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宁一阵恶心，下意识别开头。
他忽然想起殷长洛，心头涌上一种奇怪的感觉，不明白为何同样的动作，对殷长洛他就从没感到这般嫌恶，反而隐隐有些喜欢。
简直太羞耻了，容清宁不禁脸红到耳根。
谈明却误会了，神色更加急切，用火折子把木床旁边矮桌上的蜡烛点亮，迫不及待地将容清宁按在身下。
“等一下。”容清宁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忸怩说：“这木板好硬，硌得我背疼，能找点稻草什么的垫在下面么，这样舒服些。”
谈明甚是不耐，粗声粗气地说：“荒山野岭的哪去给你找稻草，真是娇贵。”
容清宁心中一动，轻声说：“树叶有吗？这木板硬得铁板似的，你膝盖待会要废掉。”
谈明没料到美人遇到这种事不仅不哭爹喊娘，还如此为他着想，不禁乐了：“哟，小美人真会疼人。”
他胳膊肘撑着木板，才一会也不免觉着有些硌肉，犹豫一瞬说：“你乖乖待在这别动，待会大爷我尽欢了就放过你，否则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短刀。
容清宁飞快地在屋子里扫视一眼，陡然看见角落放着一张弯弓和几支羽箭，眸中冷锐一掠而过。
不动声色地道：“既然不放心我，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再说外头风大雪大，你一个人得忙好久。”
谈明跳下床，狐疑地觑他一眼：“不对劲，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容清宁一脸无辜：“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有什么主意，不也是以卵击石么？”
怯生生说：“我只想帮你的忙，早点完事回家。”
谈明压根儿就没打算放他生路，耐着性子哄骗他，不过是图做那事的时候他能听话点儿。
容清宁亦早已看穿。
他乌黑潋滟的眸子怯怯将谈明望着，煞是动人心魄。
一言一语也仿若有蛊惑人心之力，令人不能拒绝。
见他如此温柔小意，谈明登时爱极，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说：“那你不要逃跑，不然我真的会杀你。”
谈明武功高强，自忖如这般柔弱的小公子，再来十个也逃不出他手掌心。
谈明抽出短刀，割开容清宁手脚上的绳子。
容清宁活动下僵冷发麻的手脚，笑意盈盈地说：“多谢哥哥，我要怎么称呼你呀？”
谈明被这一声哥哥叫得骨头都酥了，心想，待会小美人上了黄泉路，好歹让他记住最后与他□□好的人是谁，不然岂非很可惜？
这辈子头一次弄这么高贵绝丽的人儿，谈明很有成就感，心里委实舍不得叫他失望，说：“大爷姓谈，单名一个明字，小美人可记住了。”
容清宁慢吞吞从床上下来，脚刚落地就踉跄一下。
“又怎么了？”谈明皱紧眉头。
容清宁：“脚麻，站不稳。”弯腰揉了揉腿，颇为艰难地朝门口挪动。
谈明随口说：“那你慢些。”言罢就自顾自转身去开门。
容清宁迅雷不及掩耳地把弓箭抄起，搭箭、拉弓，锋利的箭头对准了谈明后背，那是对应着心脏的位置。
“嗖”地一声，羽箭暴射而出，直夺谈明奇身体最致命的地方。
一箭命中，谈明身躯晃了晃，下一瞬，那支箭却“啪嗒”掉在地上。
容清宁大感意外，愣愣地瞪着谈明，不明白他明明中箭，怎会毫发无损？
谈明回过身，目露凶光，恨声道：“老子心疼你，你却想杀我，今天不弄死你！”
话音未落，已似一头嗜血的猛兽扑将过来。
容清宁迅速移步躲开，手里的弓狠狠砸在谈明奇脑门上，趁隙朝门外跑去。
山里天寒地冻，积雪漫过小腿，容清宁跌跌撞撞向前跑，每前行一步都格外艰难。
山里大树参天，倘若没有下大雪，兴许还能藏身树林，可是现在………
谈明循着雪脚印即将追上来，容清宁身后时不时传来他阴森森的狞笑。
容清宁心惊胆颤，不自觉回头瞅了一眼，只见谈明提着短刀，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喊道：“小美人儿，这雪地可软得很，大爷会好好疼你的！”
眼看谈明越追越近，容清宁心知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想到将要被这样卑劣的人凌辱而死，容清宁忍不住大叫一声：“救命啊！有没有人……”
谈明见他跑起来磕磕跘跘，还徒劳地大喊救命，简直被逗乐了，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儿，在这儿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你尽管大声叫，爷喜欢听，待会让你尽情叫个够！”
容清宁慌忙抓了一大把雪在手上捏成硬团，准确无误地砸在谈明脸上，大声说：“你若动我，殷长洛不会放过你的！”
谈明半边脸都被砸红了，抬手用力抹掉脸上余雪，鄙夷道：“瑞王向来薄情寡义，从不在乎任何人，我打听清楚了，你在王府的地位连墨书都不如，即便今日死在这，他也不会过问一句。”
容清宁心仿佛被扎了一下，轻吸口气说：“我与你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你为何定要害我？”
谈明离容清宁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几步就行至前方，将他扑到在雪地里，脸色狰狞：“只怪你得罪了人，冤有头债有主，做了鬼可别找我报仇。”
壮硕的身躯压上来，铁钳似的大手就去撕容清宁的衣裳。
容清宁奋力挣扎，无意间碰到谈明丢在一边的短刀，抓起来就往他腰上捅。
谈明甚是机警，听见破风之声当即一把攥住容清宁手腕，使劲一拧。
