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晞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要不是习惯使然只怕能睡到日上三竿。
昨夜恍惚中明明感觉沈寄和就在身侧,晨起睁眼却没瞧见人。
见叶灵晞起身,外间候着的忍冬秋石绿鹦红芮四人,纷纷从小丫鬟手里一一接过各式各样的物什,开始有条不紊地为叶灵晞梳妆。
“大哥哥呢?”叶灵晞问。
“姑爷晨起去书房了。”秋石回答。
“小姐如今是不是该改口了?”忍冬笑着说。
叶灵晞面上一红,“你这丫头如今也调笑起我来了?”
“婢子不敢。”主仆几人说笑着,为叶灵晞挽上长发。
这边刚梳妆完毕,沈寄和便抬脚走了进来。
众丫鬟们都是识趣的,纷纷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昨夜睡得可好?”沈寄和含笑。
“很好。”叶灵晞点点头,眉目间带着些许羞怯。
“我先命人摆饭吧?”
“不急。”叶灵晞忙说。
“还是先给父母亲敬香得好,如今我已是沈府新妇,自然得告慰双亲。还有,大伯父不是在西院儿吗?做晚辈的礼数必然得尽到。”
“难为你有心了。”沈寄和微微一笑,“就依夫人所言行事。”
叶灵晞由沈寄和牵着手往祠堂走去。
祠堂大门洞开,里面日夜香火不断。
叶灵晞看着沈虚知和吕梦爰的牌位,端端正正地叩了头。
“干爹干娘,如今晞儿嫁与大哥哥为妇,从此便要唤您二老一声爹娘。承蒙大哥哥怜惜,晞儿日后定同大哥哥荣辱与共,举案齐眉。望你们泉下安心。”
清香冉冉升起,仿佛是沈虚知和吕梦爰二人的回音。
“主子,大老爷从西院儿过来了,在会客厅等您和夫人。”择书低声对沈寄和和叶灵晞说。
沈寄和点点头,“正好一起去向大伯父伯母他们敬茶。”
沈虚同比沈虚知年长几岁,但五官却极为相像。
沈虚同待沈寄和也是极好的,如今在外虽有个贤名但却从来不在沈寄和面前拿长辈的样子。
否则,便不会带着许氏过来东院了。
叶灵晞敬茶完毕,就见许氏吩咐人将一托盘东西沉甸甸交予叶灵晞。
“如今你既然嫁于寄和,那这沈府执掌中馈之事就交由你费心了。东西两院儿虽人丁不多,但诸多杂事还得你操劳。”
许氏说,“伯父伯母没有什么好赠你的。这是伯母随身多年的一尊佛像,如今送你,望佛祖护佑,求你和寄和顺遂一生幸福安康。”
这礼对于许氏而言已经是贵重至极。
叶灵晞听许氏说得诚恳,犹豫片刻便嘱咐人接过。
“晞儿多谢伯父伯母抬爱。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断没有不尽心的道理。只是晞儿年轻,望以后有事伯母多加提点的好。”
“你这孩子客气了。”许氏笑着满意地拍了拍叶灵晞的手。
一边儿一直候着的沈茵也毕恭毕敬地向叶灵晞问了礼。
这厢敬茶完毕,沈虚同才寻了个由头带着妻女返回西院儿。
沈府虽人丁不多,杂事却不少。叶灵晞由沈寄和陪着用完饭,郑管家便将一应对牌账本等等一一交予叶灵晞。
府内的婆子丫鬟小厮杂役等一堆人,分批来向叶灵晞问安,顺便叶灵晞也借此机会将几个主要干事认了个清楚。
叶灵晞好笑道,“大哥哥家中杂事果然不少。”
“以后都要劳烦夫人了。”沈寄和笑着。
府中一应事物交由当家主母打理再正常不过。
沈寄和和叶灵昀因新婚,圣上特给了旨意在家休沐三日不必上朝。
三日后,沈寄和又带着厚礼陪叶灵晞回门,因叶灵昀要陪张令仪回门,于是四人只能匆匆打个照面便各自去忙。
于是接连三四日,因着喜庆竟都围着婚事张罗,沈寄和也是不得不吃上些许酒来。
叶灵晞眼瞅着沈寄和的伤口没有痊愈的意思,不由地蹙眉,“大哥哥这些时日该忌口了,要不然这伤何时能见好?”
沈寄和在烛下瞧着叶灵晞神色愠怒,也不知是真的酒醉还是心醉,沈寄和觉得自己头脑都带着些许眩晕。
“你可是心疼了?”
叶灵晞将方才上完药的瓷瓶往桌上重重一搁,拧眉看他,“你说呢?”
沈寄和微微侧身,半依半靠在叶灵晞身上,语气闷闷,“我不知。不如晞儿亲自告诉我?”
“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叶灵晞被沈寄和突如其来的亲昵扰了心神。
沈寄和看着叶灵晞红透的耳廓暗笑了起来。
这几日沈寄和倒是一直同叶灵晞歇在房中,但叶灵晞怕伤到沈寄和,睡觉都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可不知为何,每次醒来发现自己都在沈寄和怀里。
动也不敢动,推也不好推地,就只能任由沈寄和抱着。
叶灵晞起身又亲自添了些茶水,努力在脑中找着正事。
“再有两日就是长宁节了,献给皇后娘娘的礼你可准备妥了?”
