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之事迫在眉睫,这种拿郢都士族开刀的事情,裴淮川既然接下了,自然会想办法将他做好。
义军之中就有不少曾经受到这些达官贵人欺压的郢都百姓,在裴淮川的号召之下,统统站了出来。集结了一群军队,似乎开始了二次造反的行程。
第一座府邸便是郢都第一富商钱家。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裴大人,你不是已经被朝廷招安了吗?这是强闯民宅!我要告官!”
钱家家主浑肥肉,颤颤巍巍的坐在地上,脸色涨地通红。
这些叛军来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正好卡在钱家开饭的时候。钱家一共十口人上桌吃饭,菜肴却堆满了整个长桌。还不算那些不能上桌吃饭的妾室同房,身边时候的丫鬟婆子。这些吃食,若是放到军营当中,不知道要填饱多少人的肚子。
难怪民间起纷争,只道世间多不平。
裴淮川骑在马上,冷眼看向钱申,腰间别着一把锋利无比的长剑。身后,是被劈成两半的大门,这些饭菜就这么**裸的出现在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的义军面前,为首的赵虎狠狠吞了一口唾沫。
他站在前面,压不住声音:“奶奶个熊,这些富人吃的这么好?”
钱申反应也是快,道:“各位大老爷,这就是整个钱家最后的资产了。这东厥虎视眈眈,民间都在传咱们这个朝廷……”他还是有些惧怕,觑了他们几眼,心一横道:“不过是怕这是最后一顿饭了。”
身后的妇人低低垂泪,怀中的白白胖胖的三岁小孩也放声大哭起来。
若若不是他们红光满面,这些说辞,恐怕还要更有吸引力一些。
“奉陛下口谕,请诸位富商慷慨解囊,助朝廷度过此次难关。”裴淮川说道,马儿上前两步,直接走到了钱申跟前。
那身玄黑色的长袍早就成为郢都百姓心目当中的修罗象征,此番更是害怕的往后直退。
马背上的修罗薄唇轻启:“钱大人,莫不是要抗旨不尊?”
冷,极致的冷。这些家财怕是保不住了,但是今日女帝连皇位都未曾坐稳,他不信,她有这么大的魄力让人清缴这些盘根错节的大家。
这有诈,绝对有诈!
钱申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喊道:“裴淮川,你这是假传圣旨,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裴淮川看了一眼道:“钱大人自愿捐赠出一半粮草,真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啊!搜。”
身后的反叛军一哄而上,将府中囤积的粮草全都抬了出来。这些将士不是正规军出身,所到之处仿佛土匪过街道,整个府邸被吞没一空。
钱申在不断咒骂,仗着这些人扯着虎皮,没有杀自己的意思,直说要前往御前告状。
最终只换来轻飘飘一眼,还有损失的家财。
起义军的小头领程俊上前来,趁乱踹了这位钱老爷一脚,恶狠狠的看着他,也算是为出门做生意的妹妹报了仇!
程俊原本是这郢都当中的一个小老百姓,做些货郎的生意。家中的妹妹也没有整日拘在家中,而是会跟着小姐妹做些绣样去布庄换钱。而上次,就是撞见了这些钱老爷。仗着自己家财万贯,同郢都的陈家有些关系,于是当街调戏了他妹妹,并强抢回府。
程俊知道了这件事,状告无门,只好偷摸进去把妹妹带走。没想到惊动了整个钱家,那些带着家伙的护院将他们围困,意外发生了,妹妹失去了清白本来就没有了生存的意志,于是惨死在了家丁的手下。
她原本已经定亲了,再过两个月就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没想到会这样。
妹妹总说是因为这样一副容貌,可若不是这些人生了这样歹毒的心思,又怎么会酿成惨剧。
他那次受了重伤,修养了许久,听见有人要反了这个世道,当即就加入了进来。先去把钱老爷的铺子抢了个干净,但很快,邱斌和裴淮川将这些人控制了起来,便没有在民间作乱。
没想到,还有今天。
他实在不解恨,于是狠狠的在钱老爷身上踹了一脚,直痛的他满地打滚。
邱斌适时拉住他,“适可而止。”
是,他还有老母还有妻子。程俊狠狠地看了他几眼,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搜刮干净。
赵虎拿着一个油腻腻的鸡腿上来,“裴大人,我们不是都从良了?这又是要重新开始打家劫舍的日子?不跟着朝廷一起干了?”
