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雍迈着闲庭信步走了过来,风雨不动,稳如山阙,一步一步朝着齐明煊走来。
衣袂在风中翩舞,凌乱的眸光聚在一起,媚眼如丝,如同并入烟花柳巷。
齐明煊咽了口气,喉间像是吞了金子一样,眸中说不清是欣喜还是畏惧,活脱脱一副经书没抄完就被检查的错愕。
“陛下,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卫雍黑眸游在齐明煊身上,漫不经心的说:“您继续,微臣听着。”
微臣倒要看看陛下能不能骂出花儿来!
陛下敢再骂一句,就打你一板子!
骂几句,打几板子。
卫雍的视线不断游移,不停的上下游动,不由分说的擒贼先擒王的快感。
这种感觉真爽啊!
见到卫雍回来的那一刻,齐明煊的嘴像是被蜡封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理清思绪,齐明煊正儿八经的夸赞:“太师倾国倾城,国色天香,先前是朕妄言了。在朕的心中,太师如春光秋鹤,夏花冬雪,早已深深的刻在朕的心底。”
不管太师信不信,朕说的是实话,君无戏言。
卫雍皱了皱眉,手中的折扇不自觉的展开:嘶,小皇帝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吓坏了?怎么说话这么肉麻?
他利落的合上折扇,如翩翩公子,温润如玉,在触及袖口的那一刻,折扇瞬间消失,卫雍的脸色也有所转变。
小皇帝故作坚定的声音颤抖着,卫雍却能将每一个字都听的真切。
而且,他并不觉得夸张。只是悠哉悠哉的接下小皇帝的赞赏,满意的离去。
卫雍走后,齐明煊一个心血来潮,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
卫府
副将叶羽麟一身黑衣打扮,从卫府的墙边翻进来:“主子,那人逃到西域去了。”
“跟丢了?”卫雍抬眸,杀意如狂风肆虐,压的叶羽麟跪下来请罪。
狠辣的眼神如同从地府中破界而出的活阎王,骤袭了卫府的每一个角落。
他望着西域的方向,沉浸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叶羽麟冷汗浸湿了黑袍,在卫雍凌人的气场下大气也不敢喘。
半盏茶后,卫雍眼尾钳出三分讥笑:“你先起来,这倒也是个机会。”
叶羽麟“嗖”一下子就站起身来,电光石火般的出现在卫雍身前:“主子,您可有什么打算?”
卫雍差点被闪着眼,蹙眉一想:站的够快的,那就继续站着吧!
“打算算账!”卫雍眼皮捎抬,抬头看向西方的天空,心道:今日天气不错。
“如何算账?”叶羽麟多嘴一问。
卫雍低下头,俯视着比他矮一整头的叶羽麟,命令道:“站着算。”
叶羽麟不解:“啊?”
说完,卫雍就入了内室,叶羽麟一直在外面站着,一直站到天亮,才得了卫雍的令,去继续和他的同胞哥哥叶羽麒调查那人的踪迹。
卫雍在内室进入了梦境。
他感觉此梦旷日持久,不愿苏醒。
夜里静谧无声,梦中厮杀不断,好歹也睡着了,在不远处的皇宫里,在舒适惬意的龙塌上,齐明煊翻来覆去的滚了很久,未曾睡着。
一直挨到早朝前,才眯着了一会儿。
刚睡着,又得上早朝。
“陛下,微臣有事启奏。”工部尚书拿着笏板站出来:“青城水患严重,请陛下……”
困倦的双眼睁都睁不开,齐明煊昏昏欲睡,闭着眼无条件无差别的扫射。
“水患严重就去治水,这也要朕点头吗?”齐明煊故意拔高嗓门,吐槽的滴水不漏:“朕又不是水龙头。”
工部尚书:“……”
沉默是最无声的反击。
水治不治的不知道,反正工部尚书被治的说不出话来。
一杀。
卫雍端坐鹤椅之上,眸光清挚,不似殿中自危人,宛若朝外看戏人,水龙头?
笑死个人。
小皇帝是龙头,不产水。
“陛下,如今的赋税已经不足以充盈国库了。”户部尚书也站了出来:“还请陛下……”
这声音打破了群英殿的和谐,也打碎了齐明煊的美梦,上早朝没睡好本来就烦,有些人非得赶上前来送死。
他挣扎着困意,侃侃而谈。
“赋税不够,你们去凑!”齐明煊一挥手,眼皮跳动着说:“一个个的食君之禄,不想着忠君之事,想着让朕提高赋税,你们好从里面捞油水,怎么,是有心让朕背上千古骂名吗?”
户部尚书:“……”
江南的赋税未缴齐,人先死了一半。
二杀。
卫雍定睛一看,龙座上的小皇帝困成一团,他心底不禁轻笑。
都快睡着了也不忘骂人,这样子还真是可爱。
小皇帝将睡未睡,半困不困的样子最是动人,想捧在手掌心呵护着,想搂在怀里依偎着,也想抱在床上晕染着。
陈情靡靡,新义濯濯,到头来不过是胡思乱想。
转而一念,朝臣像是蔫了吧唧的石头,已萎靡不振。
疑似失去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陛下,臣等不敢。”
户部尚书率先跪了下来,连带着满朝文武也都跪地不语,除了卫雍。
卫雍长睫一压,独坐鹤椅气势凌人。
满朝文武都跪在小皇帝面前,唯有卫雍没跪,他比小皇帝坐的更安稳。
过了好半天,卫雍才缓缓开口:“陛下,微臣请拓西域商路。”
西域兵强马壮,西域王野心勃勃,始终是大周的大患,虽有外邦朝贡,但依旧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唯有拓宽商路,才有利可图。
拓宽西域商路这件事利国利民,齐明煊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这西域商路该怎么拓宽,交由谁来拓宽,这里面的门道可深了。
朝臣的意见可以不管,但卫雍的建议不得不听。
卫雍一开口,齐明煊困意全无,隐藏在心底的热血突然洋溢起来,实话实说道:“看来太师这是想分一杯羹啊!”
