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尺顾虑迟负霜的身体,自行御着风华剑,载三人一同到迟皇山脚小镇之外。
迟负霜也发现了卿尺的不对。
卿尺故意几次不认路,而迟负霜觉得卿尺非但认得,好像还对迟皇山很熟悉。可既然对自己无害,也没必要问得太清了。
迟负霜收起疑虑。
落到实地上,迟负霜牵着小清阳。
小清阳身上的大氅已被卿尺削断大半,已经不会拖在地上了,刚好露着脚踝,赤着脚丫走在坎坷不平的小镇山路,一双白嫩脚丫子被碎石子硌得通红。
卿尺不让迟负霜抱着小清阳走。
迟负霜没了神骨龙身,外物壳子本就弱,还偏是个蜘蛛蜕。
蜘蛛蜕也就算了,现在还是个破破烂烂的蜕!不像迟清阳的壳子,刀枪不入,百毒不侵,这不就是行走的碧落裳?
这点小路算什么!
说起碧落裳,卿尺更是来气。
他师父明知道给迟清阳的原身金龙之躯已经坚不可摧,还要多给这宝衣,这不是溺爱是什么!
溺...爱?
卿尺自己给自己气愣了。
初冬过半,天寒地冻。
三人徒步走着在镇子外,距离镇中越来越近。小镇中的烟火气十足,山路中逐渐常见贩夫走卒。
卿尺用回了初见迟负霜时的容貌,玉冠碎了之后便没再束发,他学着迟负霜的样子,绑了条青丝带,长发松松地披在身后。施以法术敛了银发,一头乌丝垂下,免得师父再瞧着他老。
卿尺握着迟负霜的风华剑走在前面,身披鸦青色的外袍遮住了他招摇的碧落裳。
一旁的迟负霜身上披着玄狐斗篷,黑色绒毛裹在耳下,衬的他更加苍白羸弱了。
这是卿尺从芥子环里取出给他的,应该是卿尺那位故人之物。他倒是接受地坦然,秉着不用也是浪费的原则,倒是意外的合身?
小清阳拉着迟负霜的手,半截小胳膊露在外面,漆黑的大氅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呼呼灌风。
他虽不怕冷,但这样让他很不开心!
小清阳黑着小脸儿,边走边盯着自己通红的脚丫,时不时地抬头剜卿尺一眼。死狐狸精!
行到小镇中,差不多要到迟皇山了,离山脚正门只剩下一小段距离。越往里走,小集市上以物换物的山民多了起来,也比镇外热闹了一些。
卿尺望着不远处的迟皇山峰顶,脚步不自觉缓了下来。
时移世易,转圜阴阳。
终于,回来了。
他和师父一起……
有路过买菜的阿婆看到小清阳,于心不忍,在一旁指责道:“把自己穿的暖暖和和,看孩子脚都冻得通红了,这爹娘都是怎么当的?”
卿尺与迟负霜带着个孩子,穿着虽然已经极近普通,还是引来小镇人的注意。旁人只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带着家眷出来游玩,可阿婆突然这般大声的指出来,让周围人也慢下步子小声议论,怀疑是拐带来的孩子。
小清阳看这些人注意到他,为他说话,并没有开心,他眼睛提溜一转,大声喊了一声:“爹爹,我害怕。”就藏进迟负霜的斗篷里,露出半张白嫩的小脸儿,看着外面的人群。
小清阳这一声算是解除了误会,人群里原本态度不好的几个人挠着脑袋,尴尬的笑了笑:“误会,误会。”
这里民风淳朴人也直白,是件好事。
迟负霜弯腰抱起小清阳,变了另一副面孔,他温声道:“这孩子贪玩,衣帽鞋袜被霜雪打湿了,又不肯穿我和夫人的衣裳,这会儿正闹脾气呢。”
夫人?什么夫人!师父哪儿来的夫人?卿尺转身听到这句,心都要跳出来。发现人们的视线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正不解呢,又听周围附和着几句:“您夫人真美,公子好福气。”
卿尺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师父他又在胡说八道!
迟负霜与卿尺身量相当,站在一起不分伯仲。且看卿尺容貌昳丽,雌雄难辨,觉得养眼,他就随口诌了这么一句。
迟负霜敢说,众人敢信,一会儿便点点头就都散开了。也有热心路人对迟负霜指了指前头:“公子,再往前几步有处成衣铺子,您和夫人可去看看,孩子这么大正长身体的时候,这天寒冻坏了可不好。”
“多谢。”
迟负霜道过谢,大步掠过卿尺身边,走去前面,将卿尺落在了后边。小清阳在迟负霜怀里趴着,露了双眼睛,瞪着跟在后边的卿尺。
这死狐狸精敢勾引爹爹,想做他娘亲?呸!
小清阳装作乖巧地在迟负霜耳边问道:“爹爹,你为什么要说他是…他是你……?”
迟负霜挑眉:“你不喜欢?”
小清阳又往后瞪卿尺一眼,腮帮子鼓了一下。
“不!喜!欢!”
迟负霜笑了:“是嘛,那他以后就是你娘。”
小清阳:“爹爹!!!”
卿尺:“......”难道不用征求他的意见吗?他这算什么?是师父的道侣?是自己的娘亲?
道侣......道侣?!
卿尺忽然想起,他不知道师父有无道侣,若是有,那万年中,师父的道侣是谁?
