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里矮小的教学楼遮挡住头顶阴密的云层，市一中终于赶在小年夜之前放大家回去。
过年这段时间小卖部都很忙。
来的人基本都是来买烟酒饮料的，按批量囤货，一拿就是几大条，拿个红色袋子胡乱装一起，还硬要塞张小纸片进去，说是给大年初一的团圆饭做准备，来一个人就发，要讨个吉利。
那么多烟里，还是华子卖的最好。
杨歉看着账目一连啧了好几声：“有钱人家。”
“你不有钱？”杨擎宇回头看他一眼，“谁少了你吃似的。”
“吃没少，”杨歉就笑，“但我也抽不起华子，烟这玩意儿超过二十我就得考虑考虑。”
“要求还挺高。”杨擎宇拿起钥匙，难得好心情地哼笑一声，“走吧，去仓库。”
他们去后面清点了下库存，年底批发部和物流都歇业了，要提前把来年需要补货的清单全部列好，量不少。
杨擎宇说，杨歉记，全部弄好之后也没多留，拉下卷帘收拾回家了。
只要是临近过年，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总是高兴的，大街上闹哄哄，平常舍不得放音乐的超市这会儿居然也把音响开起来了，门口挂了不少红灯笼。
小年夜这天，杨歉被杨擎宇赶出来到超市再买些水果回去，年初一马又莲他们来拜年，总不能让人家两手空空回去。
“年货不是有了么。”杨歉很不喜欢马又莲，指着屋子说，“瓜子，金桔，咖啡，糖，还有零食大礼包，这不都有着吗？就他家要搞特殊，还要拎个果篮走？”
“今年不一样，他们今年难得过来拜年，多准备点给他们带回去。”杨擎宇道。
“是啊，往常年年都不来拜年，今年怎么突然就要过来了。”杨歉撇撇嘴，有点烦躁，又低声说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杨擎宇回头，蹙眉看着他，“大点声。”
杨歉没说话。
僵持了一会儿，杨歉拿着钥匙出门：“我过去了。”
大晚上的头顶上光秃秃的树枝上还绑着一连串赤红的小鞭炮，虽然是装饰性的东西很廉价，纸皮的外壳被风吹一会儿就翘起边了，但也总比在路边摆满一排光秃秃的树要好。
底下的红色流苏坠在风中摇晃，看着挺喜庆。
杨歉走到白溪街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家门是关上的，杨歉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叶柠发消息。
【叶哥我出来了，马上去超市买东西，要一起吗？】
他其实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好些天没看见叶柠了，总想着再见见。
那头一时半会儿没有回消息来。
杨歉估摸着叶柠是在忙，正想转身进超市里，忽然看见超市里刚好走出来一个人，手上拎着两大袋东西，正低着头匆匆往前面走。
杨歉眼睛一亮，喊道：“这儿！”
叶柠猛地抬头，迅速找到了声音来源的位置，眼神里的寒光还没有收完，落到了杨歉眼里。
在黑暗的光线下，任何一个能够反射光线的东西都很刺眼，杨歉先是看到了叶柠寒冷的目光，随后看到他手往后一摸，杨歉看到了他袖口处时隐时现的一样东西。
一把很短的刀。
……刀？
杨歉猛地刹住脚步。
脚下的灰尘都被他这个动作带得一滞，干枯的黄色树叶被踩碎了，和地上的灰尘一起揉到一块去。
春节前期都是阴天，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世界显得沉闷又烦躁，老旧的路灯时不时闪烁几下，到处都很昏暗。
只有叶柠袖口的那把很短的小刀反射着寒冷的光，刺进杨歉眼底。
不过他这样的阴狠一闪而过。
看清楚来的人是杨歉之后，叶柠很明显愣了愣，随后整个人好像都松了口气一样：“你怎么……出来了？”
他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在这里碰见杨歉，所以表情收得也没那么快，但他下意识把刀往后藏的动作还是让杨歉心里一寒。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把短刀就被藏起来了。
杨歉喉结滚了滚，一时间要说什么也卡了壳。
认识叶柠这么久以来，他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比如叶柠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魔都教育资源比寿南镇好太多了，他又凭什么转学到这里来。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很离奇的想法。
——那些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那些叶柠曾经亲口否认过的东西，会不会有那么一样两样是假的，又或者说叶柠有没有可能在骗他？
——叶柠爷爷的死会不会真的跟他有关系？
杨歉猛地给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的时候，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
