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刻……你快……”
我妈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了，话说到一半，她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在电话这边急得抓脑壳。
“咋子了？妈？你莫急你慢慢说！”
“快点、快点回来……屋里头起火，你龚叔腿断了……无咎，无咎不见了……”
“你说啥子？许无咎啷个不见了？！什么起火断腿？！”
我听得心口一紧。
我妈边哭边说：“下午我去接他放学，老师说他他被人接起走了！你快点回来！”
“龚叔腿咋个断的？！屋头为啥子突然起火了？！你现在得哪？报警没有？！”
“报了，报了警，都还得调查……屋头起火，你龚叔冲进去救你婆，现在都得医院头……”
我妈在电话里语无伦次，接完电话我人都方了。
晴天霹雳！
晴天霹雳啊！
我强行让自己镇定，马上给唐南打去电话，把家里的事情给他说了，告诉他我想请几天假。
他正和陈家少爷搞啥子项目，有个自己的创业小团队，在电话里和我说叫他团队的人帮我买最近一趟航班的飞机票，准了我的假。
我要挂电话前，他又突然喊了我一声。
“许刻。”
他很少喊我的名字。
我说：“嗯。”
他语气变得慎重：“来者不善，多留心。”
我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是我第一次自己进去办理值机手续，以前来是和刘哥一起，这次只有我一个人，首都机场在我眼里不再像曾经那样豪华庞大，连登机口的英文标识，我都能看得懂了。
这时候的我很清楚嘞晓得，只有自己不乱，才能把事情一件件弄清楚解决掉。
登机后，坐在飞机上，开始回忆唐南提醒的那句来者不善。
我婆有气管炎，我妈出门前都会把家里煤气灶和插线板那些检查一遍，屋头总不能无缘无故失火？
屋头都失火了，我婆为啥自己不往外头跑，而是龚叔冲进火场救人？
许无咎为啥子会突然被别个接走，接走许无咎的人又是哪个？
这一连串问题都是我在飞机上得不出答案的，我必须回去见到了我妈，了解清楚事情经过，才能从中找到可能存留的破绽。
一桩事，我可以当巧合。
桩桩件件，连续发生，那就绝不可能是单纯巧合。
肯定，有人在搞我们家！
那会是哪个？我往回想了想，唯一能想到的是我现在的工作，想到前年过年期间，和唐南共度生死难关……
难道夫人那边没把那些外国佬处理完？他们对我进行报复？
虽然那天我没有坚持到最后，但我没忘，他们后来对唐南拔枪了，如果没有我前面的挑衅和消耗，让他们轻敌，说不定他们能顺利绑架唐南，因为当时，唐南在我们县城就吃东西，就被人下了药，他身体本身已经很不舒服。
这是我当前唯一能想到的。
后面熬几个小时，飞机落地后我直接坐了个黑车回县城，到县城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钟。
我妈在医院走道坐着，光头哥也来了。
龚叔家里没啥人，腿断了必须要马上做手术，我婆昏迷直接送抢救，我妈忙不过来，打电话联系的光头哥，他离得不远，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从集训地过来帮忙。
我妈不知道是哭了多久，见到我，眨眨眼，扁了扁嘴，她已经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了。
这一下子，我突然感觉她好像老了很多。
我俯身抱住她，说：“没得事，我回来了。”
光头哥怕我妈情绪激动，就给我说过了探病时间，叫我跟他到外头去讲事情。我也知道这时候问我妈不合适，让我妈先坐着，和光头哥走出过道，到医院楼下讲事情。
光头哥满脸严肃地说：“这摆明了是有人故意整你们，你妈已经报过警了。”
“我晓得，警察那边咋说？”我皱紧眉头，“龚叔和我婆现在咋样？许无咎呢？”
光头哥说：“你婆是煤气中毒和一点轻微烧伤，好在人没得啥大问题，救醒了还要留院观察，你小姑在病房守着。咱叔，手术顺利但人还在重症监护病房，医生护士守着，就刚才你看到那边过道里头那个门里头，你妈不敢走开，怕医生喊，今晚不喊就没得事了。你家是老小区，现在这个天气起火，烧得挺严重，又正是下班高峰期，消防车赶到救火没那么快，负责勘察现场的警察说没找到啥子异常线索，初步判断煤气泄漏意外失火。”
“不可能！”我喊完察觉自己太激动了，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跟光头哥说：“不可能意外失火！我妈她平时出门都要里外检查一遍才放心，她接许无咎是下午四点半，龚叔没下班，屋头就只有我婆。”
“当然不可能。”光头哥捏住我肩膀，眼神精明，“起火在你妈出门过后，她学校接许无咎，老师说许无咎被他干妈接走了。”
“干妈？他哪来的干妈？我妈知道吗？！”
光头哥摇头。
我脑子嗡的一响，马上想到一个名字。
