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和我的朋友多年来的冒险中,不乏我没有记录完全的案件。比如苏门答腊巨鼠案,每当我提笔写下开头,那怪诞恐怖的场景又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眼前,让我无法实事求是地描写下去。最近我在整理这些有头无尾的笔记时发现了有关“贵族绑架案”的一些记载。这个案件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却为我们带来了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1886年6月9日,我们整个上午都无所事事,福尔摩斯不厌其烦地摆弄着他那把斯特拉迪瓦里琴,我则捧着一本乏味的小说,期待下午与出版商的会面快点到来。福尔摩斯突然站起身放好小提琴,把我从瞌睡中惊醒。
“真抱歉打扰到你,华生,看来有一位女士要来咨询我们一些问题呢。”福尔摩斯说着打开了门,果然有一位亚洲面孔的瘦弱小姐走了进来。
“请坐吧,小姐,想必从苏赛克斯过来舟车劳顿。”
“福尔摩斯先生,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位小姐微微笑了,神情说不上有多惊讶。
“亲爱的小姐,除了你是一位擅长钢琴的家庭教师,我对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呢。请问贵姓?”
“我叫玛丽丝·王,的确是在苏赛克斯的斯坦福府当家庭教师。说到这个,斯坦福先生就是华生医生你的那位好友。福尔摩斯先生,你果真是像华生医生写的那样明察秋毫!”王小姐眼睛亮亮地向我们点了点头,由衷地赞扬道。
“我当然还记得亲爱的小斯坦福,如果不是他,我和福尔摩斯就不可能认识了,”我想起来小斯坦福曾告诉过我他在苏赛克斯的住址,顿时对迟迟没有去拜访感到一丝愧疚,“福尔摩斯,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的观察范围已经拓宽到苏赛克斯了呢。”
“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福尔摩斯点燃了他的樱桃木烟斗,转身面向王小姐,“你的皮鞋尽管擦的很干净,还是粘上了一些白垩土。据我所知,这种特殊的土壤只能在苏赛克斯见到。你的手指——特别是小拇指微微弯曲,这是钢琴家的典型特征。中指上的茧和袖口的墨水印说明你常写字,再加上你独特的气质,只有家庭教师这一个职业是符合的。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你来时没有拉门铃而是敲了门,刚才还在门口站了一会,看起来也不是很焦急,是因为下一班伦敦到苏赛克斯的火车在三点钟吗?”
“是因为瓦格纳的《齐格弗里德牧歌》,福尔摩斯先生,你的小提琴实在是动听。火车也是原因之一。”王小姐低下头,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不胜荣幸,王小姐。现在请你告诉我们你要咨询的问题吧。”
王小姐把她放在膝上的手套塞进手提包,开始了她的讲述:“我来伦敦是因为一位叫塞西尔·托里吉里斯的小姑娘失踪了,她是查尔斯爵士的弟弟,也就是威廉爵士的女儿,和哥哥亨利·托里吉里斯住在托里吉里斯家族的乡下府邸,离伊斯特本镇不远。斯坦福府和托里吉里斯府素来交好,今天早上我的学生阿米莉娅应邀去拜访托里吉里斯府,就发现塞西尔不见了。时间大概在早上八点钟。最后一个见到塞西尔的人是亨利先生,在七点半左右。
“塞西尔的房间没有一点被弄乱的地方,但她的首饰盒中有一条挂坠盒项链不见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在房间的花瓶下发现了这个。”
王小姐小心翼翼地从手提包中抽出一个旧信封,福尔摩斯接了过去,原本慵懒的目光一下锐利起来。此时的福尔摩斯就如同一只机敏的猎犬,与平时那个有着波西米亚式作风的糟糕租客大相径庭。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信封,不着痕迹地闻了闻,然后才拿出其中的一张羊皮纸。在快速扫了一眼后,福尔摩斯微微一笑,伸手将信封和羊皮纸都递给我。
“华生,说说你能看出些什么特别的地方?”
“嗯……这是一张正规文件,如果在这空缺的地方签上名,我想即日就可生效。”
“那信封呢?”
“这种信封很便宜,任何一个小旅馆都可以免费提供。这上面的字很有可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写的。除此之外好像没用什么特别之处了。”
“不错,我亲爱的华生,你可谓是大有长进,”福尔摩斯赞许地点点头,“可是你还错过了最重要的一些细节,比方说:Perle des Encres。”
“黑珍珠?这是什么意思?”王小姐问道。
“是J.HERBIN牌的墨水!”我惊讶地叫道,“福尔摩斯,别告诉我你又打算写一篇《论各种墨水的鉴别》。”
“凑巧而已。写下这些字的墨水散发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气,正是这个品牌独有的特色。”
“可是这样一个用着免费信封的文盲,怎么会用这种昂贵的墨水呢?”我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不过我可以确信地告诉你,这个人并不是文盲,而是用左手写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字迹。”福尔摩斯说着起身走向书桌,拿起羊皮纸和钢笔草草写下几行字。“能看出我左手和右手写字的区别吗?”
