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碍，赵特助。”季澜潮将赵特助喊回去。
尹圣夏摸不着头脑，这是演的哪一出，似乎这个什么赵特助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和季澜潮都找到了下去的台阶，氛围也没有针锋相对到动手的地步。
正僵持，季澜潮身后停下一辆黑白相间的迈巴赫，比她撞到的那辆活泼不少。
司机下车，走到后车位开门，规规整整站立等待季澜潮过去。
季澜潮并没有回头，跟脑袋后面长眼睛了似的知道是来接他的。
“走，去处理伤口。”季澜潮朝尹圣夏说。
尹圣夏偏头望去，迈巴赫座椅纯白，高贵干净，配上外面的黑白，如同是布置完善的灵堂，她只要一过去就完蛋了。
千万不能去。
“我……”尹圣夏刚要开口拒绝，余光瞥见赵特助温和的面庞又在给她打眼神。
似乎再说：别拒绝，没事。
虽然只是个陌生人，但赵特助身上莫名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气质。
尹圣夏抿嘴，不再回绝。
季澜潮满意勾起嘴角，往前走了一步与尹圣夏并肩，长柄伞再次落回她头顶，盖住浓烈的光线，似乎也让尹圣夏进入了季澜潮的掌控范围内。
“处理一下。”季澜潮沉沉朝司机说。
众目睽睽之下帮尹圣夏撑伞，一同走到司机跟前，上车，坐到驾驶座后方位置。
季澜潮关上门，黑白迈巴赫的司机接过伞，将季澜潮护送到另一边上车，离开。
-
迈巴赫平稳行驶在京北市中心拥挤的车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无一是敢催促它的。
车内除了司机，就只剩她和把她拐上车的季澜潮了。空气弥漫浓重的沉香味，很好闻，闻得尹圣夏血液像是被净化过一遍，慢慢冷静下来。
季澜潮已经投入到工作中，眉心隆起紧盯着平板，想用眼神将平板打穿似的聚精会神，似乎正被什么问题困扰。
并不打算告知她接下来的行动，以及她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也没说目的地。
喇叭声过后是漫长的安静，尹圣夏好想用手机打电话跟高艺吐槽刚刚的经历，说一说这一堆夸张的破事。
可眼下她还在当“人质”，只能作罢。
忍得牙龈痒痒，欲开口问一问何时解放她，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打破了宁静。
很小一声，落到季澜潮耳朵后，犀利的眼神瞥过尹圣夏，瞳孔深深写着“你打扰我了”几个字。
季澜潮似乎对声音很敏感，尹圣夏察觉，否则正常人都不会如此介意这些。
“抱…抱歉…季先生。”尹圣夏弱弱道歉。
虽然知道把她强行带走是这个男人不占理，可许洋都害怕的大人物，更别提她了，所以她立即将手机调成静音，关上，不敢过多停留。
季澜潮转走脸，淡淡说一句：“看吧。”
仿佛已经将脾气压下去了。
得到允许，尹圣夏迫不及待打开手机。
高艺已经给她发了十条娱乐圈八卦了，尹圣夏全然没有心情，拇指快速在手机上跳跃，连带无声却夸张的表情。
【艺艺你肯定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姐们儿现在被架在火上烤，万一今天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记得帮我照顾好我妈妈。】
高艺秒回：【照顾可以，但你老实说，你要跳河啊？】
【不是，我上季澜潮车了…】
高艺：【我敲！苟富贵勿相忘我的好夏夏！】
【？你们怎么都知道季澜潮？】
高艺：【季澜潮你都不知道还敢说在京北混啊？他旗下涉及的行业众多，哦对了，你妈妈用的轮椅就是他家的，药也是他家的，以及你那个老破小区隔壁豪华楼盘也是他家的。】
【什么？！】
尹圣夏倒吸一口气，声响大了些，惹得季澜潮又抬头往她这般望。
四目相对，刚刚尹圣夏还能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懵懂，此刻她已经任人宰割了。
