家又恢复了原本生活。
林雾回老家要坐个动车，然后再坐个乡村通用巴士金杯车。
金杯车上坐的都是一条路段上的村民，林雾安静地听着他们聊家常，望着窗外葱茏的绿意，心情格外的平静。
初中以后，她到区里念书，那时候周末回家坐的还是乡村客车，车子摇摇晃晃行驶在乡间小道上，路边桑树枝探了半截身子在路上，客车路过，那些枝条就嚓嚓打在玻璃窗上，车内闹哄哄的，最前面还有个车载电视，放的都是些港台经典电影。
车里虽然开了空调，但人多起来就聊胜于无，再加上汗味跟其他气味杂糅，车内闷热得厉害，林雾悄悄打开一个窗户缝，新鲜的空气挤进来，她几乎要贴近了贪婪地呼吸着。
“诶，你是慧芳的女儿对不？叫......叫林雾是不是。”
林雾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她转过头，对上一张两腮有肉的圆脸。
是位阿姨，林雾有些印象，但一时半会叫不出名字，只好礼貌回：“阿姨你好，我是叫林雾。”
圆脸阿姨笑得开心，眼珠子看了下林雾的脸，感叹道：“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我是景澜的妈妈，你俩以前还是小学同学呢，走得可近了。”
景澜，这个名字林雾已经好多年没听人提起过，读小学时，两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只是后来去城里念书，联系得就少了。
林雾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三四岁的少女阶段，一个瘦小白皙的姑娘。
她弯了弯眼：“是您啊阿姨，真是好久不见，景澜她现在在哪里工作？”
“她在渝州市里的一个小学当美术老师。”
林雾了然地点点头，景澜小时候就特别爱画画，班上的黑板报都是她一手包办。
谈话间金杯车停了下来，林雾往外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跟景澜母亲告别后就下了车。
她手上提了些礼盒，一份是给母亲带的蛋黄酥，一份是给父亲的普洱茶饼。
村口有几只黄狗摇着尾巴，黄桷树下还有下象棋的老人，大家听到汽车声纷纷侧目，待看到林雾时方才打起招呼。
这里是村口“情报处”，林雾每次回来都得经过这一层层的目光观摩，好在都是些熟人，糊弄两句就行了。
还没走到家门口，林雾就闻到食物的香气。这段时间是玉米丰收季，家家户户都在吃，从家里飘出来的菌菇炖汤香气就格外浓郁。
小黑狗撒欢似的跑过来，绕在林雾脚边，一个劲摇尾巴哼唧叫，林母闻声出来，看到女儿后喜笑颜开。
林父在厨房忙活，他要做女儿最爱吃的太安鱼，这也是渝州江湖菜里的一道名菜，鱼肉裹了淀粉腌制，在热油里翻炸，用到的配料也是渝州家家户户备有的泡椒泡姜等，烧出来的鱼肉麻辣鲜香，鱼肉口感黏糯，是林父最拿手的一道菜，也是林雾最爱吃的。
父母两人得知女儿回来，一早上都在忙活，在得知林雾要在家住一段时间后，更是喜出望外。
当晚，林雾躺在用竹篾编的凉席上，听着屋外的虫鸣，舒适地闭上眼，这种无忧无虑，天塌下来了她也管不着的时候只能在父母身边能体会了。
闭上眼后，她睡着做了个梦。
舒明景穿着那身黛蓝色制服，站在一团云雾里，淡色的眉毛融进雾里，那对黑亮溜圆的眼睛透过雾气望过来，半晌后，她的身影隐没在团团雾气里，那团雾最后透出朦胧的颜色，红的绿的蓝的都有，是教堂里的玫瑰窗。
翌日一大早，天还微微亮，林雾到菜园子里摘菜。
就是在这青山绿野间，林雾再一次看到了舒明景。
她戴着一顶宽檐草帽，上身是杏白色衬衣，下身穿了条树莓色折褶裙，在满是青纱帐的田野里像一只红尾鸟，每一道褶子里都有一把舞动的桃花扇，山风一吹便能看清，亦或是她旋转。
舒明景脸上带着错愕茫然，等她看到林雾后，眼神亮了起来，声音比林间的小鸟都雀跃：“雨务小姐！”
林雾手里拿着篮子，里头装着茄子跟辣椒，她也对这一幕十分诧异。
“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话舒明景答不上来，她摇摇头，抬脚想要走过去时，发现自己的活动空间还是受限，只好乖乖站在原地。
林雾见她停下脚步，主动走过去，率先开口：“你这几天怎么都没来？”
舒明景脸上的神采黯淡了下去，她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忿忿道：“七七事变发生后，抗日战争爆发，渝州的学生们筹组学生会，联络感情，共同砥砺学业，以复兴民族为宗旨，号召学生团结起来，开展抗日救亡活动。”
她抬眸看向林雾：“我这几天去参加活动了，所以就没在那个路口等车去学校。”
原来是这样，林雾想到自己在文中一笔略过的话，将两者联系了起来。
舒明景情绪还有些激动，她转过身，一把抓住林雾的手，眼里的光格外坚毅，问：“雨务小姐，你说现在是2024年，那，那现在的中国是否驱除了鞑虏，打倒了列强，民族可曾复兴，是否......国在，山河也在？”
她说着哽咽了起来，眼里蓄满了泪水，泪滴滑落到了林雾的手背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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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雾都遗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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