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觉得自己住宿的事情也尘埃落定了,杨歉从耿健安的办公室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很不错。
比方说现在题目错了一大堆,也照样能哼起歌来。
不出意外的话,从年后开始他就能正式留在学校跟着住宿生一块儿晚自习了,他知道晚自习有个大教室可以在两节晚自习下课之后到熄灯的一段时间继续进去学习。
那时候他就可以和叶柠一块儿留在大教室里,一起学也好,一起回寝室也好。
自习课还剩最后半个小时,杨歉的眼神很空,很显然是走神的状态,叶柠讲不下去题 ,他轻叹一口气把笔放下:“这张卷子做的时候你都没有认真和用心。”
卷子上被红笔批改的地方都是一片红叉,这和平时杨歉的正常水平不一样。
叶柠带着杨歉学了这么久,杨歉的进步他都是能看得到的。
杨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错这么多,他甚至觉得这么些红杠也没关系,总能混到个及格。
可是当他看见叶柠在得分栏写下只有七十的分数时,他整个人看着分数什么都说不出来。
卷面总分是一百五,他只考了七十。
杨歉顿了顿,低声道:“对不起。”
他道歉的声音很小,嗓音沙沙的,有些疲惫,因为前段时间没睡好,他的精神状态似乎也不行,黑眼圈很重,昨晚睡了一夜也没有能迅速消下去。
叶柠压下刚到嘴边的一句“今天就不练了吧”,就听杨歉说:“我能考好的。”
叶柠有些不忍,但他知道留给杨歉的时间并不多,要在高考之前考出一个非常好的成绩对于杨歉来说是非常非常难的,文科没什么捷径可走,只有死练,儿如果让杨歉最快地从这个地方走出去,就一定需要牺牲掉一些东西。
比如他们本可以亲昵的时间。
叶柠到底是没有把那句“要不今天算了吧”说出来,他抿了抿唇,狠下心把这张卷子撕了下来。
杨歉一愣。
被画满红叉的卷子被撕了下来,尽管叶柠的动作很轻,“哗啦”的一声还是在教室里很刺耳。
叶柠把卷子对折叠好放到一边,拿出下面新的卷子重新递给杨歉:“把这张再做一遍吧,上一张等春节的时候抽空跟你讲。”
杨歉看着卷子,神色有些落寞,他慢吞吞地接过来,应了一声,有些懊丧道:“我多练练。”
最后一节课没有老师看管,教室里的同学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棉衣,杨歉倒还是穿得比较薄,他坐在窗边,呼吸的唇齿间都有白色的细小雾气出来。
太阳这会儿快下山了,和很远很远地方的一座山距离只剩一点,杨歉的鼻子上的小绒毛都被这层光照得暖乎乎的。
卷子就是以往的高考模拟卷,题目又多又难,以杨歉的速度,就算是到下课,杨歉估计自己连卷子的三分之一都不会做完。
开始做题之后,班里又只剩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和一部分同学趴在桌上的沉睡呼吸声。
杨歉看起来呼吸也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问题,他的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有些委屈……也有些可怜。
叶柠觉得杨歉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他多看了他几眼。
杨歉握着笔写完了第一题,回头和往常一样想看看叶柠的样子的时候,却对上了叶柠的视线。
他一愣,笑了一下:“看我做什么?”
在封闭的教室坐久了,他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像是被铁皮灼烧过一样,叶柠没有回答他,伸手
杨歉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叶柠的手背:“你这样我就真的没有办法静下心了。”
叶柠抬眸看他,杨歉的嘴唇很干,大概是教室里的空调温度开得很高,他又刚好是风口,对着风吹,唇上已经有些起皮了。
他顿了顿,起身起开座位。
杨歉抬头看了一眼还这吹着暖风的空调,有些艰涩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随后把半张脸埋进衣服领子里。
叶柠除了教室门,不知道去干什么了,杨歉安静地做了会儿题,脑子里都是英文卷子上看不懂的单词,二十六个字母在眼前飘飘忽忽。
填空题写到一半,杨歉再抬头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杯热水和一包感冒冲剂。
杨歉吃顿地眨了眨眼,看向叶柠:“你生病了?”