季澜潮这么强，她用什么反抗？
高艺：【对了，你先别看手机，我怕惹季澜潮不开心了真给你宰了，他很讨厌别人在他跟前分心，也不喜欢别问问他问题，你好好配合就行，别真把自己搞没了，我找机会去京北救你。】
看见这段话尹圣夏立刻关上手机，老实巴交双手放平目视前方。
季澜潮的习惯也太无理了，不能问问题，又不能聊天分心，比许洋还难伺候。
车厢内热闹的只有季澜潮身上配套的沉香在压制尹圣夏的好奇心。
可话唠本性难捱，没了高艺陪她发泄，像是有鸡爪在挠喉咙，尹圣夏不自觉咳嗽两声。
咳得很轻，和静到呼吸都觉得聒噪的环境对比起来又如同晴空霹雳，尹圣夏顿时满脸尴尬。
刚刚的提示音男人都嫌弃，这一声不得把自己阳寿搞没三年啊…
季澜潮停下了翻动新闻的手，慢慢往她这边伸。
盘绕的青筋突兀，看得尹圣夏往车门处紧贴，尽可能保持距离，祈祷它下一秒不要出现在自己脖子上。
然而，那只手只是打开了车座间的箱子，拿出矿泉水，拧开，递到她嘴边。
尹圣夏转动眼珠，余光悄悄打量季澜潮脸色。
并非不悦。
相反，很平静也没有怪她的意思。
“嗯？”
还没来得及多想，季澜潮沉沉的疑惑声打断思绪，尹圣夏这才反应过来，她晾了季澜潮很久。
双手接过，吨吨喝掉半瓶，尹圣夏满足朝季澜潮咧开嘴，没发出声音，却努力用表情示意：这水真甜。
季澜潮从胸口掏出一张白色手帕，递到她胸前，“擦擦。”
说得足够平和了。
但还是让尹圣夏忍不住往后躲了躲，不敢接过。
没办法，他长得很凶。
“咳咳…”突然恐惧的咳嗽。
不是尹圣夏的，是前方司机的声音，毫不掩饰透漏着对这个场景的不理解。
尹圣夏察觉到季澜潮眼底冷冷的杀气在蔓延。
“抱歉，季先生。”司机即刻道歉。
“关上。”季澜潮命令。
“好。”司机回。
尹圣夏听不懂这一段对话，只见话落之后缓缓升起的挡板，将后车座划成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前后排。
之前仗着看见司机倒影她还能有些安全感，季澜潮倒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可眼下空间减半，座椅白到发光，空调温度冰天雪地，加上青筋盘绕的手正给她递来一块质地上乘的手帕，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尹圣夏毛骨悚然。
下一秒，柔软亲肤的手帕飘落在她怀里，贴着她手腕，轻轻揉揉。
季澜潮强行塞给她的，和那年她将雏菊塞进蓝召怀里一样。
尹圣夏来不及惊愕，季澜潮已经收回手，再次进入工作状态，浑身写着请勿打扰。
“谢谢季先生。”尹圣夏小声道谢，抓起手帕胡乱擦拭嘴角，生怕晚了季澜潮发脾气。
两秒之后陷入僵局。
这个沾了她口水的手帕要不要还回去？对季澜潮来说它很普通，对于浑身五千块家当的尹圣夏来说，天价。
转过身要开口，季澜潮生人勿近的气场打在她脸上堵住她嘴巴，尹圣夏惺惺将脑袋转向窗外，告诉自己别再弄出动静了，有机会再说。
于是紧攥着手帕等待所谓的机会，没半晌，用脑过度，尹圣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一阵轻眠的鼾声传入耳朵内，季澜潮抬头。
少女靠在沙发后背，紧闭双眼陷入梦乡，卷翘的睫毛收起调皮劲儿，伴着美梦一下一下颤动，似乎梦到美食了，樱桃小嘴咀嚼两下又恢复安静。
等比例放大的五官，一样的名字和年龄。
第一眼还在怀疑可能世界上真的有两片一样的叶子，但现在季澜潮很确认她真是的那年给他送了很多野花的小姑娘，连傻呼劲儿都一模一样。
当年她明明也很害怕戴着面具的他，却还是可以坐在门槛上的睡着，就像现在。
可是…
季澜潮翻动多年前的报道，反复确认新闻。
他回过竹叶村，在尹圣夏18岁那年，他把京北的事情处理好之后才去的，因为这个善良的小女孩他想把竹叶村投资了，让村民日子过得舒坦些。
可他找不到竹叶村的地址，镇上人和他说竹叶村发生了泥石流，整个村子全没有一个活口。
为此季澜潮求证了很久，每个人的回答都是整个村子都没有了。