“妥了。”沈寄和目光并未从叶灵晞身上移开。
“圣上可能是为宽慰皇后娘娘,将长宁节放在金明池举办。往年长宁节都在皇宫大内,今年倒是别出心裁。早在几月前,就从蜀地运了不少奇花异草栽培在金明苑,圣上对娘娘可谓是一片真心。”
叶灵晞听着沈寄和说,接话道,“但圣上此举,只怕又要招来言官甚至民众非议……”
叶灵晞没把话说完。
沈寄和拂了拂茶汤,叶灵晞说的没错。
永徽皇帝几次三番的操作,已经在朝官中引起不少非议。
郢朝素来看重言官,自然也助长了他们言事的风气。祖宗之法在先,就是皇帝本人也不能任性。
可皇权之所以是皇权,正因为皇帝也有不听的权力。
沈寄和微微一笑,岔开话题。
“从前觉得冲冠一怒为红颜甚为荒唐,但真的有了心上人,竟然也理解了那份荒唐。”
沈寄和起身走向叶灵晞,“闺阁私房,夫人还是别同我议论国事了吧。”
*
初夏正是一年四季当中最好的时节。
金明池上波光粼粼涟漪层层,在骄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
皇家画舫雕梁画栋,船头尾均有龙凤呈祥立体雕刻,能工巧匠之作将皇家之尊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丝竹管乐之声悠扬飘荡,因着长宁节的气氛,金明池外间也围了不少邺京百姓想要一睹皇家风范。
永徽皇帝最大的好处便是对民众宽容。
是以,皇家民间其乐融融看似倒是一派祥和太平的模样。
众位女官贵妇一一向皇后贺喜,各自献礼无一不精致讨巧,罕见非常。
叶灵晞和张令仪献礼完毕,免不得被一众贵妇小姐簇拥着顺势道贺新婚。
好容易应酬完毕,叶灵晞和张令仪两人才能躲个清净。
张令仪掩着袖帕对叶灵晞说,“你可瞧见了新入宫的两位贵人?都不是庸俗之辈,这后宫以后格局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两位贵人刚入宫就封了才人,虽说品阶不算太高但也是新人没有过的地位。”
“毕竟母家在那里放着呢。”张令仪眸光划过人群。
“你瞧那两位诰命夫人满面红光,想来是圣上不少体恤旧臣。”
叶灵晞顺着张令仪的目光看向人群,不过须臾又收回视线。
这长宁节如此隆重,很难说不是永徽皇帝为元皇后撑起的场面。
只是皇后母家势力单薄,膝下无子,这中宫之位怕是没有表面看着这样繁华锦绣。
在皇后面前露脸的人大有人在,依叶灵晞和张灵仪的身份还不够凑在皇后跟前。于是二人携手往画舫的另一边游玩去了。
“谁允许你登上这艘画舫的?”
叶灵晞和张令仪隔着一个转弯的距离忽然听到有女子轻声呵斥。
“明月?”张令仪无声地问叶灵晞。
“好像是。”叶灵晞点点头,二人自觉地停下脚步。
又听到明月继续说道,“这画舫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能来的地方吗?莫不是想攀高枝想魔怔了不是?”
伴随着一声因为疼痛而倒吸凉气的声音,很明显是明月动了手。
“皇后娘娘体恤百官家眷,嘱咐各家女眷均可上画舫赏景,若儿并未做出格之事,不知长姐因何责难?”
“你还敢说?”明月抬手就想一巴掌。
明若却扬起脸道,“长姐在此处打我,若是被人看到了怕是辱没了长姐的名声。”
“你这个贱蹄子!”明月愤恨地说。
“长姐若无其他吩咐,若儿告退了。”
明若破天荒地没有向明月行礼,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明月一时气上心头,忽然伸手从背后大力将明若往船下推去。
“啊!”
明若未曾料到明月有此阴招,瞬间重心不稳,竟然直直往画舫栏杆外边栽了过去。
就连叶灵晞看了心里也是一惊。
眼见着明若整个人都将翻身下去,金明池水位颇深,如此落水可不是儿戏。
叶灵晞和张令仪两个人冲了过去,她们人影还没到明若跟前,就见一衣着华贵的公子伸手拉住了明若往下栽的身子,堪堪救回一条命来。
明若被吓得白了脸,哆哆嗦嗦地回身,眼眶包泪跪在地上。
“小女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名讳?”
“我乃安平郡王,你可是受了惊吓?”
安平郡王蹲下身子抬手将自己的手帕递给明若示意她拭泪。
见明若流泪不止,安平郡王起身望向明月道,“明大小姐素来都是如此欺辱胞妹的吗?”
“王爷明察这完全是个误会!”明月急道,“是她自己没站稳!与我何干!”
“本王可是亲眼瞧见的难道还有误会吗?”安平郡王目光看向叶灵晞和张令仪。
“想来叶小姐和张小姐也目睹了此番经过,还请二位小姐为这位小姐做个人证。”
叶灵晞看着还在默默淌泪的明若,“臣女确实看到明大小姐言行不当,突发此事。”
“你别哭了。本王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安平郡王低声劝慰道。
随后又扭头对旁边的人,“送这位小姐去太丞处看看可是伤着了。”
“多谢王爷关怀,小女无事。”明若忙说。
“还是看看吧。”安平郡王说。
这厢话音刚落,就见一小黄门小跑过来凑在安平郡王跟前。
“小王爷,王爷正找您呢!”
“何事?”安平郡王问。
那小黄门见身侧各色人等众多,不好声张,于是掩唇对安平郡王道。
“圣上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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