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局?谁?
祝昇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了才停下来,只觉得要及时解开误会,“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齐四闲百口莫辩,扯住自己脖子上的拘缚环,“这个!拘缚环!能想起来吗?”
祝昇悄悄后退半步,“这……是你和那个潜局的角色扮演吗?你找错人了,我——”
齐四闲一瞄自己手上环绕着的雾气颜色,一咬牙,带着那雾气强行要握祝昇的手。
“等——”祝昇连忙躲避,慌乱间被齐四闲的手碰到了自己手指,那一瞬间刺痛又熟悉的触感让他猛地停下。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自己的手,又往齐四闲那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手上看去。
齐四闲见他的神情,大喜过望,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这个,是[暴君]啊,想起来了吗?”
祝昇张张口,没说话。
喉咙处似乎被束缚了,抬手去碰,却又什么都没有。
被攥住的那只手腕在同一时间,似乎也感觉到了其他的束缚,但低头望去,也只有这个年轻人的手指。
他慢慢抬头,“你刚刚说,谁?谁要死了?”
“潜局!潜君之!”
——
那是齐四闲不愿意去回忆的场景。
因为场景的突变而醒来时,他以十八岁的模样站在了祁禾市的街道上,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场景是他离开院里后,想要去找到潜君之的那一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任务途中突然回到十八岁,但齐四闲的直觉——或者说他体内的[饕餮]感知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他寻着那气息想象着,场景竟随着他的念想发生变化。
然而,齐四闲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思考究竟这是什么原理,眼前的一切已然让他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真正认识潜君之的第一天,就清晰地明白那个人,那个比他大的孩子,是特殊的。
小时候的记忆其实本已模糊,却因上一个场景里的经历想起来不少。
那时潜君之刚刚被一家人送回来,脸上却不见任何失望或难堪,只是安静地自己走进房间,很困似的趴在桌子上。
齐四闲只觉得这个人很眼熟,也许是很早以前曾经远远见过,知道他也是院里的孩子之一。
“这一家也……没办法了……”
大人在自以为地窃窃私语,却被躲在暗处的齐四闲听了个一清二楚。
“算了,还好他也不会难过,不行就不行吧,大不了一直养他到成年。”这是院长的声音,但齐四闲的高度并不能很好地看清院长的位置。
啊,原来是这样,是被多次退回了吗?
齐四闲悄悄看向那个少年,对方似乎休息够了,淡然地起身,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他见过许多被退回的孩子,毕竟这个院里都是些问题儿童,很少能有真正被接受的。
被退回来后,哪怕看上去再冷静的孩子,都会被发现躲在一边偷偷哭。他从前不理解,但当他也被退回一次后,也总算能明白了。
被给予了希望与唯一的关怀后,又再次被毫无留恋地抛弃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那少年也许是习惯了吧,所以才无所谓了。
当时的他这么想着。
但未来的好几年,乃至于他最近成为潜君之的下属的这段时间,却处处证明着——潜君之并不是习惯了,而是……他就是这样的。
就是永远没有特别大的负面情绪波动,在人前永远一副冷静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哪怕是遇到危机,或是被少见地惹火了,做的最多也不过就是皱一皱眉。
潜君之体内关押着[暴君]。
他起初并不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直到何所思给他看了[暴君]最初还未被关押时的样子,以及从前曾经尝试关押[暴君]的囚室的实验记录。
[暴君]在未被收押前,便一己之力造出了一条新的海底大裂谷,延伸引发了数场地震与海底火山的爆发,甚至在海床上侵蚀出一个巨大的空洞,连带出现的漩涡直到现在都还是大洋上的深渊巨口,将附近的一切都吞噬入内。
若不是[暴君]的生成地点在大洋上,远离了大片的陆地,恐怕会引起世界级的恐慌,[野兽]这一存在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能够还算轻易地压下去。
而被收押后,发现那次[暴君]引起的动乱,也不过就是[暴君]所有能量的一半——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自然状态下的[暴君]太危险,因此很快就启动了寻找能够关押[暴君]的囚室的试验计划。
但无一例外,在潜君之出现前的所有试验者,不是在失控后杀了机构里的所有人后被击杀,就是狂乱到连自己的存在也抹去,血肉与骨头都消散在黑雾旋风里。
直到潜君之,他完美地关押了[暴君]。并且从那之后,不论在什么千奇百怪的时间点对他进行精神力考核,都能以远胜于普通人的水平通过。
没有人认为他是个“人类”。
只是“人类”的话,怎么可能把这件事做到极致呢?
