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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蝉篇03

不管我活着,还是我死去,我都是一只牛虻,快乐地飞来飞去。 ——《牛虻》

晚上,桌子上做了四个人,看着却像两家人。

沈老爷子与夏奶奶坐在上方,夏蝉与那个人坐在两旁,沈家以往是书香门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很少有人开口说话,桌子上的口味偏淡,沈老爷子跟夏奶奶老了,喜欢吃清淡的,夏蝉也一向饮食清淡为主,至于那个人,从小的习惯吧。

吃完饭,全叔拿上一个蛋糕来,放在冰箱里面冰了一会,这会儿吃着正合适。

点上十八只蜡烛,看着灯火闪灭,夏奶奶拉着夏蝉许愿,沈家的亲戚不多,夏家亲戚更少,即使过生,也是草草了事罢了,而且这里,向来注重整数岁数。

夏蝉看着那闪灭着的灯火,闭上眼睛许愿,然后吹灭。

蛋糕只有夏蝉吃了一点,两位老人都不喜欢吃甜食,那个人也根本不沾这些。

事后,沈老爷子送了夏蝉一块墨锭,年代有些久了,用上好的盒子装着,即使看颜色也知道必定不是凡品,就像沈老爷子没说出的那句话一样,其实夏蝉天生的,就该走上这条路,每年沈老爷子所送的,都是与这些有关的。

并不是沈老爷子拿不出好东西出来,而且沈老爷子想委婉的表达出来他的意思。

上辈子的夏蝉,却不知道这些,更不敢与沈老爷子关系太近。

夏奶奶送的是一个绣花荷包,这年头很少有人用荷包了,即使有,也只是看中这份手艺。

夏奶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一手绣功更是绝,当年江南最好的绣娘便被请去教授夏奶奶手艺,不过两年夏奶奶便出师了,当时这事在江南更是热闹了许久。

夏蝉接过,荷包绣的是暗纹,用线都是极细极细的蚕丝,绣起来不仅费时更费力还费心。

“谢谢奶奶。”

夏奶奶笑着摸了摸夏蝉的头发,眼底有一片欣慰。

吃完饭,那个人就回房间去了,很多时候,他都不喜欢出门。

夏蝉说不出的感觉,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怕着这位的,这辈子再来一次,他一定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欠谁,谁也不恨谁。

至少,他是这么想着的。

回了房间,夏蝉洗完澡躺在床上有些神游,转过头,就看到书桌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帕子,这是那个人的,他一直还没还给他。

夏蝉起身下床将那帕子拿起来,他洗过一遍,但似乎拿着就还是能闻到那股冷香,拿在手上冰冰凉凉的,月光偷偷透入,却怎么也看不清夏蝉的脸色。

过了半响,夏蝉将这帕子再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然后从书桌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却是夏蝉难得的回忆,夏蝉将帕子放到里面,然后将箱子锁上,就好像把以前的记忆都给锁上了,然后放进书桌最下面的那一层。

不为别的,那里面装着的,全是他跟那个人之间的。

在夏蝉的记忆里,其实起初他跟那个人关系并不算坏。

夏蝉至今都记得那个傍晚,夕阳的霞光红得像火,细风徐徐,他躲在屋子里面,偷瞄着站在外面两个人。

夏奶奶坐在窗边,脸色彷徨,时不时朝着屋子外面看了一眼,又收回来低下头,又向前倾着身体朝着窗边看向外面。

夏蝉也永远都忘不了沈老爷子脸上的那份坚定与渴望,他站在那里,即使已经不再年轻的身体可还是让你感觉到了像火一样的感情,却带着沧桑。

而他身边站着的,是那个人,那人表情冷淡,只是有些苍白的脸色表示出他身体并不那么健康,可架不住脸蛋实在好看,夏蝉看不懂当时沈老爷子的感情,只是谁好看就看谁,将目光瞥向他。

正好那人目光也过来,愣了愣,他朝着夏蝉招了招手,夏蝉小心的瞥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夏奶奶,蹑手蹑脚的从门里出去。

来到那个人身边,夏蝉抬起头,他微微弯下身子递过一颗糖,似乎嘴角带着笑。

那是夏蝉当时为数不多的高兴。

后来夏奶奶架不住沈老爷子的那份坚持,让他进屋了,而当时的他,早跟那个人玩去了,直到沈老爷子将夏奶奶接进沈家,夏蝉一度以为他跟那个人关系是很好的。

那个箱子里面放着的,全是他跟那人的回忆,可早该断了,从他重生的那一刻,就该断了,断得干干净净,断得清清楚楚,这辈子两不相欠挺好的,真的。

叹下一口气,夏蝉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落了一块石,但他知道,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转眼,便到了高考的日子。

夏蝉的高考是在新校区考试的,跟同学一块进考场的时候,夏蝉听到了不少人的抱怨。

“新校园修这么好干什么,合着我们就进来考个试啊。”

“说是期末不好搬,干脆不搬,不搬你当高考教室,什么玩意!”