提议时,卫雍:嘻嘻。
一听小皇帝这话,卫雍:不嘻嘻。
不过没关系,卫雍已经习惯了小皇帝的话术,他不像朝臣那样惊慌失措,只是指尖敲了几下鹤椅的扶手,站起来道:“是。”
这个“是”字,成功令朝臣敢怒而不敢言。小皇帝亦是如此。
卫雍毫不畏惧,脊梁挺直,如远山繁松,立于群山之上。
说是肃然而立的君子风骨也不为过。
可没人知道卫雍心里想的什么,他想的和他做的根本就是心口不一。
仅仅分一杯羹可不行,好歹也得五五分吧?
五五分好像满足不了,要不国库四卫府六,或者国库三卫府七,又或者二八,一九。
当然,全要了也行。
齐明煊一看,卫雍站起来了,他下意识的咽了口气,招手示意卫雍坐下。
有话好好说。
卫雍也不想干架,在小皇帝的强烈招手提醒下,卫雍坐了下来,倚在鹤椅背上,身前是一国之君,身后是满朝文武。
他独坐其间,潇姿绰约。
待卫雍坐稳后,齐明煊悠悠道:“只要利国利民,朕便准许太师分一杯羹。”
朕说的此一杯羹,可非彼一杯羹。
此羹非利,而是某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他目前说这话,也不是真的想让卫雍分一杯羹,只是为了稳住卫雍,不让他在朝堂上动手,毕竟昨日之事还历历在目。
眼前之人权势很大,胆子很大,什么都很大。暂时还不能惹,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那么君不忍则乱……大度。
朕是个大度的帝王,不和卫雍一般计较。
卫雍似乎被稳住了,也没有再提要求。
齐明煊干瞪着眼,一时忘记朝臣还在跪着,他满心满眼都只剩下卫雍一人。
这人光风霁月,不染纤尘,虽说胆大包天,可对他好像也并无恶意。
不知为何,齐明煊总有种预感,卫雍所做的一切,都不只是他看到的这么简单。
卫雍是一朝太师,在外人面前权势滔天,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贪官,可以说是臭名昭著,凭齐明煊对卫雍的了解,卫雍不是这样的,虽然不算是个好人,可也绝非十恶不赦之徒。
如今在朝堂上公然说与天家分一杯羹,莫非这背后还有所图谋?
不缺名,不缺利,他缺什么?
缺皇帝吗?
卫雍若是想做皇帝,恐怕早就做了,这么多年以来,朝夕相处最算不得假。
这些,卫雍不可能单方面的磨灭。
隐约间,齐明煊听到卫雍一句:“陛下,保重龙体。”
“朕没事。”齐明煊一边咳嗽一边说。
看着小皇帝勉强支撑的样子,卫雍瞪着齐明煊,就像一个严厉的长辈: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那什么样才叫有事?
陛下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微臣可爱惜陛下的身子。
陛下是先帝托给微臣的孤,身为帝王的孤寂,孤傲,孤独,微臣都会陪着。
自陛下为微臣辩护那日起,微臣就打算守护陛下一生一世。
若江山破烂,微臣便做乞丐头子,替陛下收拾这破烂江山。
若江山清明,微臣便做孤臣,替陛下拔除隐患,还天下海晏河清。
总之,无论何时,微臣都会守着陛下,誓死不悔。
他眼神坚定,不容置疑。
忽的想起叶羽麟昨日禀报之事,卫雍朝着齐明煊使了使眼色,让他屏退文武百官。
众臣跪的膝盖都快和身子分家了,齐明煊这才想起来没叫他们起身,端了端架子,招手示意:“众爱卿平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李公公喊道。
众臣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的往群英殿外退。
已老实,求放过。
不想听群臣的嘶哑怪叫,齐明煊一拍龙案:“都走快点,你们虽然老弱,可又不是战场上的伤兵,在这充什么瘸子大军?”
文武百官一听,为了项上人头,一个个瞬时精神抖擞起来,溜的比兔子还快。
整个群英殿的乌烟瘴气散的很快,到最后就只剩下齐明煊和卫雍交织的呼吸声。
卫雍向前一步,眸光灿若星辰。
齐明煊也走了下来,凑近了看绝色佳人:“太师,是想要对朕交代什么?”
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比任何威逼都震撼,比任何利诱都魅惑。
卫雍扇睫轻眨,扑闪如繁星:“陛下,说的分一杯羹,指的是什么?”
他的直觉告诉他,以小皇帝的谋算,能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与他一杯羹,绝不是他想的那样。
齐明煊也眨了眨眼,欠兮兮道:“太师,随朕移步御膳房。”
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卫雍疑惑的盯着小皇帝“善良”的眼眸:“御膳房?”
艹,真羹啊!
别的不说,陛下你是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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