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燕苓再次游离的思绪,被自己的一阵轻咳打断。
他眉尖微蹙,第一时间的反应,便是以指护住咽喉。
转瞬,在他不经意间,一件宽大且尚有温度的外氅,便从上而下,于空中飘飘然罩落至他的身上,覆盖上他单薄瘦削的身躯。
燕苓指尖抚摸上于脖颈作痒的暖绒毛领,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现在,似乎已经不需要以唱曲取悦任何人了……
他心中唯一的听客,早已不需要他常伴左右。
燕苓借势披好险些由肩头滑落的外氅,抬眸望向屋脊。
江点星正一如往日那般身坐于屋脊之上。那柄从不离身的沉重长剑,也依旧斜别在那宽阔伟岸的脊背,压着那墨色的衣衫,渡着水色月华随风猎猎作响。
即使身坐于屋脊,江点星的身形依旧能让人从端直的背影,窥见其站立时的英挺伟岸,此等身姿结合其看似不近人情的冷峻面容,使其在受瞻仰时,就如同高山之巅俯仰生姿的倨傲飞狐,令观者心驰神往其神圣的同时,亦望而却步。
可若有机会走近仔细观望,便能瞧见江点星的面尚且稚气未脱。籍此,他一举一动的沉稳,在年长者眼中,便颇有几分扮作老练的意味,可这并非让人小觑,只是更能觉察出其中别样的灵动趣意,
燕苓多年前便因着方时砚与江点星结缘,那时还是稚童的少年,已初露锋芒。当与燕苓互道理想时,他剑指苍穹,立命此生要匡扶正义、快意江湖。
如今,少年人虽不负初心,心口如一,却亦因此招祸,只得与燕苓藏身于此。
但时过境迁,历经江湖险恶,燕苓眼前的江点星却难而可贵的始终如一,仍是当初那个有着侠骨柔情的江点星。
自前些时日燕苓于庭院中受寒昏倒。自此,燕苓每每出现在庭院,院中屋脊上便总多出这一人默然不语地静望月色。
江点星总是沉默着,仿若他的屡次心软,与燕苓毫不相干。
“多谢江公子。”
听着如碎冰清凌的款款言谢,江点星的余光微动,俯视起燕苓浅笑的模样。
那笑,如月临水,安然浮于苍白的皮相,静美却又触之即碎。
笑得真是一日赛一日的牵强。江点星因动容浮露出的少年意气,在这一刻因不自知地怜恤将神情紧绷。但须臾,他微动的情绪,便如他素来淡然自若的眼波一样,安静地匿于夜色。
他从屋脊一跃而下,连檐下筑巢的鸟雀都未曾惊动。高束的墨发,随着迈进的步伐于风中如柳枝摇动,深暗的眸光,却一瞬不瞬容纳着燕苓弱柳扶风的身形,不动声色的缓缓流转着。少顷,他紧了紧掌心,行于燕苓身前,将他的身影,藏于身后。
“饭已备好,且随我一同用饭吧…今后,每餐饭,会再给你添道爱吃的酥肉和糖糕。”
有了江点星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前,燕苓感觉迎面而来的风都少了许多。而听了江点星对今后饭菜的安排,他心中,不由对未来,又冉冉升起几分短暂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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