和唐南可能没得啥子关系，先前是我这两年过得安稳，搞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我们家是有仇人的！
光头哥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吸了一口，吐上一圈白雾，盯着半空那轮月亮。
“你妈也晓不得哪个是他干妈，马上就喊起学校老师一路去报的警，放学时候学校门口人多车多的，前几天下暴雨，学校门口的监控正好又线路坏了看不了，警方又没找到现场目击者，你妈等在派出所，没多久知道家里起火的事，医院联系的她，她就到医院给我打的电话，因为你家同一天出两件大事，报了两通警，又是失火又是娃儿失踪，警方很重视，已经展开全城摸排搜索寻找许无咎，还没来电话，四哥后到等在那边，有消息就会通知我，明天早上，你就跟我一起过去。”
“现在就去派出所！”我说。
光头哥的烟灰落下地，他问：“你晓得是哪个接走他？”
我头皮发紧：“有怀疑目标了。”
“行！”
光头哥把烟丢了踩灭，拉起我就要走，我按住他手：“医院这边……”
“我懂！那你先去一趟，接警的是复兴街派出所！”
2013年9月24日下午四点左右，我家起火，我婆煤气中毒在家里昏倒。
四点半，我妈得知许无咎被人接走，报警后等在派出所。
五点十五分，龚叔下班到家，问小区物业借电锯破门，闯进火场救出我婆，被烧塌的大壁柜砸断腿，随后消防队赶到灭火，120赶到把伤员送往县医院，110出警勘察现场，我妈前往医院。
2013年9月25日凌晨五点左右，我到了复兴街派出所，联系上四哥，跟负责许无咎失踪案和我家失火案的警察做二次笔录。
我：“我有怀疑的作案嫌疑人。”
警察：“你说。”
我：“我们家和人结得有仇，这个人坐过牢，但应该已经出狱三年……”
警察听我讲完陈年旧事，告诉我说，失火案和失踪案发生的时间点过于巧合了，人为操纵可能性更大，而我怀疑的目标是不是凶手还需要调查，要有充分的证据才能确定，他的办案经验不足，要马上跟队里开会是否并案处理，如果并案处理，失踪案就能转刑事案件，他们会立刻进行刑事侦查，尽量降低许无咎的生命安全风险。
我不用在派出所等他们开会结果，和四哥直接回医院，因为医院那边，还需要人稳住大局。
如果许无咎是被绑架，不管绑匪是不是我怀疑的那个人，都一定会主动联系被绑人家属。
不是我猜的人，就可能和许无咎外公的小额贷款公司有关，许无咎学校离梧桐湾不远，我妈有时候会把许无咎带过去玩，绑匪图钱。
是我猜的人，大费周章放火，接近许无咎并取得许无咎的信任拐走他，这两件事安排在同一时间，不能只是一个人，要那父女两个相互配合才得行，他们绑人不太可能为了钱，那……
我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到医院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来保持清醒。
四哥等我洗完脸，一起回我妈呆的过道，问光头哥里面情况，光头哥说医生没叫人，天亮了，龚叔暂时安全了。
重症监护病房外面每把椅子上都坐着病人家属，没有地方能睡觉，到这里来的人本来也睡不着，等得实在累，就把椅子放躺，铺盖一铺，勉强躺着歇。
到早上就是说病情的时候了，护士会出来叫家属的名字，被叫到的人又赶紧爬起来去听病情。
每个人脸上都是疲倦，大部分人脸上都写满了焦虑和不安。
也有人勉强松口气。
至少，龚叔这边不需要太担心了。
我妈是勉强松口气，马上又陷入不安的那种。
她抓住我手问：“许无咎有消息了吗？都怪我！都怪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想到时间还来得及，看到路边卖便宜菜的，就又去挤了一会儿！要是我不去挤那个菜早点到学校外头等起，许无咎还不可能被人拐起走，都……”
“等哈！你得哪抢便宜菜？哪条路？”
“就是复兴街街口口上那啊，走过去五分钟就到学校，我每周星期一下午都在那里抢菜，货车开来搞活动卖的，还有鸭蛋鹅蛋皮蛋那些。”
我又找到一个巧合点，还没得到警方并案处理转刑事案件的消息，在脑子里琢磨，赶紧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准备主动打个电话去补充线索。
谁知道，我才刚掏出手机，李书琴她爸给我打电话来了。
我按下接听键，就听到李书琴她爸说：“许刻！许无咎是不是出事情老！”
我绷紧脸：“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给您说这个。”
她爸又急吼吼说：“绑匪给我发了个消息！！！日嘛我还以为是电信诈骗！你现在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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