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似乎还活得挺不错，不然不能这么大条，居然还敢拽着他肩膀，跟当初枕着他动弹不得的双腿那样。
-
尹圣夏做了一个梦，梦到29岁的蓝召找到她了，在一个偌大的草地上，空无一人，蓝召就坐在轮椅上，戴着面具的脸，唇角严肃，同明媚的阳光截然相反，还是那般清瘦。
尹圣夏跑过去，抓着轮椅蹲在旁边开心说：“蓝召，你回来了？”
蓝召帮她整理好被风吹乱的碎发，抚摸她的脸颊轻轻说：“你长大了。”
还来不及回应，蓝召将尹圣夏拉入怀中，低头吻在惊愕的唇上，堵住她要说的话。
即使她热血沸腾，即使蓝召动作成熟，尹圣夏还是觉得一阵寒凉，吻不热。
冷得尹圣夏睁开一丝缝隙，偷偷打量蓝召亲吻她的神情，她突然好奇面具后的风景，这些年为了那段记忆做了无数的梦，每一次都见不到蓝召清楚的五官，尹圣夏内疚又好奇。
于是她敲了敲面具，果断将它摘下。
闯入眼底却是季澜潮毫无感情的上半张脸。
季澜潮将尹圣夏拦腰抱在半空，慢慢掀起眼皮，瞳孔凶狠，亲吻她的动作像是正在吐信子的黑曼巴，试图一口将她吞掉…
“赫！”
尹圣夏吓得身体一惊，从冰窖般的车厢内醒来，拍动胸脯安抚自己。
矛盾的情绪。
一边庆幸自己梦到蓝召了，成年之后她总能在梦里和蓝召相遇，做一些让她脸红的事情。
一边猛烈呼吸，压制蓝召变成季澜潮的恐惧。
然后，尹圣夏眨巴眼，给自己两秒时间接收信号。
噢，她还在季澜潮车上，什么东西香香的。
转头。
噢，季澜潮身上被放大的沉香味，她正靠在他肩膀上。
什么？
尹圣夏迅速弹向车门一侧，哐当一声撞到车窗，撞击声和她极力克制的哀嚎交织，逛遍整个车厢。
她怎么就靠在季澜潮肩膀上了？季澜潮为什么不推开她？
身上盖着一张纯白色薄毯，盖到脖子处，很暖和，难怪能在空调温度这么低的地方睡得这么香，是它的功劳。
可是…
尹圣夏惺惺望着季澜潮刚刚被她侵略过的地方，惊恐又羞涩。
她还是第一次靠在男性肩膀上睡过去，季澜潮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刚刚的体验确实不错，她睡得可香了，醒来一身轻松，就是那个梦怪吓人的。
季澜潮已经翻过不少书页，似乎这个姿势摆了很久。
窗外还有佣人走过忙碌的身影。
看样子已经到目的地，那季澜潮怎么没有下车？
“抱…抱歉季先生…我睡着了就会乱动…不是故意要靠上去的…”尹圣夏将拖地的毯子抓上来些，喃喃道歉。
“睡好了？”季澜潮淡淡问。
“…嗯…”尹圣夏小声应。
太丢人了，她睡觉不老实，妈妈说她甚至手舞足蹈的，她刚刚不会给了季澜潮一巴掌吧？
季澜潮合上书，敲了敲车窗。
两边车门打开，尹圣夏旁边站着一位白胡子男人，年过半百的模样，成熟稳重，见到她立刻点头微笑。
“小姐，请。”
请？这是哪？
回头想要答案，季澜潮已经往别墅内走去，留下比迈巴赫更黑的背影。
尹圣夏惺惺走下来，站直，然后哇塞了一声。
她在京大上选修课选了一门建筑设计，老师上课给他们看过这栋别墅，夸赞它的设计美学和精妙之处。
尹圣夏印象深刻，叫召雁，独独一栋，占据别人一整片别墅区还大的面积。
见到实景比照片还震撼，大到她不自然抓了抓自己的小挎包寻求安全感。
宽阔的路圈住川流不息的喷泉，伸向欧式现代宫殿风格的别墅，她的共享电车要骑很久才能穿过一众罗马柱进入别墅内吧。
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地方，不无聊吗？
来不及研究季澜潮无不无聊，尹圣夏脑子里浮现黑曼巴盘绕在黑云压城的宫殿上朝她吐舌头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太安全。
“那个…叔叔再见，替我谢谢季先生嘿嘿～”尹圣夏囫囵说。
弯腰，蹑手蹑脚往反方向悄悄溜过去。
“小姐。”
白胡子男人从身后喊住她，笑着说：“季先生已经在客厅等候，您还是亲自进去跟他道谢吧。”
再递来一个盒子，“季先生给您的，请换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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