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曾威慑天下的毒库钥匙离奇失踪。自此，库门外重兵层层把守。
那钥匙，是颜云楚在一个深夜悄然潜入王宫偷出来的，她将其放置在书房内，而知晓这一秘密的，仅有陈璟。
和陈璟分别的那一日，毒库的钥匙便不翼而飞了。
刘飞言之凿凿地说，钥匙被陈璟带回了大应。刘飞向来是不会骗她的。倘若陈璟当真把钥匙交给了皇上，应顺帝恐怕早就率兵气势汹汹地进攻横蛮夺取毒库了，又怎会至今按兵不动。
陈璟……他从前说谎时，那神情姿态一眼便能看得出来，可如今，他变了，变得狡猾圆滑，不露声色。
这一切的罪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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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日，呼伦朔见颜云楚没再去牢营审问，于是在晚饭时特意问了一嘴。
呼伦朔像是开玩笑般地说道：“想不到还有颜将军奈何不了的俘虏呢，我可是听说你都没用刑，怎么，还真是看上人家舍不得了呀？需不需要本将助你一臂之力呀？”
他那笑声犹如炸雷一般，在颜云楚耳边轰隆作响。颜云楚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碗筷后回头对着他勉强牵了牵嘴角，说道：“不劳大将费心。”
呼伦朔接着又说：“那陈将可是恒王的嫡子，他要是降了，恒王在大应可就艰难咯。颜将军不会没想到这点吧。”
颜云楚的眉心微微一动。
“所以啊，他降不降倒不重要，王上的意思是，要从他嘴里套出关羌营的内部消息以及大应边北的攻防图。”
颜云楚点了点头，那模样像是真的听进去了。呼伦朔难得见她如此垂首恭听，温顺得仿佛一头失了爪牙的孤狼，心里不禁一阵高兴，又说道：“颜将军可得抓紧时间呀，一个月后，王上要亲自来犒劳三军，你那边要是下不去手，本将可以帮你呀。这嘴硬骨头硬的，还是得用鞭条好好沟通沟通。”
颜云楚笑了笑，回应道：“呼偏将都打了三百来鞭了也没见他松口呀。”
呼伦朔摸了摸下巴上那粗硬的胡渣，思索着说道：“也是，像这种角色，还得从内部攻破呀。”
晚饭过后，颜云楚照例去了常待的坡上。
过了一会儿，潘启君来了。
颜云楚看了看他，又抬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潘将军，明日你去见他。如果，如果他真的是大应派来接应的人，别告诉他我是他的接头人。”
潘启君面露不解之色，问道：“这可是你与世子解开矛盾最好的机会呀，为什么不告诉他？”
颜云楚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低声说道：“现在不是时候。”
陈璟现在对她恨之入骨，即便知道她失踪两年的原因，也无法弥补她之前犯下的错误。必须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间地点，由她亲口告诉他。
更何况，他已经成亲了。
早说晚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颜云楚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一股酸涩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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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潘启君拿着令牌进了牢营。
一年前，潘启君是大应松山营主将，一场战败后被俘，归降了莽荒。
莽荒国君怜惜人才，归降的将领只要有真本事，都会得到重用。
陈璟见过潘启君，自然也认得他。
两人就隔着铁栏静静地沉默了半盏茶的工夫。
陈璟率先开口道：“你终于来了。”
潘启君面对着笼中的陈璟行了大应的将礼，说道：“末将实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世子，来迟了。”
陈璟的目光越过他，淡然一笑，说：“你和颜云楚，是一伙的？”
潘启君道：“颜将军两年前就在莽荒了，是她劝降的我。我们都曾是大应的将，走在一起确实容易遭人议论。平日里，末将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
陈璟目光敏锐地打量着他，又问：“所以，她真的是叛将吗？”
“这……末将不清楚。”
陈璟苦笑一声，喃喃自语道：“看来她真的是谁都不信任啊。”
两人贴着铁牢又交谈了一会儿。为了避免遭人怀疑，潘启君不敢久留，离开牢营后，也没有立刻去找颜云楚。一直到晚饭过后，才寻到机会。
颜云楚听了潘启君的汇报，点了点头，皱着眉陷入沉思，看到潘启君欲言又止的模样。
“潘将军有话直说。”
潘启君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世子此次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夜风呼啸着，吹乱了颜云楚的头发，她随手拢了一把，甩向身后，问道：“恒王那边呢？是皇上的安排？”
“看起来像是世子自己的意思。”潘启君说，“世子妃已有身孕，世子说，他要为自己活一把。”
等了片刻，不见颜云楚回应，潘启君抬头看了一眼。
墨发遮住她的脸，融进了黑色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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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颜云楚亲自来到了牢营。