叶柠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把感冒冲剂撕开倒进水杯里,递给他:“是你发烧了。”
杨歉茫然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拿过纸杯,一只手慢慢抬起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烧吗……”
他摸了半天,好像感觉不出来自己额头烫,又垂下手:“好像是有一点。”
“发烧比较麻烦,校医不给开退烧药,先喝感冒冲剂吧,等放学了我们去医院。”叶柠看了眼时间,所幸,距离放学只有十分钟了。
杨歉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娇贵,我以前生病可从来不去医院,去一趟小诊所都已经是我对生命最大的尊重了。”
叶柠没有说话。
杨歉笑着笑着,发现叶柠好像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好笑,他便也不笑了。
过了很久,他拽了一下叶柠的衣服,道:“别生气,真的没事的。”
叶柠摇头:“没有。”
杨歉歪着头看着他,他呼吸很沉,眼睛没什么力,这样示弱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无端让人觉得心疼,叶柠忍了又忍,还是伸手紧紧握了一下杨歉的手。
杨歉又笑了,很高兴地回握了一下叶柠的手。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气温已经降了有一段时间了,杨歉体质不算很弱,但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生病。
为什么生病?
杨擎宇比谁都清楚。
叶柠咬了咬牙。
杨歉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
下课铃一响,杨歉就被叶柠拉着走了,那张卷子意料之中没有写完,一路上的人太多,杨歉只能咬牙走着。
走到偏僻的小巷子,周边没什么人了,叶柠才转身把杨歉的书包拿了过来,背对着杨歉蹲下来:“上来。”
杨歉听话地趴了上去,叶柠站起来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不去医院,好不好?”
叶柠道:“那去挂个水。”
杨歉抱住他的脖子:“好。”
白溪街离大医院很远,这个点去医院确实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或许路上连个车都打不到。
这边的小诊所只有一个,就在白溪街的桥那边,叶柠背着杨歉到诊所去,医生给杨歉量了个体温就直接挂上水了。
诊所有床,杨歉高温烧到了三十八度多,坐不住,想去房间里躺着挂,叶柠觉得诊所的床位不干净,把杨歉安顿好之后去隔壁的生活用品店里买了个小毯子。
回来的时候杨歉歪头靠着椅背,应该是难受,他眉宇间微微蹙着,半张脸都缩进毛衣领子里,脸色灰沉沉的。
叶柠环着他,把毯子给他裹起来,叠了一个小角落垫在杨歉的脖子边,让他能够靠得更舒服些。
小诊所的医生没有开药,杨歉现在也没有吃东西,叶柠看了他一会儿,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些。
杨歉没有醒,叶柠转身去跟医生说稍微关注一下杨歉,他出去买个饭。
冬季天黑得快,隔壁有个拉面馆和一家披萨店,叶柠去给自己点了一份便宜的拉面,在等拉面的过程中,他又去披萨店给杨歉买了一份披萨。
发着烧的人食欲会下降,面条不快些吃完容易坨,叶柠问店员要了一个保温袋装着之后就回去了。
杨歉还没醒,点滴慢慢挂着,叶柠担心他空腹挂水会胃疼,又不忍心就这么喊醒他,于是从盒子里拿了一块披萨放到他的嘴边。
芝士的香味瞬间就在满是消毒水味的诊所里弥漫开来,杨歉眼皮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一幕笑了起来。
“吃点儿吗?”叶柠问。
杨歉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叶柠把披萨转了一个方向,把芝士多的部分放到他的嘴边,这部分最软最香。
杨歉看着他,没有动。
叶柠问:“怎么了?”
