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容清宁来到华阳院，打算调查割断井绳的人。
却看见玉棋和七七奄奄一息地被几名侍卫从膳房那边拖出来，鲜血淋漓的腿在地上划拉出几条长长的血印。
韩云跟在后面。
容清宁疑惑问：“韩将军，玉棋怎么被打成这样？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韩云看见他似乎有些心虚，拱手笑了笑说：“没什么，有人坏了府里规矩，王爷令末将对他们略施小惩罢了。”
“昨天割井绳的人是他们吗？”
韩云点点头：“让公子受惊了，日后府里的侍卫会加强巡查，末将保证，再也不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事情。”
言罢，韩云就逃也似的带领侍卫们押着玉棋和七七走了。
容清宁不明所以，一转头却发现长琴抱着双臂站在水井旁，脸上表情很诡异，似乎在笑。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晓画也在水井旁跟乔乔说话，他性格懦弱，话也不多，容清宁来王府后都没怎么注意过他。
乔乔看见容清宁，心直口快地说：“容公子，今天多亏晓画公子告发，韩将军才能这么快查出害你的凶手，真没想到玉棋公子如此歹毒，你还好吗？”
容清宁本来对纯良热心的乔乔就一直很有好感，见他不仅不记自己害他丢掉金饭碗的仇，还真心关心自己，险些就热泪盈眶了。
“乔乔，日后你就叫我清宁好了，老是容公子容公子的叫，我听着怪别扭的。”
乔乔摸了摸后脑勺：“这样可以吗？王爷会不会怪罪？”
“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我拜把子不成，你若是不嫌弃我，以后咱俩就是朋友，如何？”
乔乔出身寒微，之前在禁卫当差时就遭遇过不少冷遇，见容清宁愿意跟他平等结交，不禁心里一热，爽快说：“清宁这样的神仙人物，我怎会嫌弃？好，以后咱俩就是肝胆相照的朋友！”
容清宁抿唇笑了，转头对晓画说：“晓画，多谢你了，你是怎么发现井绳是玉棋和七七割断的？”
晓画绞着衣角，小声说：“我看见了，割断井绳的就是七七，匕首是玉棋给他的。”
“那当时你怎么不吱声呢？”
晓画低着头，满面惭愧：“玉棋很凶，我害怕。”
玉棋是威远将军陆霆献给殷长洛的男侍，仗着他旧主子是摄政王亲信，在王府一向横行霸道。
往日殷长洛也不大管府里的事，玉棋行事就更加嚣张跋扈，连大管家祝青山都要卖他几分薄面，晓画就更不敢得罪他了。
此次若不是殷长洛下令彻查凶手，晓画也不敢告发玉棋。
容清宁安慰说：“玉棋被殷长洛赶出府啦，你以后不用害怕了。”
一直唯唯诺诺的晓画倏然抬头，定定地盯着他：“你怎可直呼王爷名讳？”
他脸上懦弱的神色在这一刻忽地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容清宁毫无所觉，浑不在意地说：“啊对，要叫王爷，我叫他名字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口。”
晓画眼底掠过一抹幽微而复杂的情绪，语声艰涩地道：“据说连陛下都不敢对王爷直呼其名………王爷待你真好。”
容清宁沉默一瞬，淡淡笑了：“也许吧。”
晓画微不可察地咬了咬后槽牙，慢慢垂下眼帘。
乔乔今日当值，已经先行去前院值守了，长琴意味不明地看了容清宁一眼，向湘竹院走去。
容清宁见井轱辘的摇手和麻绳都已修好，心说王府下人的办事效率还挺高，就盘算着先把华阳院膳房这边的水打满，再去湘竹院劈柴。
找了一圈却没找着昨天打水的木桶，连扁担都不见了，这也太奇怪了。
容清宁只好解开井轱辘上的水桶，打好水后再拎到膳房倒在水缸里，只是这样一来，就比昨天要费劲许多。