裴淮川避开,道:“非也,只是权宜之计。这些充公的粮草,还是得交给户部定夺。”
邱斌和赵虎同时不爽,“不是,我们抢来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户部?这些人连一顿饱饭都没有让我们吃过,但是,你看看这些达官显贵还在大鱼大肉,泔水桶都比我们的吃食有油水。”
裴淮川捏紧了手中的长剑,摇了摇头,并不解释。这是事实,无可辩驳,但是如果不交给陛下统一安排,一定会出现更大的乱子。
钱府之后,又有几个大家被抢了。都是这些起义军带的头,将这些人家中的粮草洗劫一空,甚至还有人趁乱带走了些珠宝首饰,一时间,整个郢都之中,人人自危,奏章直接递到了江如一那里。
宋文茵按着这些奏章,不让事态发展变得严重,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陛下,眼下民众之中人人自危,若是继续这样抢下去,恐怕……”
“原来是陛下的主意,好,好啊!”
满头花白的王丞相从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在外通传的太监。看见上首皇帝看过来的视线,两股战战的哀泣饶命。
江如一蹙眉,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王丞相告罪:“老臣不请自来,请陛下恕罪。”
彼时江如一正焦头烂额,并没有怪罪。
王丞相想听新皇的看法,江如一意识到这是一个拉拢丞相的好时机,“丞相,此事,只要将抢来的粮食下发给百姓就没有问题。而那些官吏,还请王丞相助朕一臂之力。”
宋文茵抬笔记下。
王丞相头一次面上带了喜色:“陛下但说无妨。”
江如一道:“还请丞相送一道圣旨下去,明日,举办登基大典。若是有人不到……”
高!真是高啊!
因着顺德帝出逃,前朝后宫本来就不是铁板一块。还有诸多顺德帝乃至于其他世家的人,根本就不支持女帝。于是,召开朝政这么多日,也不曾见这些人上朝来。
但是碍着他们背后的势力,还不好动。
皇帝登基大典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投名状,若是不来,除了郢都之外,还有叛乱的起义军在盯着他们。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反叛军的消息还没有传来。女帝登基的事情却已经落实了,这是真正要站位了。
还在旁观顺德帝是否回宫,太后是否夺权的这些人都傻眼了。
看着裴淮川疯狗似的将好些大家一窝端,甚至怀疑这就是皇帝给的下马威。
于是当日傍晚,看着那些钱财和粮食都流入了朝廷的府库,瞬间变得诚惶诚恐。
原来,不是不做,只是时候未到。
第二日一大早,这些墙头草都来了。
皇帝的登记仪式其实早就开始筹备了的,只是江如一认为,正在战时,不必要铺张浪费。而且城外东厥虎视眈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放一把冷箭出来。
而近日,在裴淮川的强盗行径下,江如一登基了。
登记仪式十分简略,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的女子戴着沉重的冠冕游街一圈,最后坐上宣德殿的龙椅。皇帝所过之处,贫民百姓的饭食今日也变成了一碗真正的白米饭。
这是难得的饱餐一顿。
百姓们乐呵呵的,朝中的官员也是乐呵呵的。
行至岁春楼前,对面的食肆也开放了面食。这段乃是原本人潮密集之地。如今,也是百姓最多的地方。
青鸟藏在侍候的宫女里面,警惕着四周。
直到,彻底走出岁春楼。
江如一蹙眉,心跳忽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果断的在众人眼下翻身下车,而下一瞬,一支长箭穿过空中,直冲她的咽喉。
一侧的裴淮川正好将她抱了个满怀,此时的游行队伍侧边,已经堆满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杀手。
“陛下。”裴淮川的声音似乎有些生气,他算是看出来了,她什么都知道,甚至都是算计好的。
江如一打了一个手势,身侧的侍从将武器从游行的花车中拿了出来,对准四周。
“岁春楼老板,身为晟朝人,为何要做东厥人的走狗呢?”江如一厉声道,“晟朝国破,你的家人也会成为奴隶,为什么要让自己的邻居好友都遭受如此磨难?”
为首的黑衣人不说话,只是身子抖了抖,低哑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这是承认了,这个问题,江如一没打算回答。
青鸟转了过来,道:“陛下,朱砂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江如一肃着脸,点了点头。站在裴淮川的身边,忽而小心的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小心,他们要狗急跳墙了。”
裴淮川错愕,这又是什么戏码?
而彼时,东门之上,高武领了皇命正在巡逻。却看见那些信誓旦旦说过几日再来的东厥人,集结大量的军队,一碰面就集火攻击。
他只得派遣了手下的士兵前来禀明。
却不曾料到,这大街之上,皇帝的轿辇竟然被围了。
“陛下,东厥来犯了!”
果然,江如一看向岁春楼上男子。
黝黑的衣袂一闪而过,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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