“小飞棍呢?”杨歉说。
叶柠忍笑,摇了摇披萨:“小飞棍来咯。”
杨歉配合地张嘴:“啊——”
“你幼不幼稚。”叶柠笑着说。
“切。”杨歉嘴巴里鼓鼓的,说话有些不太清楚,“你多成熟……”
叶柠笑了半天,杨歉也眉眼弯弯的,满嘴都是香喷喷的软软芝士。
这一口让他找回了一些食欲,杨歉一口气又吃了三块披萨,吃完叶柠又喂他喝了些水。
食物落到胃里让人稍微好受了些,他偏头想跟叶柠说话的时候发现叶柠桌上还摆着一碗没吃的拉面,他愣了一下。
叶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把装着拉面的一次性塑料碗往自己身上拿了些,避开了杨歉想说的话,开玩笑地道:“这个你吃不了,放了辣。”
杨歉不笨,只是顿了一下就猜出来那份披萨可能超过了叶柠今天的预算。
这种汤碗里的面条最容易粘在一起,只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面条就已经胀大粗壮,看着就让人没有什么食欲,可是叶柠还是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杨歉有一瞬间的空茫。
有钱人家的少爷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没有体验过,但他能想到的词里面,起码锦衣玉食这四个字肯定不会和眼前这个场面搭上边。
“落难少爷。”杨歉说了一句。
叶柠道:“什么?”
杨歉笑了好久,声音沙沙的,他轻轻咳了一声,弯眼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像一个落难少爷。”
发烧的人说话声音就像被火舌子灼噬过一样,听着很虚弱。
叶柠没抬头,又夹了一筷子坨掉的面,道:“落难了你还愿意跟着我么?”
在外人看来叶柠似乎总是不愁着钱,只要认真学习,其他怎么样都可以无限花钱似的,好像他的金钱来源是个无底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歉能够理解他。
一个人来到外地,一个租房子,一个人生活,在作为一个学生并且必须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的情况下,他并不觉得叶柠用家里的钱可耻。
“跟。”杨歉说。
嗓子很不舒服,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就冲落难少爷都落难了还会给我这个拖油瓶买一份披萨解馋。”
叶柠没忍住笑了。
大份的披萨杨歉没能吃完,叶柠把盒子盖好,又塞回了袋子里去,杨歉今天要挂两瓶水,他出去透个气,顺便把自己没吃完的那份坨了的拉面扔掉。
吃饭的点一过,小诊所前面小道上的人就多了起来,白溪街的老头老太邻里关系都不错,吃饱了喜欢出来散步,走到哪儿聊到哪儿。
杨歉靠在椅背上睡了一会儿,嘴里还残存一点菠萝的香味。
披萨上的菠萝小颗粒很香很甜,驱散了杨歉嘴里不少苦味。
快睡着的时候,杨歉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
叶柠刚好从外面回来了,看杨歉醒了,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杨歉摇摇头:“我想起来给我爸发个消息。”
对面没了声音,杨歉能感觉到自己一提杨擎宇,叶柠的脸色立马就冷下来了,但好在叶柠什么都没有说,只拿过杨歉的包帮他把手机从里面掏出来递给他。
杨歉在叶柠的外套里面动了动,伸手拿过手机。
四周风声不止,微弱的风把苍白色的门帘吹动了几分,杨歉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
他声音不大,可能也是觉得诊所里会有人认识他,怕出去添油加醋乱说什么,于是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爸,我现在有点发烧,在河对岸小诊所挂个水,挂完马上就回来。”
杨擎宇回了一句:受伤了吗?严重吗?