昨天用扁担挑水可以一趟挑两桶，既快又省力，现在一趟只能拎一桶水，并且水桶还是尖底的，半路上累了都没法子放下来休息。
容清宁拎了一上午的水，晌午饭都没顾上吃，好不容易才将就把几个大缸灌满。
哪知等他最后一次拎着水桶往缸里倒水时，发现几个大缸里竟然连一滴水都没有了。
容清宁震惊地望着水缸半晌，气呼呼地朝膳房里忙碌的仆从们喊道：“我打的水呢？哪去了？”
膳房管事连忙迎上来，笑眯眯地道：“这不是要过年了么，华阳院里里外外都要扫尘，用水自然就多了，辛苦容公子再去挑一些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容清宁也不好再发作，忍着怒气道：“还没过小年呢，哪有这么早打扬尘的？”
“过小年打扬尘那是民间习俗，咱们瑞王府不讲究这个，王爷爱净，府里每隔十天半个月都要大扫除一次的。”
“那你们为何不自个儿去打水用？”
“这不是寻思着您介意旁人说闲话么，总不好让那些长舌头编排您在王府白吃白住不是？您既然不愿做活，老奴再唤个下人去挑水便是。”
容清宁简直要捂着胸口吐血了，这管事摆明要刁难自己，可若现在撂挑子不干了，岂不是又要落人口实？
容清宁默不作声地拎着水桶往外走。
膳房管事追上来，往他手里塞了两个冷包子，仍挂着一脸和蔼的笑：“您先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容清宁捏了捏那俩包子，梆梆硬，比昨天的粗面馒头还硬。
夜幕降临，升起一轮明月。
容清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再次将水缸灌满。
可等他最后一次拎着水桶往缸里倒水时，发现所有的水缸里又没水了！
容清宁属实忍无可忍，拦住正准备回偏院休息的膳房管事，咬牙问道：“水呢？”
膳房管事一拍脑门，一脸歉意地说：“您瞧老奴这记性，忘跟您说了，甘清池火房今儿个没柴烧，老奴只好把兰汤烧好了给王爷送过去。当真对不住，明儿还得劳驾您………”
容清宁打断他：“王爷昨儿不是刚沐浴过吗？大冬天的也要每日洗澡？还有，是不是火房的木柴也等着我劈啊？”
管事干笑两声，讪讪道：“哪能呢，这不是刘五告假了么，辛苦容公子暂且忍耐两日。”
容清宁冷笑道：“刘五这几日铁定回不了府，你也甭拿话搪塞我，谁用的水谁给我还回来，我找你主子要说法去！”
没等管事有所反应，就三步并作两步朝殷长洛寝房那边飞奔而去。
膳房管事苦笑着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韩将军也真是，偏要老奴做这恶人，唉！”
洛京城因皇权更迭引起的动荡局势趋于稳定，殷长洛也将华阳院值守的禁卫尽数撤了，只留下王府侍卫值宿。
容清宁来瑞王府已有好几日，侍卫们对他进出华阳院早就习以为常。
见他怒气冲冲地闯进来，虽然心中讶异却也并未阻拦，容清宁很顺利地就进到内室。
司沐的少年侍从们敛声屏息地捧着刺绣绸巾、澡豆恭候在一旁，一名眉清目秀的侍从正在为殷长洛宽衣。
容清宁站在门口，抱着木桶说：“王爷，我有事找你。”
殷长洛摒退侍从，瞥了容清宁一眼，伸手：“过来，伺候本王更衣。”
容清宁把桶放在地上，走到殷长洛身前，笨拙地解开他腰间带扣，脱下他身上华贵繁复的亲王冠服。
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坚实肌体时，心乱了一下。
殷长洛上下扫视容清宁，深如寒夜的眸子落在他脸上，问：“玉佩呢？”
容清宁猛然一省，方才想起此事，心道这下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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