愣神的这会儿功夫，叶柠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他伸手想碰碰杨歉：“你……”
杨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了。
叶柠手指一顿，放了下去。
杨歉低着头，视线不自禁地去看向他的手指，叶柠今天很反常，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接着叶柠的话说了一句：“我爸让我出来买水果。”
叶柠点点头。
杨歉看着他，这才发现叶柠鼻尖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嘴唇惨白，好像被吓到了似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精神状态很差。
杨歉心里疑惑，却只道：“过年了，我想趁出来的这段时间看看你。”
叶柠抬眸。
杨歉站在他的面前，手心虚虚地攥着，他今天穿的棉袄是黑色跟灰色的拼搭款，叶柠很少看见他穿棉袄。
在同龄人里面，杨歉穿衣服算比较潮的那类，总是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之前的嫌弃棉袄太臃肿，所以以往他都是随便裹个大衣或者羊羔毛就出来。
今天猛然看见他穿棉袄，倒显得整个人挺乖的，杨歉鼻尖以下都埋在了衣领里面，只露出一个秀气的被冻得通红的鼻尖。
“要仙女棒吗？”叶柠忽然问。
杨歉没反应过来：“什么？”
“仙女棒。”叶柠说，“会开花的那种小烟花。”
杨歉愣了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叶柠顿了顿说，“看大家都在买，你要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不偏不倚看着杨歉。
有些怪。
因为杨歉并没有从他眼睛里读出真的想要去买烟花的意思，相反叶柠这么直直看着他，杨歉觉得他是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路上的行人格外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像大家都在躲避着什么，都窝在家里不出来。
唯一离他们最近的是一家烟花店，那边有一家三口在选烟花，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东看看西看看。
说不上来哪儿奇怪。
忽然，不远处有一个人大喊：“死人了！！这里死人了！！”
路过的人好奇侧目看过去。
那人还在继续大喊死人了。
已经回到家里的人听到动静，巷子里各家各户的门以此吱吱呀呀打开，人们探出头张望，问：“死人啦？”
“不知道啊，不是有人在喊吗？”
“好像是桥那头传来的声音。”
人们听着声音窃窃私语，胆子大点的直接披着衣服出门往桥那边的方向去。
安静的巷子里一下吵闹起来。
一个人开始往前去了，后面没多久又跟着好些人一起往桥哪儿走。
死人？
大过年的怎么会死人？
杨歉看着巷子那头，转过身。
手腕忽然被叶柠拉住。
叶柠道：“别去。”
他依旧是苍白的嘴唇，或者说……他现在的脸色比刚刚更加惨白了，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眼神一直躲闪着。
杨歉看着叶柠：“你刚刚看到了是吗？”
叶柠没有说话。
“嘟——”
一阵刺耳的警笛传来，随后警车从他们俩身侧呼啸而过。
杨歉甩开叶柠的手，往警车开往的方向跑去。
叶柠认命，也跟着跑了过去。
杨歉赶到桥边的时候，人已经很多了，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河里漂浮着的一具尸体上。
这边没什么灯光，乍一看水里面有一具尸体，瘆人得很。
死者是一个男性，赶来的警察在附近拦了警戒线，尸体已经被泡的肿胀，人脸全部变了形。
等到尸体被翻面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窃窃私语突然停了，语像是忽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周围除了耳鸣，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杨歉气喘吁吁地拨开人群，看到地上的尸体，猛地愣在原地。
没多久，叶柠迟迟赶到。
人群静默着，有人哆哆嗦嗦的开口：“这……这不是老郭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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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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