很明显杨擎宇的第一反应是聚的杨歉受了伤所以感染导致的发烧。
这个脑回路很奇特,但从杨擎宇的角度看确实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到杨擎宇还在关心着自己,杨歉心里倒有了些慰藉。
人在生病的时候容易想太多,杨歉烧得眼睛有些睁不开,鼻息间都是滚烫的气体,他吃力地打字:就是温差大受凉了。
杨擎宇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很快回了一句:嗯,挂完自己回来。
就这么一句,甚至连再多一个字的问候都没有,杨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他垂着头,后脖颈一截雪白漏在空气中,和生冷的温度那样刺骨。
手上扎着的针刺进皮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理说已经过了刚破皮的那阵疼,杨歉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针好像也挺疼的。
像长了脚一样,刺麻麻地咬着他的血管,流经每一寸血液通过的地方。
杨歉鼻尖一阵酸涩,他用力眨了眨眼睛。
叶柠坐在他的旁边,无声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公众之下,谁也不敢肆意地在千万只眼睛下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学习很难,跑出来一趟很难,放肆谈个恋爱也很难,好像就这么死乞白赖无所事事地活着真的已经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了。
两瓶水挂得很慢,叶柠怕它不舒服,第二瓶水换掉之后点滴快来些,他很快帮杨歉把速度调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杨歉还是迷迷糊糊的,从桥那头的诊所走过来还有很长一段路,河对岸虽然只和白溪街隔了一座桥,但明面上确实不亮堂,天黑下来之后几乎没有路灯,纯靠来时的印象原路返回。
杨歉趴在叶柠的背上,身上搭着叶柠的外套,正有些吃力地把外套扯下来塞回叶柠身上去。
脚下的路坑坑洼洼的,叶柠看不清路,杨歉再背上胡乱地动,他叹了口气:“安分点儿。”
杨歉还有点儿低烧,他坚持把衣服塞给他:“你穿上,马上我好起来你又发烧了……”
叶柠道:“瞎说什么呢。”
“你要发烧晚上没人照顾你……”杨歉有点着急,语气也快了起来,急促的呼吸频频扑洒在叶柠的后颈上。
他趴在叶柠的背上,手指尖被冻得通红,前方稀薄的路灯照着叶柠脚下的路,他抱着叶柠的脖子,小声念道:“我已经这样了,你得好好的……”
是杨歉唇齿间呼出的气息太滚烫了,烫得叶柠心尖一疼,他垂了下眸子:“都这样了,还不好好想想自己。”
他们刚走到桥上,身边起了一阵风,杨歉有些冷,往叶柠身上又趴了趴,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听着有些高兴:“叶柠。”
“嗯。”叶柠道。
“这是你……背我的很多很多次了。”杨歉抱着他的脖子,滚烫的唇贴着叶柠的后脖颈,软软乎乎的,“等我好了,我也试试看……”
他声音被风吹散了,叶柠没听清:“试试什么?”
“试试……”杨歉昏昏沉沉道,“想在宿舍背你一次……”
他忽然开心:“等我们住宿了就好了,天天腻在一起……多开心,还没有人管我们。”
他说话慢吞吞的,快睡着的样子,但意识确实清醒的,他盯了一会儿叶柠的后颈,忽然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
叶柠吃痛“嘶”了一声。
杨歉咬着这块肉很久很久,直到要把这块皮肤撕烂咬扯下来好像才算完,叶柠默默忍着,他觉得他应该是和杨歉想到一起去了。
他无权发出一点吃痛的声音,于是一路咬牙忍着。
温热的皮肤很快被牙齿叼着的地方沾染得发冷,沾上杨歉的津液,被风一吹更加寒气刺骨,不知道咬了多久,杨歉齿间渗进一丝血腥气,他的舌尖舔了舔味。
半晌,松开叶柠道:“藏好。”
叶柠道:“什么?”