那样暴虐的[野兽],却能够控制在那样平静的面庞下。
事实上,齐四闲在了解一切后,居然也并不感到特别意外。
毕竟从很早以前开始,早于[野兽]出现的时候,潜君之就已经是那副样子了。
因此,潜君之若是真的失控,齐四闲才更会意外一点。
那意外就在这里发生了。
那个环境似乎是局里的禁闭室,他还记得在当初他入职的时候问过何所思,那个禁闭室都有谁进去过。得到的答案是,局里作为囚室的,除了潜局都进去过了。
因此第一时间,他并没有意识到里面那个在黑雾的中心挣扎的人,究竟是谁。
齐四闲站在禁闭室的门口,目光却能越过禁闭室的门一样,透视进内部的样子。
里面黑雾四起,浓重的黑雾已经将禁闭室的墙壁腐蚀得薄了许多,呈旋涡状缓慢地以中间那个人形为中心转动。
黑雾的状态看上去还算正常,但那中心的人却完全相反。
那几乎是一个血人了。
齐四闲看不清伤口在哪儿,只能隐约看见那人的动作。
一片又一片血雾在那人身上爆开,黑雾并没有将他视为主人的意思,像渴血的野兽一般趁机丝丝钻入可能出现的伤口里,继而又引发那人口中一连串的痛吟。
齐四闲脑子都木了,不仅因为这骇人的场景,更因为那像死神的镰刀一般尖利地直指他咽喉的威胁感——那是[暴君]的威压。
他无法靠近,只能远离。
将要离开时,一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那层也许是属于真正的[暴君]的黑雾颜色浅淡,而禁闭室里的黑雾颜色似乎更浓重了。
相反的颜色,转化。
电光火石之间,齐四闲只直觉要找到能够让潜君之平静下来的人,也许才能阻止他身上[暴君]的衰弱。
如果他身上的黑雾才是真正的潜君之放出来的,那禁闭室里的那些呢?那些又是什么?
答案只有触碰到那里面的潜君之才能得知。
这个念头升起的下一秒,齐四闲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略微陌生的街头。
他的正前方,就是年轻了一些的,祝昇的背影。
——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那个每天醒来时要害怕自己手上会不会有陈旧的血迹,害怕周围的人会不会突然指认他为“真凶”的时候。
他时常会想,为什么作为人类的他,能够接触到的所有其他物种都那么脆弱呢?
那些柔软的皮毛起不到一点保护作用,骨头也远不如人类的坚硬——连这都已经是还算坚韧的物种了。
如果所有他的双手能接触到的东西,或是生物,都能强大到能够反杀他就好了。
他这样想着,把自己又往墙角缩了点,手腕上的镣铐哗哗作响,而他早已习惯。
没有拘束的话,他就很难入眠。
紧绷的精神让他无力抗拒翻旧账的大脑,曾经失控地砸下的力道与肌肉的酸痛又返上来,从幻觉中生长的血腥气纠缠住他的口鼻,空空如也的胃里泛起一阵刺痛,食道似乎都隐隐泛酸。
“……防卫……合法……年纪小……精神……”
幻听也不出意外地再次响起,还是熟悉的声音,即便他早已不记得那张脸的模样。
他又缩起来点,把两只手死死藏在怀里压着,却依然无法摆脱那些幻觉。
他只能睁着眼,等待日出的到来。
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自己,不敢靠近会蹦会跳的生物的自己,尚且还没能学会控制的自己。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早于他拥有了一个像样点的“家”之前的事情了。
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些呢?
明明为了保持现状,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了。
潜君之的意识仿佛浮在半空中,却又能同步感知到自己身体传来的剧痛。
来自不知名物质的怒嚎骚扰着他的安眠,连带着那些时不时出现的痛觉一起,勉强唤醒了他的神智。
映入眼帘的是黑。
黑色的雾气彼此纠缠着,充斥了整个空间。
在没能来得及认清现状之前,他却已经作出了第一判断——我失控了?
他眨眨眼,试图抬起自己的手臂,却被缕缕黑雾缠住,无法动弹。
他静了一会儿,又疲倦地闭上眼。
算了,也是迟早的事,干脆就在这里被杀死吧,这样起码不会再有杀死别人的可能了。
光裸的脖颈间,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牵拉感传至迟钝的大脑,却也没再能引起他的注意。
周身的温度似乎正逐渐下降,这很好,总算让他的困意有了合适的归宿。
他就要将在这里进入安眠。
直到有个讨人厌的声音响起,黑雾狂暴地涌上来,驱动着他不得不醒来攻击那个声音的主人。
“潜局!”
是谁呢。
“潜君之!”
血管里的血液剧烈搏动着,耳边擂鼓一般的声响,他才意识到那也许是自己的心跳声。
“别就这样被[野兽]杀死啊!”
杀死?
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潜君之猛地睁眼,眼里一片漆黑,不见一点眼白或是瞳孔。
黑雾更加暴动起来,几乎要脱离他的控制,自己朝那声音的方向冲去。
杀死。
[暴君]抬起头,看向祝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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