夏蝉的学校的市内重点,新校园其实几年前就开始动工了,不过由于校长觉得原校区这块地好,而且创立人的教学楼都在,一些标志性的东西又搬不了,就一直拖着,要不是其他几个学校名声还不如他们好,结果校园还比他们来得豪华,估计还得压上一两年。

不过这也只是明面上的话,私下到底是什么理由谁也不知道。

夏蝉也没兴趣知道,他正专心的做着卷子上的题,而且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题,虽然很多夏蝉都有些忘记,不过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

夏蝉想去上辈子失之交臂的那所大学,那所大学里面更还有一个人是他必须去看的。

他答应过那人的,在他死的时候。

“这辈子,就算过了。”

“下辈子,若有下辈子,别再拒绝我……”

等到那人呼吸散去,夏蝉才从喉咙里面发出一个字出来:“……好。”

上辈子的夏蝉的朋友寥寥无几,他算一个,直到他死了,夏蝉还常去他坟墓那里陪陪他,人这一生,能得到几个真心朋友,又有几个愿意为你把命都搭进去的?如果有这么一个,你该真心对待的。

只可惜,没过多少他也死了,重生后夏蝉也担心过,他重生在了这个世界,那哪个他已经死了的世界呢?

到时候他再也陪不了他了,孤零零一个坟墓在哪儿,怪让人惆怅的。

上辈子的情,上辈子的命,不值得,他夏蝉不值得。

高考完了的当天晚上,班上就组织了散伙饭,是在一家还算不错的自助烤肉里面举行的,夏蝉跟几个还算说得上的话同学坐在一起,毕业了,今晚以后谁知道还能见到谁。

烤肉店里,一片的热闹声,其实这个班里面也不乏有许多家庭富裕的人,不过在此刻,大家的身份却都是相同的。

夏蝉却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偶尔有几个人拿着酒杯过来要夏蝉喝酒,夏蝉都不会拒绝的喝下,他记忆中对高中的生活不深,重生后又是高三关键时期很多时候都不会再玩闹。

最后有个喝醉的哥们坐在夏蝉的旁边,拿着酒杯有些神志不清的对着夏蝉说道:“嘿,你说你,以前性格挺软的,最近倒是好了许多,我现在都记得两三个月前,对,就是两三个月前,有个哥们晚自习把你的课本给撕了,当时你就把他书桌给掀翻了,靠,传说中的掀桌啊,真牛。”

那个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对着夏蝉,夏蝉微微错开与他的距离,大约是上辈子留下的阴影吧,夏蝉这辈子始终不太跟人太过亲切的接触。

“从那以后,你也不来学校上晚自习了,我们啊,少了很多乐趣。”那个哥们打了个酒嗝,摇了摇脑袋往嘴里灌酒,舌头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以前你特别容易被人欺负,我们这些,啊,我们都不太看得起你,可那次你可真给我们震了一下,可也从那以后啊,那以后我就觉得你跟我们隔开了。”

那人挥起手到处挥着。“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你是你,我们是我们,根本融不进。”

夏蝉抿了抿嘴,上辈子他的确性格软弱,被人欺负都憋着,不被欺负狠了,都不会还手,也就是如此,夏蝉对很多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包括同学。

高中,留给他的,并没有多少美好记忆。

“所以啊,这杯,这杯我敬你,以前恩怨一笔勾销,别放在心上,反正大家以后也见不着谁了,我呢,先干了。”那个哥们迷迷糊糊的将手里的一瓶酒都喝了进去,惹得旁边一片的欢呼声。

夏蝉看着手里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杯酒是为这辈子喝的,不是为上辈子。

很多东西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不是他小气,即使他小气又如何。

这种事可以在每个学校都会发生,瞧见有人是好欺负了,好奇心去欺负一把,你以为没事,也不算什么,可对那人不一样,本来就软弱的性子会变得更加软弱,甚至可能走上极端的路,你以为给的伤害不算伤害,可你不是他,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上辈子的高中,让夏蝉陷入自卑懦弱,也是到了大学才勉强走出来,可那时的阴影却还是在,很多东西不是一句不懂事就能完事,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