杨歉道:“不要给老耿看到。”
叶柠侧了侧脸,脖颈上的那一块被杨歉咬得破皮,正往外丝丝渗着血,桥这片的光线不亮,看着有些吓人。
人走在看不清路的黑暗之中,就会下意识恐惧身边的未知,叶柠背着杨歉,道路细又窄,脚下的路甚至没有水泥铺平,就像是叶柠很小的时候还在老家走的那种田间小埂路。
忽然耳边刮起了一阵风,初冬的风不是寒冷夜里呼呼的大风,是那种阴冷的,就像有人站在身边伸头轻轻对着耳朵吹一口气那样的渗人骨髓。
杨歉似乎也感觉到了,下意识把叶柠抱得更紧了些。
他不够努力也不够幸运。
他适合烂在这个地方。
叶柠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
天上没有云,却也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许久之后,他往杨歉的口袋里塞了一样东西。
杨歉迷迷糊糊的,下意识伸手往兜里去摸。
叶柠摁住了他:“就一个护身符,没什么好看的。”
杨歉听话的把手放了回来,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反应是叶柠什么时候带了个护身符,他居然不知道。
他眨了眨眼,说了一声:“哦……”
管它是护身符也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好。
只要是叶柠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好好收起来。
夜里冷叶柠背着杨歉,加快了脚步,他们穿梭在这一片黑黢黢的小道上,冬季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死寂。
杨歉家里的灯还亮着,杨擎宇在一楼的房间,客厅很暗没有灯,就电视机里面的灯影映在墙上晃来晃去。
屋子的门大敞着。
“叔叔,我把杨歉送回来了。”
叶柠把杨歉背到门口,没有进屋,站在门槛外一步远的地方冲屋里说。
可能是客厅电视机的声音开的太大了,叶柠喊第一遍的时候里面没有什么动静。
正打算把杨歉直接背进去放到客厅沙发上的时候,房间里的门忽然打开了,杨擎宇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叶柠来不及离开,背着杨歉就那么站在原地。
杨擎宇迈出房间的脚步一顿,视线看向他。
“叔叔。”叶柠避之不过,只好喊了他一声。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杨擎宇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就像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眼神那样,带着强烈的狐疑和不信任,从上到下扫描仪一样,要把叶柠看个透。
“又是你啊?”
叶柠不知道杨擎宇对于杨歉的其他朋友……比如说秦天宇,是不是也是用这个表情打量人家。
于是他没说话,主动把杨歉放到了沙发上。
杨歉体温还没完全降下去,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腿软没力,坐下来之后才把眼睛睁开,一睁眼就看到了杨擎宇,整个人下意识紧绷起来,道:“爸。”
对于杨擎宇,杨歉是非常惧怕的,他瑟缩在沙发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那样仰着脸看着杨擎宇,生怕他下一秒会忽然对自己动手。
明明烧还没有退,明明应该休息,或者至少应该带来一句关怀或问候,但作为父亲,杨擎宇却什么都没有做,自始至终的视线都放在叶柠的身上。
叶柠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眼神,他只犹豫了一会儿,便道:“那我先走了。”
杨擎宇不置可否,叶柠刚跨出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谢谢你了。”
很疏远的一句客套话,不咸不淡。
成年人最熟练这样的人际寒暄,而杨擎宇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连寒暄都不大愿意,他声音很平淡,很冷漠,没有要感激他的意思,似乎恨不得他立刻离他儿子远点。
屋里的白炽灯就和那天杨歉被关在后院的铁屋里一样,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情味。
杨歉瑟缩在沙发上,后背佝偻着,
叶柠抿了抿唇,似乎在忍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跟杨擎宇道:“不客气。”
他前脚刚出门,后脚便来了一阵风,用力把叶柠身后的门吹砸上了。
叶柠站在门槛之外没动,杨歉家的门是那种老式的小铁门,上面嵌了一块大玻璃,关上门之后里面的声音就被隔绝了。
叶柠没有回头。
他知道也许隔着门上的这块玻璃后面,杨歉或者是杨擎宇正透过门看着他。
叶柠垂落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
把杨歉安全送到家就完了?
不。
他要让杨歉彻彻底底、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叶柠: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男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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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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