容清宁疼痛难忍，手里的短刀落下，直直刺入雪中。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绝望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他缓缓闭上眼睛。
最终还是逃不掉原书里的那种命运，死得这般不堪。
就在容清宁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股腥热的液体霍然喷溅在他脸颊上，随即身上一轻，接着传来“砰”地一声重响。
容清宁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这时天已破晓，皑皑白雪之上，一只乌皮靴踏在身首异处的谈明胸口，沾染鲜血的剑锋在他衣衫上擦拭干净，旋即收剑入鞘。
容清宁从雪地爬起来，不可置信地问：“王爷……你怎么来了？”
殷长洛脸色乌沉沉的，语气捎着几分刻意的平静：“路过。”
容清宁毫不掩饰质疑的表情，“路过？你骗人吧？”
殷长洛冷凌凌睇他一眼，容清宁立马识相地闭上嘴巴。
方才那一箭没能射杀谈明，容清宁大为惊奇，心里很想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便走到谈明尸体旁，把他外衣给脱下来。
殷长洛见他扒死人衣服，脸都黑了，沉声问：“你做什么？”
容清宁头也不回：“这个人古怪得很，弓箭伤不了他，身上定然藏有宝贝。”
殷长洛见怪不怪道：“从殷府偷的金丝甲，莫说这打猎用的普通长弓，便是军弩也奈何不得。”
容清宁果然在谈明身上发现一件柔韧的金丝软甲，心里一喜，三下五除二就从谈明尸体上脱下来，拎着递给殷长洛：“喏，既然是你府上的宝贝，那正好物归原主。”
殷长洛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愠声道：“扔远点，别拿这恶心的东西在本王眼前晃。”
容清宁甚是不解：“这么珍贵的软甲为何要扔？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殷长洛木然道：“本王从不碰别人用过的东西，脏死了。”
“矫情。”容清宁嘟囔一声，说：“你不要我要。”
说着就把金丝甲往怀里揣，想起一事又问：“这谈明曾是你府上的侍卫吧，跟墨书私通的人就是他？”
殷长洛漫不经心道：“私通？不过是宵小之辈使的一些小伎俩而已。”
容清宁呆了呆，冲口问道：“原来你知道墨书是被陷害的？那么墨书并非自尽，难不成你也早就知晓？”
殷长洛沉默片刻，轻淡说：“自然。”
容清宁又呆了好半晌，才压抑着怒气质问道：“王爷为何不为墨书讨回公道？为何任由害他的歹人逍遥法外！”
殷长洛微微抬眸看向他，眼底蕴着位高权重者冷血的淡漠：“难不成区区一个下人的死，也要本王亲自过问？”
容清宁张了张嘴，终究放弃了跟他讲情义道理的想法，以这人冷酷无情的性子，讲再多也是枉然。
“那我们把谈明的尸首埋了吧？”容清宁无奈说。
殷长洛拧眉道：“你很闲吗？这个人方才还要害你，你居然要给他收尸？”
容清宁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这不是怕吓着上山的猎户嘛，你在这等我，我去屋子里拿铁锹过来。”
言罢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小木屋那边走，殷长洛在后面凝视着他，眸光柔和。
少顷，容清宁就拿着两把铁锹折回，递一把给殷长洛，说：“就原地挖个坑埋了，也不用多深，入土半丈就行。”
殷长洛脸色十分难看：“容清宁，本王乃当朝摄政大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竟敢叫本王给这种卑贱下流的东西挖坟坑，你想死不成！”
殷长洛权倾朝野，举手投足无形中已然带着上位者不容忽视的威厉，此刻板着脸，愈发令人心头凛然。
容清宁不敢再使唤他，径自埋头苦干起来。
直到日上三竿才把坟坑挖好，起初殷长洛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后来索性坐在不远处一根木桩上，拿着剑不耐烦的在雪地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胡乱扒拉。
从容清宁的方向看过去，和暖的阳光照映在他颀长身姿上，整个人都灿然生辉。
容清宁怔怔看他须臾，然后把谈明尸体推进大坑里，铲土填平，想了想，又铲了些雪覆盖在上面，乍一眼看去，与别处没什么不同。
忙活停当后，问殷长洛：“我们怎么下山？你应当晓得路的吧？”
殷长洛拄剑站起，伸出一只手：“过来。”
容清宁顺从地走过去，把手放在他手心，低着头看雪。
殷长洛唇角略微一弯，牵着他并肩往山下走。
一路上殷长洛都没说话，容清宁也不想跟他搭讪，就怕像上回那样无心冲撞到他，万一被他扔山里，吃苦受罪的还是自己。
殷长洛见他跟个小哑巴似的一声不吭，心里不由悻悻然，清咳一声：“我将令尊下狱，你是不是很恨我？”
“不恨，挺感激你的。”容清宁一脸淡定。
殷长洛颇为意外，偏过头逼视着他，却发现容清宁脸上果真毫无半分怨愤之色。
“感激？你是在讥讽本王么？”
容清宁好声好气解释道：“不敢对王爷不敬，我阿爹在旧朝树敌颇多，如今在牢里比外面要安全。”
殷长洛深深睨他一眼，沉默片刻，方启唇道：“那就让他一辈子待在牢里罢。”
容清宁险些拍手叫好，勉强克制道：“多谢王爷开恩。”
殷长洛轻哼一声：“倒客气起来了，也不叫本王名字了？”
容清宁笑了笑，壮着胆子道：“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叫你名字吧？那我以后还叫你殷长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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