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秋季不长，十一月已然进入了冬天。大课间，姜沫将棉服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宋了了内急，语文作业收上来就请她帮忙抱到周喆办公室去。
交完作业后，她出门时正好碰到了陆南岑，他跟在他班主任后面，说着物理竞赛的事。
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姜沫明显感觉到他在闪躲。她认为这样不行，于是选择在办公室外等着他。
认真算算，从她请求他把视频发出去后，陆南岑和她的联系就少了起来，或者说，他在单方面淡出她的生活。她因为这个事情，有时候会沉浸在无措中，后来吴宴察觉到了，给她说过一些话。
“陆南岑看向你的眼神里，有心疼，有喜欢，但更多地是愧疚。这六年间，他一直陪伴在你身边，因为你是一个人。而现在，你身边有了其他的朋友，他可能就会觉得自己对于你来说无关紧要。”
“人很奇怪的，总是在各种感情中习惯性否定自己，因为小心翼翼，总希望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人，亲情，友情，爱情，无一例外。”
这些话让她茅塞顿开，六年前滋生的阴暗想法，竟然给陆南岑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哪怕她多次说不是他的问题，可他依旧把错怪在了自己身上。
陆南岑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姜沫的那一刻，他有些愣怔，眼眸里有着微不可见的闪烁。一时间，他都不敢把她在等他这件事与现实画上等号。
“可以聊聊吗？”她目光温和地询问着他。
他点头，“嗯。”
两人一起去了楼顶，见上面还有其他人，他们去了无人的另一边。
姜沫很少来这上面，统共两次，每次都是和陆南岑一起。她记得陆南岑小时候就很喜欢站在高处看风景，那时总大言不惭说要开飞机，结果被家族遗传性近视给绊住脚了。
想起他那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姜沫嘴角忍不住上扬。
陆南岑很久没这样平静地和姜沫待在一起，他低眼看了她一眼，然后遥望着远方。
姜沫先打破了平静，“陆南岑，你还是对我愧疚吗？”
他就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等着自己。陆南岑手搭在栏杆上注视着远方，突然不想紧绷下去了，“嗯。”
姜沫也望着远方，那里的云很美，“没必要。”
“可是，如果不是我犹豫，顾及陆家，不去作证，你后来也不会变成这样。”陆南岑眼底笼罩着歉意。
“你没错。”姜沫以前也给陆南岑说过这句话，那时候她以为他懂，所以自己从来没有好好解释一下，“我不可否认，你不愿意从陆家出来的那一刻，我很恨你，可是当你在我死亡边缘拉住我时，我觉得我错了。先不说陆家和沈家是世交，两家公司更是有很多合作，更何况，我当时是想让你作假证。”
她看向他，“可能现在说有点厚脸皮，但是陆南岑，你对于姜沫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在这十七年间，她很珍惜与你从小到大的友谊，更希望你们的友谊能一直持续下去。”
像是待在四处无光的房子里，这就是陆南岑对他和姜沫关系的描述，突然间你希望的那个人拿着锤子疯狂砸墙，光进来了，空气也进来了。
他注视着姜沫的双眼，明亮的眼眸里等待着他的回应，其实他和姜沫很像，对待所珍惜的人和物，会竭尽全力保护，同时又很小心翼翼。
不觉间，他红了眼，随即低头一笑，心里那块沉重石头好像真就挪开了一些。
见陆南岑笑了，姜沫明白他懂了她的意思，也无声回答了她的祈求。她忍着泪看向天边的云，“笑就笑，红什么眼睛。”
陆南岑撇开脸，“哪有。”末了，他又加了一句，“你不也是。”
真好，阳光明媚。
姜沫回到教室时，吴宴正瘫在椅子上，头仰着天，嘟着嘴将笔抵在鼻子下，一脸愁容。
“怎么了？”
姜沫拉开椅子坐下，从上回换了座位后，两人也没换回来。
吴宴拿下笔，垂头丧气地坐了起来，“就是突然觉得，你说我想象空间像平面图那句话很正确。”
难得见他这样，姜沫拿出笔，扯过他桌子上的数学试卷，“哪道题，我给你讲。”
“咦。”吴宴看出姜沫情绪极佳，“怎么这么高兴。”说着，顺便给她指了一下让他头疼的题。
“我刚刚和陆南岑聊了一下。”
“说开了？”
“说开了。”
“挺好的。”吴宴也希望姜沫和陆南岑早早说开，要不然姜沫总因为陆南岑的事而忧心，多一件事让她难受，对病情也不好。但很快他就嗅到了危机感，立马把脸凑到姜沫眼前，“姜沫，我给你说啊，陆南岑只能是朋友知道不。”
