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霜在玻璃上画出精巧的纹路，天刚蒙蒙亮，简星摇轻手轻脚地起身，缓慢地合上柜门。
柜子里，天使睡得正熟。
路家最开始也没想养自己，所以简星摇被送到了福利院，后来路凛伤了腿，路建成夫妻要上班孩子没人照顾，把简星摇当作免费的苦力带回来。所以，严格来说，他只是寄住在这里。
路凛伤好之后，简星摇就没在家里吃过早饭。
他早起捡垃圾，然后拿去废品收购站卖掉，用卖出去的钱买早餐吃。
有的时候捡不到垃圾，就饿着肚子，等放学再去捡垃圾卖到钱吃饭。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半年，他自己并不觉得苦，毕竟已经习惯了，捡垃圾是他开启新一天的必备程序。只是放心不下天使，可要是陈芹发现早晨自己在家，这一天还不够她闹腾的。
权衡再三，简星摇还是照常出了门，拿着藏在走廊水表后边的球拍在附近街区的垃圾点转来转去。
今天的收获不错，还捡到了个超市装货的小拖车，就是右边轮子有些不好使。
简星摇把瓶子跟纸盒放在拖车上，干劲十足地往废品站走。在心里盘算着，可以在卷饼里加个蛋再加个淀粉肠，送回去给天使补补身子。
正想着，身后响起熟悉的咳嗽声。
简星摇一回头，发现“天使”正四脚朝天，和垃圾一道仰面坐在小拖车里，悠哉悠哉地晃荡着脑袋，修长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亮。
“臭星星，干嘛丢下我？”寒风里，1209抓了捧羽毛边吹边说。
飘飘摇摇的羽毛乘着风，在简星摇肩头洒下。可惜当事人并没有这番闲情逸致，简星摇转动身子，站在风口上，替“天使”挡住夹杂着雪粒的冷风。
“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简星摇怕他病情加重，催他回去，躺在车上的“天使”则大咧咧地摊开四肢，说自己已经全好了。
“那也回去。”简星摇劝他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没有必要跟着自己吹冷风，况且这个没什么用的天使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1209固执地说，“没有星星，早餐都不好吃。”
简星摇长舒了一口气：“你是一顿饭也不落下呀。”
雪粒落在睫毛上，好像镶嵌了一层扇形的霜花，“天使”像贪食的猫一样，眯缝着眼睛催简星摇快走，说自己饿得不行了。
用泡沫箱子给生龙活虎的家伙做了简易的挡板，简星摇拖起车子，认命地赶起路来。
吃早餐的时候，简星摇终于对“天使”恢复健康有了切实的感受，毕竟，饭量是不会骗人的。
准确地说，这一早上捡的垃圾都不够他一顿饭钱。喝豆浆嚼着油条的简星摇盘算着，明天早上要早起半个小时，争取多捡点垃圾……
吃完早餐，简星摇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到学校。
他的课本跟作业都在学校，通常是不会带回路家的，毕竟要捡垃圾，也没有时间写。所以，他一般会利用课间的休息时间把当天的作业赶出来，偶尔有做不完的，第二天清早来补。
在学校他一直独来独往，没交到什么朋友。
这会儿有“天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他更没精力和人交流，在老师同学看来，简星摇更孤僻了。
可是他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下午会抽时间去体校训练，做不完的作业可以在路上，或者训练的间歇补完，就是捡垃圾的时间有点不够，又加上了一张嘴，让他很是焦虑，盘算着训练之后在体校周边走走，发展几个新的捡垃圾的点位。
下午刚练完基础步法，简星摇面对着体育馆的墙壁补数学作业，没多久，墙壁上落了一个不大的人影，左右摇摆着。
简星摇抬起头，对着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孩子说：“有事吗？”
赵远琪蹲下来，做自我介绍，说他是和简星摇一起招进来的学员。
简星摇点点头，回忆着选拔赛的情况，说：“你杀球很厉害。”
“你记得我？”赵远琪笑起来，露出一边小虎牙。
“你找我有事吗？”简星摇又问了一遍，赵远琪收起他的虎牙，好像便秘似的憋了半天，最后，磨磨蹭蹭地从身后掏出一个袋子，袋子里搁着几个空塑料瓶。
他瘦弱的手掌捏着塑料袋：“这个，这个是，是是我和朋友刚喝完的，你你你，你要帮我们丢一下吗？”
简星摇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口袋抱在怀里：“谢谢，以后有垃圾尽管交给我。”这些都是能卖钱的东西，体校的孩子喝不少水，他要是能多捡点空瓶子，天使就能吃好一点。
赵远琪松了一口气，他很怕被对方误会，不过简星摇的反应让他彻底放下心来。
昨天回家，他说了简星摇的事，光是听他复述，父母就很心疼。也终于清楚，为什么教练和队长会这样做了。
他蹲下来，朝着简星摇的方向靠了靠：“那个，我家里有些穿小的衣服，都是洗干净的，要是，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简星摇用极清亮的声音说，“我很喜欢。”
两颗小脑袋凑得很近，远远看着，恐怕要把两个人的身份弄混了。收礼物的人大大方方，倒是送东西的人扭捏起来。
赵远琪羞涩地笑着，简星摇的脸颊又软又白，好像是夹着果酱的棉花糖，很想上手捏一捏。不过考虑到两个人才认识，他还是忍住了。揉搓着发痒的手掌，对又软又糯的糖人说：“我妈妈说，大家会对路凛好，是想要让你留在队里，你不要伤心，大家不是因为喜欢他。”
刚刚的步法练习，王洋又点了路凛示范。
“我懂，”简星摇抠着略微掉色的笔杆说，“我都知道。”
这次的瓶子是几个小伙伴凑的，赵远琪是代表，这会儿蹦跳着回去告诉伙伴们，以后大家的饮料瓶和纸盒，可以直接交给简星摇。
孩子们单纯的世界里，为了能够帮助朋友而高兴。
赵远琪望着补作业的小小身影，想着对方抱着垃圾袋，好像抱着宝贝一样，鼻头禁不住酸了起来，转身对小伙伴说以后，大家喝剩下的饮料瓶跟废纸通通都给简星摇。
·
简星摇：好棒，新朋友是宝藏耶。
赵远琪（害羞害羞）：只是些不要的垃圾而已。
1209（抱手∞徐徐升天）：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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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你四脚朝天，我顶风冒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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