所以这杯酒,夏蝉喝,是为这辈子喝,不是为上辈子。

出了餐厅,夏蝉已经有些醉意了,被夜晚的凉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一些。

一行人出了餐厅,就有人提议去学校转一圈,或者去江边走走,好多人都有些不舍,不肯分开。

夏蝉抬头看了看天空,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面,星星的光芒被遮挡住了许多,要是在草地上,点上一盏小灯,周围萤火虫点点,虫鸣的声音不断,抬头望去,那才叫美景,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要掉下来一般,夏蝉也只是在照片上见过这等美景。

隐约之间,夏蝉看见有人朝他走来,他有些记不清这人是谁,只见这人即使是夏天也是一身西装,中年模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是看着有些生硬。

“少爷怕小少爷喝多,少爷让我来接小少爷回去。”那人过来弯着腰对着夏蝉说道。

夏蝉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了,是那人身边的人,叫什么来着,是从专业的管家学院毕业出来的,就像一个全能机器人,在跟在那人身边前,是一家很有钱的人家里的管家,后来杀了他的老板,逃了,后来莫名的成了那人的管家。

“恩。”夏蝉揉了揉脑袋,有些迷糊,他一向不胜酒力,今晚的确喝得有点多。

“小少爷请。”那个管家弯着腰让开一条路,示意夏蝉上前。

夏蝉走到车前的时候,脑仁却是疼了起来,脚腕一拐就差点摔下去,不过没有摔到地上,反而是扑进了一股冷香的冰冷的身体。

这股冷香刺激得夏蝉猛的反应过来,睁开了眼睛。

此刻他躺在那人的怀里,坐在车的后座上,车很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面,车窗外面路灯一路。

“叔?”夏蝉小声的唤了一声,从那人怀里出来,低着头,不敢去看。

这辈子太多的东西都偏离了原轨,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没事吧。”那人问道,说话的呼吸似乎打在了夏蝉的头顶的头发上,让夏蝉有些忐忑。

“还好,谢谢叔。”夏蝉闭了闭眼睛,想要自己完全的恢复清醒。

那人不再言语,气氛一下沉默起来。

夏蝉抬头看着车窗外面,一片灯光,颜色各异,城市就是这样,太过光鲜的外表遮挡住了里面的肮脏,让人误以为这里是天堂。

等回了沈家,夏蝉也清醒了大半,低着头对着那人说道:“叔,那我上去了。”

夏蝉隐约感觉到他点了点头,赶紧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即使重来一世,他到底还是对他是怕着的。

这辈子他也不想去纠缠这些了,能够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趁着暑假的三个月,夏蝉本意是想出去将驾照考了,本来这段日子也没什么好做的,沈家二老并不反对,至于那人,甚少出门,平日里也很少见到,倒少了不少尴尬。

教夏蝉的教练是个手臂上纹着图纹的壮汉,看着就有些不好惹,可一开口却是和和气气的,夏蝉问过他,为什么在手臂上纹上这个,那个教练抽了根烟,吸了一口,摇了摇头。

夏蝉连忙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触及的痕迹,谁知那个教练却是嗤笑了一声,揽着夏蝉的脖子直哈哈大笑:“小子看着一副老练的模样,却没想到这么好骗,哥告诉你,这纹身是哥为了追个妞去弄的,结果到头来还他妈的没追到,你说这事,真是的。”

“哦。”夏蝉应了一声,弯腰从教练的胳膊下滑出来,拉开了跟他的距离。

“你这小子。”教练伸手拍了一下夏蝉的头顶,然后把烟给扔到地上,一脚踩去,朝着夏蝉招招手道。“上车,练习。”

夏蝉歪了歪头,上车了。

学车其实很快,几个科目考完就行了,等夏蝉拿到驾照的时候,同时通知书也寄到了他的手上,是他上辈子失之交臂的那所大学。

其实夏蝉怎么也忘不了上辈子程青死在自己前面的模样,多清秀俊俏的一个人啊,死的时候身上就没一块干净的地方,混合着泥土污血,这人一向有小洁癖爱干净来着。

可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赔了自己的情,赔了自己的命,一生全栽倒他身上了,死前一句怨言都没有,可他不值得。

但他也说过,在程青死后头七那天,夏蝉走到他的坟墓前,跟他说。

“要有下辈子,我欠你的一定还你。”

