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为一个舞者献唱。
那是少年时候赤胆的约定,不改的承诺。
那个舞者离开了他五年之久,于是五年里他不曾有过任何舞者,即使是再适合起舞相伴的歌也只是一人独唱。
酒楼里、茶肆里、名馆里。
凡有舞台的地方,哪怕烛光将台子中央映得再亮,他也永远只站在台侧,静静注视着空荡的台子,孤独而嘹亮地唱着。
现在台子上有了人。
却不是他要的那个人。
云泉心想:他死也不会张开这个嘴的。
“怎么了?”芙蓉谢面上依旧笑着:“是怕我跟不上还是怎么?”
云泉伏低了头执礼,仍旧说道:“恕在下难以从命。”
芙蓉谢叹了口气:“……”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二个三个的全在拒绝她!
她顿时没了心情,拂袖回到座位上:“不跳了,没看的没看的吧,要看自己去跳。”
众人唏嘘着埋下了头。
显然这场室内的宴会没有进行太久,在扫兴之后陶般不太欢快地解散了。
各自回了各自安顿好的房间。
冰桃雪藕还是没有回来,巧的是,于维住在了他隔壁,一墙之隔。
“你家侍卫真不见了?”于维端着壶酒蹭到了顾自逸屋里。
“嗯,”顾自逸伸手立好窗架,两手撑着窗沿向外凉薄的月光看去,今夜异常得安静,虽说与宴之人不像于维这般厚脸皮,但人多时至少也该有些声响。
可院外却听不到人声,脚步声都罕之又罕。
顾自逸闭上眼,鼻尖似乎飘着一缕淡淡的气息,挺香的……
没等他评价完,手脚一软他顿时往后倾倒而去,阖眼前他隐隐看到于维手里的酒杯翻倒在腿上、酒液往下流了满腿。
……
-
“珠玉堂这么大啊,当初陶老爷子不是说清贫之身从简招待,还望海涵期许光临的吗?”方漫关换了身粗布衣服,顶着米白色头巾四处张望着。
凌恒皱了皱眉:“这面罩能取吗?憋得慌。”
“还是戴着吧,”钟策目光睿智地把珠玉堂看过一圈:“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个不对法?”方漫关隔着罩面面巾说:“是因为一进来便让我们带着面罩吗?”
“不止,”钟策说:“反正小心些,抱命最重要。”
方漫关和凌恒异口同声:“知道了。”
领事的带着十几个壮汉,排头吩咐:“等会听堂里人吩咐该搬东西搬东西莫要多过问,另外敢有半点不从命、坏了大人的好事,就提着脑袋见阎王去吧!”
“嘶……”方漫关小声说:“搞什么啊这是。”
在院墙外集结完毕,就见黑衣侍卫两两扛着麻袋往院中走。
塞人长的麻袋一排排列在院中,有些胖乎有些瘦乎——就他娘的跟里面躺着人一样。
“把人扛上运粮车,”领事的说:“中途敢多说一句话我保证你头身立刻分离!”
没有人说话。
等麻袋们垒齐后便有人开始抬。
钟策扫过麻袋们,弯身挑了个看着轻巧瘦削的,把麻袋扛肩上时手往麻袋上逡巡一圈,摸到玉佩令牌似的东西时他恍然大悟。
飞英会?
五年后的飞英会就是场鸿门宴吧。
还是直接被塞麻袋里闷死的这种。
他把麻袋轻轻放到运粮车上,往回走时不禁想:
顾小少爷呢?
麻袋里的人没有死,隔着麻袋料子都能感觉到属于**生物的体温。
方漫关摸到那层热乎后吓一激灵,险些连人带麻袋全部甩出去,幸好旁边凌恒抬手帮他垫了一下。
才堪堪躲过领事的锋利的双眼。
“是人啊……”方漫关咬着舌头说。
凌恒拍了拍他后腰,示意稳重些,弯身抱麻袋时点了下头:“嗯。”
方漫关脚步都有些虚悬:“嘶……”
一炷香的时间处理完这几十桩麻袋,领事的把这批运货的也赶到车上。
用盖粮草的黑布把所有人都盖住。
“都他娘的别说话,”领事的说:“谁敢吱声我把你们这窝全射杀了!”
方漫关紧紧挤在凌恒和钟策中间,瑟缩地抖了两下。
他牙关打颤,从牙缝儿里呲出声来:“早知道不来了……送命的鬼差事啊。”
钟策轻拍他大腿,小声吩咐:“等会别分开太远。”
方漫关疯狂点头:“嗯嗯嗯!”
凌恒点了下头:“嗯。”
运粮车颠簸地行进着,实际路上所用时间甚至没有一刻钟。
领事的让人掀开黑布。
钟策扫视一圈周围环境。
这是在地下,一条长长的细道,墙壁两侧挂着烛火,延伸至很远的地方隐隐能听到呻吟和铁链子划动的声音。
这是……地牢?
“搬!”领事的说:“跟着我走,落后一步就是死!”
方漫关愣了愣,压低声音用腹部嘀咕:“又是死……这是阎王殿吗死死死的!”