姜沫闭眼无奈一笑，把吴宴的脸轻轻推开，“什么啊，看题。”
学生永远避免不了考试，可能是高三复习时间即将过半，老师加大了试卷难度。数学考完一出教室，楼道里充满了鬼哭狼嚎，怨气也直接冲上了天。
“怎么样？”
监考老师一出教室，吴宴就走到了姜沫面前，坐在姜沫前面的陈婕听到他的声音，也回过头打着招呼，“吴宴。”
接着她又看向姜沫笑道：“我先走了。”
姜沫点头，将笔放进笔袋后，她才站了起来回答吴宴刚刚问她的话，“还行，但这次题偏难，估计超不了陈婕。”
吴宴叉腰，头一偏，看向陈婕走出的大门口叹气，“我开始好奇陈婕的脑部构造了。”篡位之路遥遥无期啊。
“要给你锤子吗？”姜沫表达自己的贴心。
吴宴疯狂摇头，“犯法。”
两人一路回了教室，刚进门，暖呼呼的身体就扑上了姜沫，吴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宋了了搂着她哀嚎着，“怎么办，姜沫，我数学都没写完，这次肯定完了，完了，完了，全完了。”
她俩堵着后门，有其他同学回来见着她俩，都乐呵呵地往前门走去。姜沫想挣脱，结果宋了了力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像八爪鱼一样，扒地紧紧的，但就这样抱着她往里走，又觉得怪怪的。
无奈之下，她望向吴宴，眼神示意他帮帮忙。吴宴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似乎有意逗姜沫，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可奈何。
好在蒋尚晗回来了，他站在宋了了身后一眯眼，手从姜沫肩膀伸过去，一把提起了宋了了的后领，“宋了了，你挡路了你知不知道。”
后领被提着，宋了了脖子很不舒服，她松开姜沫，反手去抓蒋尚晗的手，姜沫乘机绕过宋了了，快步回了自己座位，吴宴拍了拍蒋尚晗肩膀，也回了座位。
“松手。”宋了了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只仓鼠。
蒋尚晗也没打算一直抓着，他手松开，笑着，“平时胆子小小的，也就在我和姜沫这里横。”
宋了了冲着他哼了一声，转身又奔向了姜沫哭诉。
考试完全结束后，为了不拖复习进度，老师们加班加点地批改完了试卷，排名第二天就发到了各个班群里。
看到排名的那一刻，姜沫眼底含笑，但看向身旁无人的座位时，她心里又空落落的。吴宴请了病假，刚刚她问老班才知道这个事情。
看着和他的聊天页面，今天早上她发的消息，他一个都没回。
“看来有些严重。”她自言自语着。
指尖再次在手机键盘上敲打着，很快她就又发去了一条消息。
【想好了愿望，记得告诉我】
他这次考过了她，她给他的承诺自然也需要兑现。
教室里声音嘈杂，都讨论着这次排名，各科课代表也发着这次考试试卷，宋了了拿到试卷就跑去找姜沫了，今天吴宴不在，她毫无顾忌地坐在他的位置上，霸占着姜沫，听着她讲题。
不过讲到最后，宋了了发现出了一丝不对劲，姜沫数学试卷上有两道错题，是不应该错的，准确来说，姜沫就不可能错。
“姜沫。”
“嗯。”
“你在控分吗？”
姜沫手中的笔一抖，快画好的立体图形因为这一笔毁了。她换了个地方继续画，头又低了一分，掩饰着她眼底的心虚，“为什么这样说。”
“你看啊。”宋了了指了两道题，“这两道你考试前两天有给我讲过，不应该错啊。”
姜沫把图画好后，标上了参数，“了了，我不是神，马虎大意也是会有的。”
“是吗？”宋了了还是觉得不对劲。
“是的。”姜沫怕她继续想下去，快速打断她，并且转移了方向，“我们看题。”
吴宴回她消息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姜沫拿着手机看着消息，蒋尚晗和宋了了正在对面为最后一块排骨而石头剪刀布。
【我竟然比你多了三分。】
【嗯，我大度，让你三分】
【切(ˉ▽￣～)】
【愿望呢】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对了，今晚帮我把我试卷带回来一下吧，我去找你，你给我讲一下数学。】
【感冒需要忌风吧，我去找你】
【也行。】
放下手机后，姜沫心情愉悦了许多，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宋了了啃着赢来的排骨，见姜沫脸带笑容放下了手机，立马猜到了对方是谁。
她暗暗感叹，少年啊，少女啊，这萌动的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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