“按照从左往右的顺序写,左手写下的字会被蹭到,形成横向的痕迹。如果是用右手写,最多会在换行时蹭出一些墨点。”王小姐沉思着说。
“千真万确。你们可以注意一下信封上的这些字母,比如这个e,明显是有落笔时的轻重缓急。如果一个彻头彻尾的文盲,不说每个字都力透纸背,起码着力是均匀的。”
“这样说来,如果能确定托里吉里斯府上用的墨水也是这个牌子,就可以说绑架者是来自托里吉里斯府的?”王小姐皱起眉头,似乎是不敢相信有这样一位叛徒会狠心到绑架小姑娘。
“就算不是绑架者本人,起码也是和幕后黑手接应的。王小姐,关于你学生的拜访,托里吉里斯府上有多少人清楚?”
“只要是府邸上的仆人应该都知道,不过我想只有女仆索菲亚知道确切的时间,因为早上是她来接阿米莉娅的。”
“还有其他人今天早上不在托里吉里斯府吗?”
“塞西尔的家庭教师史密斯夫人今天休息,是昨天晚上亨利先生通知她的;还有府邸上的管家,他三天前就请了一个月的假去美国了。”
“美国?是乘船吗?王小姐,请具体说说这位管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亨利先生说管家要去参加妹妹的婚礼,他也看见过他的船票。据我所知,他从六年前就开始在托里吉里斯府当管家了。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对托里吉里斯家族可谓是忠心耿耿,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绑架他效忠的小姐。”
福尔摩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他的椅子扶手,眼中闪现出他推理时常有的飘渺光芒。我和王小姐交换了一个眼色,生怕打扰到福尔摩斯的思绪。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说道:“所以你找到我,王小姐,是不希望按照绑架者所说的去做喽?”
“是的。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塞西尔的安全,从信封上威胁的话语中我确保不了这一点。亨利先生表示愿意让他的父亲签字,但我并不清楚爵士本人的意愿。我个人认为要在午夜前救出塞西尔,弄明白这个雅各布·托里吉里斯到底是谁。”
“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但是我们时间紧迫。首先,不要让爵士在文件上签字。这个案子事有蹊跷,我还不能确定威廉·托里吉里斯是否应该被牵连进去。其次,我感觉管家休假的动机有疑点。码头肯定会有售票记录,一定要弄明白管家是不是真的在三天前就离开英国了,以托里吉里斯家族的威望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
王小姐点了点头:“离开伦敦前我会给亨利先生拍个电报告诉他这一点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很好奇塞西尔被绑架会不会与那个消失的挂坠盒有关?”
“不,那应该只是个巧合。王小姐,请你写一下托里吉里斯府的地址,有了进展我会立刻联系你的。”
王小姐接过先前那张羊皮纸,我看见她微微顿了一下,然后才写下几个娟秀的字。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实在是麻烦你,福尔摩斯先生。”
“你放心,塞西尔小姐会平安无事的。路上小心,Au revoir(法语:再见)。”
王小姐笑着道了谢,我也站起来提出送送她。
我们在门厅停下了,玛丽丝·王转过身来面对我,很郑重地说道:“华生医生,你的文章真是写的好极了,我毫不怀疑总有一天你会让你和福尔摩斯先生的名字享誉世界的。”
“能有一位知心的读者真是我最大的荣幸,不像某个大侦探,总是嫌我写的‘太像三流的浪漫小说,完全没有推理的精妙之处’。”
王小姐又露出了先前那种由内而外的真诚笑容。尽管她长的并不美丽,每次笑起来的时候却都会有一种新的光彩点亮她的面庞,让她平淡的五官也变得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为什么你用221号B而不是31号B呢?”
“我亲爱的小姐,如果用一个这么容易找到的住址,那些对福尔摩斯怀恨在心的人就有机可乘啦。”
当我回到起居室时,福尔摩斯已经坐在桌边吃午饭了。
“啊,是烟熏黑线鳕!哈德森太太做的烟熏鱼放眼整个伦敦也是无人能及的,”我在福尔摩斯对面坐下,“你对刚刚的案子有什么想法了吗?我得说,王小姐算得上是我见过最聪慧善良的女士之一呢。”
福尔摩斯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之中。我刚刚来得及打开我面前餐盘上的盖子,福尔摩斯就一跃而起,迅速地穿上长礼服。
“这个案子本身挺简单,但恐怕会比我们所看到的要危险的多。现在我要去萨默塞特宫找一找查尔斯爵士的遗嘱,华生,如果我晚饭时还没回来就不用等我了。”
为了保质保量以后每周日更!
希望接下来不要把老福写的太oo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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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华生医生的手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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