“挺像地狱的。”钟策勾了下唇地说。
凌恒用胳膊撞了下他:“……还有心情笑呢。”
领事的在前带路,一路走过狭窄的地道,就见眼前骤然开阔。
两侧均是斗大的牢房,这头脚步声迈响时,猩红发绿的双眼从牢里齐齐射出来,锁定猎物似的锁定在这些人身上。
瞬间就有人吓个激灵反手甩飞麻袋,惊吼;“啊!鬼啊!”
话还没落就被旁边黑衣侍卫一刀穿透心脏,笔挺如松地栽倒在地。
人一死,牢里牢外俱是混乱一片。
麻袋被一脚踹开或是随手扔到地上,这群平日里只是送送旅店货物、扛些笨重物件的粗人,叫突然挺死的人吓得四处奔忙。
领事的大吼:“都他娘的安生点,不想死的就赶紧把麻袋扔进牢里!”
于是这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往临近空出的那间无人居住的牢里扔麻袋。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麻袋全进了牢房——领事的把铁链挂在牢门口。
把人从牢里赶出去回到方才那条窄道时,他转身奸邪地笑了笑,手指往下一压,做了个“全杀”的示意动作。
方漫关连忙退后一步:“来真的啊!”
“别废话,”钟策想也没想就起跳迎上抱刀冲来的黑衣侍卫,单手劈夺掉他的刀,反手利落抹了侍卫脖子,扭头对凌恒和方漫关说:“救人!”
怎么着也是能通过三月客选拔的人,三人迅速地夺到顺手武器,扩成大圈将战斗能力稍弱些的粗人围住。
领事的见状愣住,吼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话刚落钟策翻腕把大刀狠掷出去,瞬间领事的脖颈上呲出一道血色喷泉。
他还没来得及退出地道就瞪着双目倒下。
侍卫趁机往他胳膊上砍了一刀,凌恒迅速转身挑断侍卫手腕,俯身接刀时把手里的刀甩给钟策:“接着!”
“谢了!”钟策接住,转身继续砍杀。
铁锈味浓密地织满狭窄的空间,血色在地面糊得能渗进去三尺厚。
“感谢各位大侠出手相救!”
不知谁起了个头,围在中间被护得毫发未伤的人纷纷双膝跪地,就要开始磕头。
“哎哟受不起受不起,”方漫关扶起前面的人,“要真想感谢多为春阳院捐些钱吧,怪破一个院了。”
凌恒把面罩扯开扔到地上:“我们怎么出去?”
“我记得路,”钟策说着往回指了下方向,要走前只听方漫关问了一句:“里面的人——”
钟策想也没想就说:“救不了的,先出去再说。”
“可是……”凌恒没动。
“没什么可是,”钟策把面罩甩开:“没搞清楚就贸然救人,最好的情况就是同归于尽,别想了,先走。”
-
分不清黑夜与白天,空气里浮动着灰尘颗粒,带着发霉的恶臭。
目光里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远远的有类似火光的光点晃动。
顾自逸指尖轻动,想动但被完全束缚着挣扎不开,他脚尖往前探了探后把自己整个人往后拔了拔。
“嘭”地一声往后翻了个跟斗。
翻过去时不知道砸到什么东西,只听见声嘶力竭的一声——“嗷呜!”
双手被绑在身后,顾自逸眼睛适应好环境后,用脚猛地往外踢了一下。
又听几声:“嗷——嘶——嗷!”
顾自逸:“……”狼么?
他艰难把手指后扳,指尖摸索到绳子时他使劲往后一拧,摸到银针时往麻绳里戳着。
熟练地解开绳缚,顾自逸挣扎着猛地撑开抱着整个身子的臭布!
“嘶啦!”
和麻袋一同撕裂开的是眼前的光景。
顾自逸注视着眼前极度陌生的环境,偏头看了眼手里的麻袋碎,恍然大悟,这才突然看向那位“狼”兄。
“狼”兄仍在麻袋里打着拳脚,可惜麻袋纹丝不动。
顾自逸摸向麻袋,要解之前问道:“兄台尊姓大名?”
“吾乃于维,江湖人称‘阅川历’,求兄台救在下一条狗命!”
顾自逸:“……骨头是豆腐做的吗?”
从麻袋里艰难得救,于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看清救命恩人是谁时,他猛地一惊:“顾小公子!”
顾自逸帮他弄断绳子:“是我。”
还未叙旧两人便往下身边的两个麻袋,顾自逸轻声问:“依你的直觉来看,有无不能救的?”
“依我的直觉,”于维抹了把下巴:“我先问问。”
说着他一脚把没有动静的麻袋踹翻,只见里面的人小有挣扎,他问道:“敢问兄台是何许人也?还请报上姓名!”
只听两声:
——“我是马光,宰相肚要被饿扁了,求救!”
——“在下云泉,还望公子出手相救。”
顾自逸上前打开云泉的麻袋,望着马光那袋时深深叹了口气,才上前解开。
半刻钟后四人围坐着,马光脸被磕得肿胀无比,按他所说屁股和腿更是遭受重创,于维也被磕了腰,云泉和顾自逸倒是毫发无损。
四人对视,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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