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屋子逐渐变得宽敞明亮,大明星却脏得没了人样。
贺北时把一地垃圾扫出来时,已是灰头土脸,双目无光,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忽然间,覆满灰尘的肚子里飘进一股炒肉香,小狗打起精神,欢快的跑到主人面前。
日头西斜,元星已经开始做饭了。
他站在灶台前,身上套着灰色布围裙,手法熟练地翻炒着锅里的菜。
听到脚步声,转头瞥了一眼,见是贺北时,没怎么在意的转头继续炒菜。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元星又回头看了一眼。
外面天色昏暗,他这次看清了,面露疑惑,问道:“你为什么把垃圾袋戴在头上?”
“挡灰啊,”贺北时笑着把袋子摘下来,露出和衣服一样在泥地里滚打过的脑袋,道,“我是不是很聪明?”
元星没忍住,笑了,道:“比聪明还要多一点。”
是个大聪明。
贺北时沉浸在饥饿与疲惫的困顿交加中,听不出言外之意。
元星指了指水池,让他洗手。
盛好饭后,远方天光完全消失了,两个人坐在厨房一角的桌子上吃饭。
贺北时狼吞虎咽。
期间他几度要哭出来,估计是觉得已经很丢人了,干脆脸也不要了,抹了把眼泪,口齿不清道:“我好久没吃过这样的饭了,你做的太好吃了。”
元星:……
各行有各行的难,当明星也不容易啊。
小院的条件不比他原来住的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元星搬来后更换的,譬如小灶台,洗手的水池,以及淋浴间里的设备。尽管如此,这里仍然很简陋。
吃过晚饭,贺北时去浴室转了一圈,觉得勉强也能凑合,让元星去拿衣服,他直接进去。
他真的一点没有作为客人的拘谨。
浴室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元星不放心,叮嘱道:“你别站水下冲,用毛巾,小心点伤口。”
贺北时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胡乱的哼着歌。
回了房间,元星站在衣柜前,面露难色。
衣服倒还好,两人身高没差多少,他能穿贺北时也能穿,但……没有新的内裤啊。
如果是在望海市,他一定立马下单买了让人送来,但在黑灯瞎火的小山村里,他好像没有办法。
要么贺北时不穿,要么贺北时穿——
元星抱着一摞衣服,心情格外沉重的敲了敲浴室的门,喊道:“放门外了,待会自己出来拿。”
贺北时高高“哦”了一声。
他还不知道,他即将面临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把难题抛出去后,元星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
去了贺北时的房间,见打扫得还算干净,拿了一套替换被褥铺好,把驱蚊香点上,刚打算溜回自己的房间,贺北时穿着拖鞋走进来了。
他看上去心情格外好,湿漉漉的头发耷拉着,落在地上的影子却是高昂的。
神气扬扬,精神焕发。
手里抱着元星掩耳盗铃放在浴室外的很多衣服,贺北时一伸手,把衣服递了过来,道:“你给我拿那么多干什么,我没看清,有两件不小心掉地上了。”
他的语气是一种傲娇的遗憾。
像极了成绩突然窜到第二名的中等生,逢人便说,“前面还有第一名呢,谦虚,谦虚。”
谦虚是假,广而告之是真。
遗憾是假,我穿你内裤是真。
元星接过一大抱衣服,抬头扫了贺北时一眼。
也不知是悲愤还是羞赧,总之一张脸在灯光下红的格外明显。
而对面这个当演员的脸皮是真厚,全然一副洗完澡好舒爽的神情,脱了鞋往床上一躺,喟叹道:“你铺的床真舒服。”
元星攥紧了拳头,拿起桌上的消炎药扔过去,径直砸向贺北时的胸膛,道:“吃药!”
说罢,他把门带上,回了自己房间。
贺北时捂住胸口,在周身一片能杀死昆虫的烟味里,盯着药盒傻笑。
远方深山一片寂静,元星的心跳却如擂鼓。
咚咚咚咚,震得他把耳朵捂住也无济于事,只能睁眼煎熬。
讨厌的贺北时,他一来,元星已经连着两夜没好好睡觉了。
好困……
-
天还没亮,小院有人噼里咣当的砸东西。
这人不似寻常一个劲砸到底,而是断断续续,刚把睡梦中的人吵个半醒就停下了。
元星阖着眼,昏昏沉沉的没怎么在意,继续睡了。
谁知刚睡着没片刻外面又开始了,他拿枕头捂住脑袋,黑着一双眼圈,想骂人。
始作俑者——贺北时。
昨夜,贺北时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下了床出房间,出来溜达了一会。
元星的那间屋子房门窗户紧闭,窗帘也拉着,他在外面站了一会没听到动静,想来人是睡着了。
贺北时也回了屋,打算在桌前坐一会儿。
他很倒霉。
白天提溜着桌椅板凳使劲擦抹都没什么事,但现在屁股刚碰到凳子,凳子塌了。
撑着桌子想要爬起来,桌子腿裂开了。
雪上加霜的是,乡村夜晚风大,呼呼的北风吹啊吹,若是紧闭门窗还好,但贺北时这间屋的窗户,它显然是坏的,怎么关都关不紧。
玻璃跟着风震荡一夜,他彻底睡不着了。
厨房柜子里有个工具箱,元星没告诉他,贺北时自己翻出来的。
锤子钉子一应俱全,好了,斗志昂扬的开干!
