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数学题,那更是灾难中的史诗级灾难。
那天,关溟音讲一道函数题,逻辑清晰,步骤分明。
李渊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在草稿纸上刷刷两下就得出了正确答案。
可孙寒曦,她瞪着那道题,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疙瘩。
“不对啊,”她突然开口,语气里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困惑,“这个函数图像,它为什么要拐弯?它就不能走直线吗?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它这么走不是浪费能量吗?”
李渊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当场呛死过去。
他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眼神瞅着孙寒曦,嘴巴张了张,半天没想好该从哪个角度吐槽这清奇得能劈开喜马拉雅山的脑回路。
关溟音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笔。
她看着孙寒曦,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破天荒地晕开了一点……无奈。
她一字一顿地叫着她的大名。
“孙寒曦。”
“这是函数,不是你街头打架,需要计算最优逃跑路线。”
孙寒曦还梗着脖子,不服气地想辩解,“可我觉得……”
“你觉得?”关溟音打断她,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刺骨的弧度,“你现在唯一需要觉得的,就是把这道题的解题过程,连同你那些‘宝贵’的思路,一起给我抄十遍。”
“为什么又是十遍!”
孙寒曦积攒的火气“轰”的一下彻底炸了,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胸口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
“我就是不懂!你们一个个都跟开了挂似的,就我他妈一个像傻逼!这破题有什么好做的!老子以后上街买菜,难道还得先算个函数不成!”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桌上的数学辅导书,扬起手就要把它撕成两半。
“孙寒曦。”
关溟音的声音不大,甚至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她所有沸腾的怒火。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只有一片沉寂到令人窒息的冰海。
孙寒曦扬起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她看到了。
她在那片冰海的深处,看到了那个下着冷雨的夜晚,看到了关溟音决绝到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
看到了那句“你,我不要了”的终极审判。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笔直地窜上天灵盖。
她怕了。
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和暴戾,在关溟音平静得可怕的注视下,土崩瓦解,连点渣都不剩。
“啪嗒。”
那本辅导书从她脱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轻响。
李渊整个人缩在角落的沙发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原地消失。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今天就不该来!
死一样的沉默里,孙寒曦默默地弯下腰,捡起了那本书。
她把它轻轻放回桌面,用手掌抚平了有些卷翘的书页,然后拉开椅子,重新坐了回去。
整个过程,像一帧一帧缓慢播放的无声电影。
她拿起笔,深深地垂下头,声音闷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我抄。”
那之后,孙寒曦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她不再嚷嚷,不再炸毛,而是把那股子在拳台上一拳一拳往下砸的狠劲,全都用在了学习上。
她开始主动预习。
每天关溟音还没起床,她就已经坐在书房里,对着那些天书一样的新知识死磕。
她看不懂,就用笔一遍遍地在纸上划拉,把关溟音可能会讲到的重点,用红笔狠狠地圈出来,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她风格的“翻译”和提问。
“这个‘洛伦兹力’,是不是就是一种看不见的巴掌,专门扇不听话的电荷?”
“‘边际效应递减’……所以就是像我一样,卷子做多了,就彻底麻了,不想做了?”
关溟音每天早上看到她草稿纸上那些又蠢又好笑的问题,总会捏着眉心,沉默很久。
李渊再来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孙寒曦依然很笨,问的问题依然能把人气到发笑。
但她不再抗拒,而是像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在关溟音这个顶级工匠的雕琢下,虽然过程痛苦得要死,却在一点一点地,被打磨出清晰的棱角。
这天下午,孙寒曦又被一道物理题卡住了。
她埋着头,算了半天,草稿纸上画得一团乱麻,活像一幅后现代主义的抽象派大作。
她烦躁地扔下笔,习惯性地想发作,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只手伸了过来,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关溟音拿过她的草稿纸,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笔,在她那团乱麻旁边,重新开始演算。
她的动作不快,每一个步骤都写得清晰无比,像是正在进行一场优雅的艺术创作。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关溟音的侧脸上,给她精致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神情专注而宁静。
孙寒曦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忘了题目,忘了烦躁,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个人。
她的阿音,怎么能这么好看。
好像只要这么看着她,心里那些成天横冲直撞的野兽,就都安分了下来,乖乖地趴伏着。
“看懂了?”
关溟音写完最后一个数字,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那双直勾勾的、毫不掩饰的眼睛。
孙寒曦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猛地回过神,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视线慌乱地落回卷子上。
“……还、还行。”
关溟音看着她这副纯情的傻样,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极轻地波动了一下。
她没有再逼她,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那个乱糟糟的头顶。
她的掌心带着一丝凉意,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
“一步一步走,别急。”
“我会等你。”
轰的一声。
孙寒-曦感觉自己的脑子里,瞬间炸开了一万朵绚烂的烟花。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疲惫,所有的不甘,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话,这个动作,彻底抚平了。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像一头失控的野鹿,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猛地涌起,瞬间冲到了眼眶。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关溟音还放在她头顶的手。
她的力气很大,大到像是要把那只手嵌进自己的骨血里。
关溟音的手腕被她抓得生疼,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却没有抽回。
孙寒曦就那么抓着她的手,死死地抓着,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把滚烫的脸深深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她没有说话,只是肩膀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阳光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的油墨香,和关溟音身上那股淡淡的、冷冽的植物气息。
一切都安静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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