身后的两名士兵打开牢门，将陈璟拉了出来，直接架上了刑架。那断开衣扣的上衣肆意敞开着，她瞧见了那满身的伤印，其中有一处格外醒目。
在接近心脏的位置，是两年前被她的长□□破留下的疤痕，淡淡的红印格外刺眼。
她的目光上移，对上了陈璟冷静如死水般的眼神，那张俊美的脸上似乎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
“我说过再见你时，会是什么后果吧？”颜云楚走向烧着钳子的火盆，逼人的热气直扑而来，“想好了吗，陈将军？”
陈璟的唇线紧紧抿着，回答道：“我不知道。”
颜云楚冷笑一声，说道：“你身为关羌营主将，会不知道边北镇的攻防图？”
陈璟的眉间微微一皱。
颜云楚捏住钳把，拿起那烧得猩红的火钳，从两名士兵身前走过，说道：“不必守在帐中，本将用刑不喜欢旁人看着。”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担心她一个不高兴把钳子甩过来，于是争相退出了营帐。
颜云楚靠近两步，问道：“说不说？”
“关羌营的攻防图……”
“我问的是钥匙。”
陈璟盯着她，不再说话。
颜云楚捏紧钳把，沉着脸说：“你真觉得我下不了手。”
陈璟无畏地冷笑，说：“靠近些，不用你下手。”
再厉害的刑法，对于一个视死如归的人也确实无可奈何。颜云楚自然清楚自己不可能真的下手，此刻她着实拿陈璟没有办法了。
这时，帐外传来一些骚动，有人高喊：“康副将大捷归来！”
康许回来了。
陈璟见她出神地望向帐外，讥讽地笑了一声，说道：“那个叫康什么的，莫非也是你的露水情人？”
颜云楚缓缓回过头，只看到他一脸不屑地看着自己，她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说道：“本将军情人遍天下，有这一个很奇怪吗？”
如愿地看到陈璟眼中瞬间闪过的愠怒，可很快，那如火焰般的炙热坠入冰窟，又化作了烟云。
陈璟垂下眼眸，似乎是在自嘲，说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颜云楚扔掉火钳，站在他对面，仰头直视着他的双眼，说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陈璟，你总是这么信任我。”
她缓缓地靠近他的鼻尖，在仅差毫厘的地方停住。
“康许此人城府极深，善于伪装，早晚有一天会取代呼伦朔。我……”
“你与他，也只是逢场作戏。对吧？”陈璟说道，“这种话不用对我说，我听烦了。还有，”
他垂眸扫了一眼她的薄唇，喉间一阵干涩，缓缓地笑开了。
“我已有家室，颜将军，自重。”
颜云楚紧紧地握住拳头。
她何尝不知，何尝不知！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刚刚绝不会如此规矩地站着。
陈璟根本不会知晓她内心是多么渴望拥抱他，亲吻他……不管做什么都好，只要不是这样保持着距离，她压抑的思念几乎要冲破血管了。
陈璟心跳得厉害，他感觉那锥心般的药性上来了，让他陷入窒息，两眼发黑。
他盼着颜云楚快点离开，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这个骗子说好一年就回来，他苦苦等了两年，所有寄出的信全都石沉大海，他以为颜云楚死了。
可她还活着，活得风生水起。
在战场上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只想挖出颜云楚的心来看看，她到底有多铁石心肠。
凭什么只有他痛苦，他要让颜云楚也尝尝这种切身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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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许出征两个月，成功占领苗东，王上龙心大悦，给军中送来三十名舞女。
傍晚时分，军中为康许的凯旋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婀娜多姿的女子在原野上翩翩起舞，座下的士兵们看得目不转睛，跳到精彩之处便齐声吆喝，时不时还吹起口哨，那哨音仿佛是从地面抛向空中，余韵缭绕。
在莽荒之地，吹哨是一种赤.裸裸的调戏行为。
康许取胜，呼伦朔心中不快，但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他举着酒碗高谈阔论了一番，面色通红像是喝醉了。
呼伦朔说：“王上龙心大悦，赏了这么多美人，我们男人是高兴了，本将看颜将军好像没什么兴致啊。”
颜云楚一怔，没料到他突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便敷衍地笑了一下。
呼伦朔放声大笑，说：“不妨，一会还有美男献舞，颜将军等着吧！”
颜云楚挑了挑眉，说：“那就拭目以待。”
她的目光横扫而过，与康许对视了一眼。
年轻的男人回给她一个微笑，神情淡定自若。
舞蹈结束后，两名士兵押着一个满身伤痕的女子走了上来。
呼伦朔：“此人潜伏在舞女之中，是来救陈将的奸细！”
颜云楚抬眼端详。
是一张陌生的脸。女子身着黑衣，衣衫被利鞭割破，鲜血直流，衬着那张美艳动人的脸显得楚楚可怜，然而她的神情却十分坚毅。
颜云楚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个女人不会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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