怕吵到元星,贺北时特意这边小锤两下,那边跑到元星门外蹲动静。
没动静就是没醒。
哗啦——
这次是玻璃碎地的声音。
元星终于忍无可忍,甩开枕头下了床。
他倒要看看,那大明星好端端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木匠工人。
门拉开,一个鬼祟的黑影滚了进来。
没了支撑点,蹲在门边的贺北时顺势倒地,“哎呦”的叫了一声,躺在地上,抬头看到元星一张沉静无波的脸。
暴风雨前的宁静。
贺北时心虚道:“把你吵醒了?”
元星蹲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眼贺北时,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锤子上。
贺北时立马解释道:“那个……房间里好多家具都是坏的,我修一修。”
“你不疼吗?”元星问他。
贺北时还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张嘴“啊啊”两声,说,“不疼,摔一下有什么疼的。”
这人呆头呆脑,不知道怎么当的大明星,想给谁做榜样。
元星伸出手,温热的手掌触碰,把贺北时拉起来,提醒道:“伤口又裂开了。”
贺北时这才低头,看到浅色T恤上一抹深红。
没看到不觉得疼,一看到立马往元星怀里倒,“好痛,站不住。”
元星扶着他进屋。
贺北时坐下,把T恤袖子使劲往上拉,露出里面坚实的肌肉。
元星直接无视过去,从隔壁房间拿了药回来,递给他,“自己上药。”
冷漠。
贺北时使劲把胳膊往他面前杵,道:“我都这样了你坐视不管?”
这句话仿佛一个台阶,元星转头,顺着台阶看向了贺北时。
除了胳膊这一处,他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细碎的伤口,不知道昨晚洗完澡有没有好好涂药。
元星拿起药膏,神色有些不自在,道:“我手不稳,可能没轻没重。”
贺北时笑道:“有什么不稳的?又不是让你穿针引线。”
元星沉默不语,打开药膏在掌心润开,走近,轻轻覆盖在贺北时的肩膀处。
贺北时先是条件反射的一抖,之后肌肉僵硬一动不动了。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元星轻垂眼睑,目光落在贺北时的眉眼上。
从左侧眉峰那里向下,有一道浅淡的印记,被眉毛覆盖住,不仔细看看不清。
贺北时忽然仰头,毫不避讳的对上元星的眼睛。
元星一慌,不由得攥紧了手,一瞬间,听到了贺北时惨烈的叫声。
“你真谋杀——”贺北时咬着牙没说完。
元星立刻松开手,先是道歉,见贺北时痛得不行,叹了一声,道:“你忍一下,我去拿止疼药,见效很快的。”
听见脚步声走远,贺北时捂着一头冷汗站起来。
这下他可算知道什么叫没轻没重了,轻的时候没分量,重的时候要人命。
院子里被搞得一片狼藉,桌子椅子跟准备劈柴一样的摞着,贺北时那间屋的窗户被拆了下来,一块玻璃摔下来,碎片在走廊里没人收拾。
元星带着贺北时去了医院。
昨夜洗澡伤口感染,没休息好,再加上元星那么抓了一下,还没走到医院,贺北时就开始脚步虚浮,发起了高烧。
在医院打完吊瓶,已是下午两三点了。
元星守在床边,把护士叫来拔针,道:“今天你住这里吧,我晚上来给你送饭。”
“为什么?”贺北时不从。
“你生病了,当然应该住医院里。”元星劝说。
“我不住。”贺北时继续不从。
“那你……晚上也没地方住啊,窗户坏了,要等明天去镇上买玻璃才能修。”元星继续讲道理。
贺北时稍一撇嘴,露出委屈的模样,道:“在医院闻消毒水我睡不着,这种床我睡的也不舒服。”
他是个演员,元星一再提醒自己。
可贺北时扮演的是一只受伤的小狗,最懂主人的情绪变化,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望过来,就把主人骗回了家。
元星指了自己这间屋,道:“你晚上睡这里。”
贺北时微笑。
元星指了隔壁那间屋,道:“我晚上睡那里。”
贺北时不笑。
贺北时抓住他的手腕,额头逐渐暴起青筋,他非常不高兴,道:“那间屋子窗户都被我拆了你还要住进去,元星,你现在那么讨厌我吗?”
“我……”
元星不明白大明星发什么脾气,甩开他的手,轻轻环绕着自己的手腕。
好一会,他才想明白。
贺北时不知道他的性向,觉得正常的两个男人睡在一张床上是稀疏平常的,而元星宁愿睡破窗的屋子也不和他睡一起,是在嫌弃他。
大明星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可这种事情,元星怎么解释,说“我不跟你睡一张床是怕我睡了你”,贺北时不得吓死。
元星叹了口气,垂头道:“我没有讨厌你。”
贺北时不太情愿的笑了一下,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元星格外真挚,道:“没骗你,真的。”
贺北时依旧落寞,不肯相信。
元星:“真的,我今晚跟你睡一起,这样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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