“你在想什么?”迟负霜在成衣铺子门前停下,看卿尺心不在焉的差点撞到他身上。
卿尺抬眼,直直陷进迟负霜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
年轻的师父清瘦许多,身形依然高大修长,师父抱着小清阳的模样,玄狐斗篷与黑氅交融在一起,让他觉得无比温暖。
心不再酸了。
这是他千道心劫中,魂牵梦萦的梦境。
“没什么。”卿尺低下头,暗暗斥责自己痴心妄想,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道心不稳。”迟负霜丢下这句,抬脚进到成衣铺子里给小清阳挑选衣裳去了。
道心不稳……
他师父说的对。
卿尺也进了铺子,坐在堂内等着。
迟负霜选了两套雪白毛茸茸的暗纹锦衣,这里衣裳样式简单,料子虽一般,但足够御寒了。
“公子,这两件已经是小店里最好的绒毛料子了,让孩子先将就穿,总比冻着强不是。”这店家是之前人群里看热闹的,老早跑回来在铺子里等着,他看这一家三口衣着举止不凡,找了店中最好的衣裳来。
“说的是。”迟负霜给了店家一颗金珠子,店家眼睛都直了。一直摆手说不行,没那么多银钱可以均开。
迟负霜从不带钱币,也不习惯记每个地域的度量衡,金珠子很好用,就一直只带这东西。
“公子,实在不行,小店送一套给您孩子,您这珠子太贵重,实在不能收。”
怪不得说挣的钱越清白越发不了财呢,如此便是了。
铺子里有用绫帘简单隔开了换衣裳的空间,迟负霜掀开帘子,将小清阳放在座椅上,他先取了一套雪绒锦衣,对帘外道:“店家,你去再找些和这款式相似,十岁到十五岁的衣裳,一年四季每样两套,这颗金珠子如果还多的话,再多备一些足衣。”
店家高兴极了,这才将金珠子收起,忙道:“好好好,这样可以了。”
卿尺在帘外听着,他闭上眼,回忆与现实交叠。
一样的铺子,一样的店家,一样的对话。
不同的是,师父抱着小时候的他,称呼着现在的他为夫人......
店外人来人往,店内安安静静,能听到迟负霜给小清阳换衣的布料轻响。卿尺安安静静坐着,未被绑紧的几缕鬓发落在下颌骨处,侧颜柔和了许多。单从铺子门口望去,这人温柔极了,真就像一位在等待主君的夫人。
若时间能停在此处……
卿尺回忆着与师父的点滴,这时候的师父应该正在为他换了衣裳,他站在椅子上,是龙身的本能嗅到了师父脖颈很香,且他还带着心中的怒气,是……一口咬了上去?
“!!!”不好!
卿尺猛地睁开眼睛,大步迈去,一把掀开绫帘,就看到小清阳的嘴唇正在迟负霜颈边停留。
他大手一伸就握住小清阳细长的脖子,力道没控制住,直接将小清阳拎了起来。
“卿尺!你干什么!”迟负霜第一反应便抽出卿尺手中帮他拿着的风华剑,干脆利落‘铮’地一声,剑刃抵在卿尺下颌喉结处。
即使没有灵力傍身,多年积累的身法记忆犹在。
迟负霜冷下脸:“卿尺前辈,放下清阳。”
他是没有底牌跟卿尺周旋,若卿尺翻脸,迟清阳并不会死,死伤的都是他自己,或是卿尺。
如何他都没得选。
小清阳使劲掰着卿尺的手,一双异瞳憋的通红,小脸儿都泛了紫。脚丫子在空中晃动,卿尺太高了,小清阳整个身子都荡在半空。
师父?为了他,不惜对高位阶修者拔剑相向?卿尺心慌,慢慢清醒过来,一点一点放下手,松开了小清阳。
“咳咳...咳......”
小清阳赶紧躲在迟负霜身后,又在心里恨恨地给卿尺记上一道!
卿尺不敢看迟负霜的脸,在迟负霜冰冷疑惑的视线下,磕巴解释着:“我,我担心他对你不利,你的...你不能再受损了。”
师父的蜘蛛蜕不能再受一点点损坏了,不然真的很难存活……
“卿尺,你太过敏感了。”锵的一声,迟负霜将风华剑合入卿尺手中的剑鞘,摆手示意他去外面等着。
迟负霜这才明白过来,心中猜测卿尺所惧为何。
可怜卿尺已经失去他那位,现在不想失去那位的影子,可以理解。
若一直这样下去,不知是好是坏。
小清阳拽了拽迟负霜的衣袖,眼巴巴的看着迟负霜,举着双手要抱抱的模样。
迟负霜的视线重新落到小清阳身上,他将小清阳从地上拎起来,放在椅子上,继续低头给他系好衣带。直到扣上小清阳脖子中间的最后一颗衣扣,迟负霜张开削瘦的手掌,扳着小清阳软嫩的脸蛋。
小清阳与迟负霜离得极近,近到能看清迟负霜瞳孔中的红痕,纤长的睫毛,耳下的三颗赤金小痣......
爹爹真好看。
不对,爹爹真可恶!
迟负霜慢慢俯下身,他薄唇微挑,手指扣紧了小清阳的脸,温声细语地:“小东西,你可看到了。别起什么坏心思,一不小心就会被掐死的。”
卿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冲出来,除非是感觉到了危险……
这种危险,很明显就是来自面前这个小东西。
小清阳冷下了脸,迎上迟负霜的眼。
“知道了,爹爹。”
徒弟是攻徒弟是攻徒弟是攻呀~
并不影响美人徒弟做师父夫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山脚小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