偏偏谁也没想到,他夏蝉还真的有了这辈子。

暑假过去九月份去学校报道前,那个人先走一步了,走了也好。

没过几天,夏蝉也要走了,他选的那所大学在隔壁市,不算远也不算近,走的前天晚上,夏奶奶拉着夏蝉上了二楼走廊后面的阳台,那阳台上面放着两把椅子,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旁边有个遮阳伞,有时候会打开用,更多时候不用。

夏奶奶让夏蝉先去,自己回房间拿东西了,夏蝉站在小阳台上,看夜晚的星空,今晚的月亮并不圆,缺了好大一半,月亮了,星星就不怎么亮了,星星亮了,月亮自然就不怎么明亮了。

夏蝉还记得小时候在乡下的日子,那时候他跟奶奶住在小小的一间偏僻的瓦房里面,奶奶爱干净,屋子里总是一尘不染的,后面夏奶奶还开辟做出来了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里面种着蔬菜之类的,中间也有小亭子,不过只是种的葡萄架起来的架子,封面摆着一张躺椅,有时候夏奶奶就会躺在上面,让夏蝉也坐在旁边,拿着“吱呀吱呀”着的老葵扇子扇着。

夏蝉有时候趴在夏奶奶旁边,抬头望着天空,周围一片黑暗,不远处偶尔才亮着几盏黄色的橘黄色的灯,他们住的地方挨着村子边,这里安静又寂静,旁边就是一条小溪流,夏蝉在里面捡了不少石头存起来,可惜走的时候却没带来,现在,已经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模样了。

上辈子,夏蝉自从跟着夏奶奶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那里的记忆一半美好一半苦涩。

“嗒、嗒、嗒。”听到身后传来蹒跚的脚步,夏蝉赶紧转过身,看见夏奶奶拿着什么像是个小盒子的东西过来,夏蝉过去扶着她。

夏奶奶到底是老了,可谁没个老呢。

将夏奶奶扶到椅子上,夏蝉也坐了在旁边,似乎这样就回到了当初他与奶奶在乡下的日子,夏奶奶笑着,握着夏蝉的手,将手里的东西埋入夏蝉手中,然后轻拍了拍夏蝉的手。

夏蝉笑着,收过,他自然是知道是什么,上辈子夏奶奶就送过一次,可惜后来他家产散尽之时给变卖了,卖了没一会夏蝉就后悔了,赶紧追上那个买家,跟他说“我这里还有个盒子,配一起的,你让我再看看,盒子我就送给你。”

那个盒子是上好的梨花木,光是外面雕刻技术就是一绝了,里面特意突出几个凹凸出来,好让里面的东西放得好,还有反扣,即使将盒子倒立摇晃,里面的东西也会好好的扣着,本来夏蝉是想留着纪念的,可里面的东西都不在了,他留着又如何。

将那个东西卖了以后夏蝉也后悔过,可他已经身无分毫,不卖就只能饿死。

如今,这东西再次又回到了夏蝉手中,夏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奶奶,这太贵重了。”夏蝉有些不敢接下。

夏奶奶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缓缓抬头看着星空,想到什么,朝着夏蝉笑着,然后伸出两只手慢慢比划。

‘以前,也是这样,你最喜欢数着天天的星星。’

夏蝉笑了一下,嘴角有几分苦涩。“是啊,小时候多好,一晃我都这么大了,都这么老了。”

‘不老,我家夏蝉还很年轻。’夏奶奶轻轻比划着,夏奶奶的手保养得很好,虽然经历过几十年的沧桑,不过这十年却是养了回来,就是瘦了一些。

“奶奶,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让爷爷或者全叔转述就好。”明天就要走了,夏蝉放不下的,始终是夏奶奶。

‘放心,我会给你写信。’夏奶奶笑着。

夏蝉点点头,抬头望上天空,我的奶奶,她不会说话,所以她的话很少,除了必要的话一般都不会打手语,更多的时候只是微笑。

以前夏蝉听沈老爷子说过,夏奶奶其实并不哑的,后来因为很多事情,哭了一夜,第二天嗓子就哑了,大概不能说话,夏奶奶的脾气也平静了许多,心境也平和了许多,据说当年夏奶奶脾气也不是个好惹的,有个有钱的小哥儿语言调戏了一下,她愣是骑着自行车追了人家好几十条街,最后人家还不得不道歉了事,如今……

或许如今这样也不错,安在福气心平和。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夏奶奶那一辈的事,过去便过去了,如今能够把握住这一点幸福,已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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