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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样本

易曦叶自从进门就没正眼看过他,冷道:“你还舍得回来?李老师刚打电话问我进度,我替你汇报了,不用谢。”

“……如实汇报的吗?”贾靖青变成苦瓜脸。

“分毫不差。”

“!!我真的会谢!”

“说了不用谢。”

“……”

为了多挽回自己的表现分,贾靖青后面两天干活比外面抢饭吃的狗还猛。

终于等到最后阶段——收集样本。等他们收集完毕就可以启程回国了,不过贾靖青想多待一天再回去,因为他想参加拍卖会。

作为没有感情的任务主要执行人,有没有贾靖青的帮忙对易曦叶而言没有区别。他突然想起当初引诱贾靖青参加行动的原因是不想跟欧阳天共处一室,现在看来计划完全没达到预期。

欧阳天简直跟影子一样甩不掉。作为保镖他无疑非常出色,但作为骚扰者他更胜一筹!

“易博,箱子很重,还是我帮你提吧。”欧阳天眼带些许宠溺,借机靠近易曦叶。

易曦叶在他开始动作的零点零一秒就将自己移至距他一米远的地方:“几根试管几个培养皿而已,我自己来,谢谢。”

欧阳天显然被他拒绝惯了,故意摆个受伤的表情跟在他后面走出研究所。

下午他们就要启程回国。私人船只已为他们准备好,他们将在凌晨回到深圳。

易曦叶和欧阳天被教授安排的司机送到废弃港口,那里有欧阳天的人接应他们。

港口上生锈的集装箱摆的乱七八糟,走在其中就像进了溶洞,颇有种迷宫的美感。

不知道这样乱摆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在易曦叶印象中,无论港口有没有投入使用,暂放在这里的东西都会摆放的井井有条。

可能每个国家的管理制度不一样吧。

易曦叶在心里小小批评了一下逼死强迫症的日本人,跟欧阳天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

欧阳天的人分布在各个角落,见到易曦叶甚至还会朝他点头打招呼,应该跟他当初在莫里安地下生产线血战的不是同一批人。

不过,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所以易曦叶觉得他们不太靠谱,也不能全怪易曦叶。

咸湿的海风带着些许铁锈味灌入易曦叶的鼻子,他好像在其中闻到了些不寻常的味道……

走在身后的欧阳天比他更敏锐:“什么情况?”

他刀尖舔血的生活过习惯了,一丁点异常都能令他神经警觉。欧阳天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敢肯定他嗅到的是鲜血的味道!

前面带路的手下见他们不再前进,转身道:“欧阳先生请放心,这里排查过了,没有危险。”

话音刚落,前方集装箱后面就倒下一个人!

欧阳天立刻向前迈一步,将易曦叶护在身后,右手摸向腰间。

其他人也训练有素,二话不说拔枪朝那处靠近。

最先看清现场的人放下枪,他比了个OK的手势代表前方没危险。

欧阳天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他慢慢地走过去查看现场,五感调动留意着四周情况。

死者是他的手下,死因头部中弹,死亡时间……就在刚刚!

不好!

欧阳天瞳孔骤缩,敏捷地后撤一步,拽着易曦叶躲到旁边集装箱底下。

果然,在他刚刚站立处的附近,又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倒下。

易曦叶也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肾上腺素开始飙升。他有些呼吸不稳,问道:“狙击手?”

欧阳天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这个时候还不忘调戏一番:“易博别害怕,我一定护你周全。”

易曦叶:“……”他拼命在心里循环播放李老师的告诫——不看,不听,不想……

“周围没有高层建筑,不是狙击手。”易曦叶没搭理他,自言自语道。

欧阳天身体微微前倾,松了松领结。他收起易曦叶看了就膈应的表情,说道:“有人藏在集装箱上,枪上装了消音器。”

合理。

按照分析,现在敌在暗我在明,对方占据最高点,形式不太妙。不过……对方能用集装箱当掩体,他们何尝不能呢?

就这一秒内,易曦叶已经想好对策。左边的集装箱呈拱门形状搭放,路更窄杂物更多,这是生存的机会,也可能是死神的陷阱……

他决定赌一把!

易曦叶握紧箱子,弯腰准备从反方向跑。

谁知欧阳天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在原地:“易博,你没武器,我可不许你这样乱跑。”

易曦叶挣了两下没挣脱,眼底开始凝结冰霜:“没武器又怎样?”

在莫里安地下生产线,他没带任何防身用具不照样端了他们老巢?

欧阳天看他真准备生气,只好把手拿开。不过手抽走的同时顺便表面帮他扶眼镜,实则趁机摸他脸。

易曦叶的脸色比被雷劈了还黑,拿手背狠狠擦了几下被碰过的地方。

欧阳天终于得逞,心情自然好了许多:“算了,这个你拿着。”他把自己的枪抛给易曦叶。

易曦叶毫不客气地把枪的保险打开,连“谢谢”也没说转身就走。

真是块沾在头发上的口香糖,晦气!

好在欧阳天没有跟他一起走,不然他怕这枪的子弹打到它主人身上!

易曦叶弯腰往前跑,眼睛看着前方,余光却一直在瞄集装箱顶部。

忽然,头顶斜前方闪过一片黑色衣角。易曦叶果断向前一跃往地上翻滚,正好藏到“拱门”下面。同时“咻”地一声,一颗子弹悄无声息地打到他刚刚站的地方。

他举枪瞄准那个位置,准备等对方再次冒头就开枪。

对面很谨慎,一击没中便不再继续进攻。

易曦叶心跳加速,听觉被放到最大。

集装箱太破旧,只要有一点动作就会发出响声。而易曦叶什么都没听到,说明上面的人还藏在原地等他动作。

一滴冷汗从易曦叶鬓角滑落。这一瞬他想了无数种前因后果,最后发现对方目标最大概率只有一个——

样本!

只见他把箱子放地上,右脚轻轻一踹,箱子滑着撞到对面集装箱,反弹进小道的转角。他往上跃起,单手攀住集装箱边缘,作势要爬上去。

猜中了!

那人从集装箱上跳下,不顾一切去拣地上的箱子。

就在同时,易曦叶换手在集装箱上转个身,瞬移至转角处,抬手正好将枪口对准他!

那人没躲过,肩膀中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易曦叶这才有机会看清那人的样貌——黑色衬衫,蛇样纹身从衣领出来,顺着脖子爬至脑后。

是日本□□!

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帮派。易曦叶对日本□□有所耳闻但研究不深,显然这是欧阳天的知识范畴。

没等易曦叶细想□□为什么要抢样本,另一个有同样纹身的人从天而降,一肘击打在易曦叶背上。他猝不及防地往前扑,好容易单手撑地才不至于倒下。

第二个纹身男完全不顾同伴死活。他眼里只有任务,抄起手提箱就跑。

易曦叶忙朝他开枪,却只打在集装箱上。

杂物太多,道路曲折且窄,子弹命中率大大下降!

易曦叶泄愤般朝地面捶了一拳,起身直追。

此时,四周枪声此起彼伏,不知道欧阳天那边情况怎样,反正……不可能比他更糟!

现在箱子在谁手上,谁就是集火点。易曦叶知道自己单独追上去无异于去送人头,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样本被抢走仅代表着任务失败,要是样本流出……那将代表着人类发生灾难□□故!

几颗子弹从易曦叶身边掠过,他打不中别人,别人当然也打不中他。这使他更大胆地往前追。

横在路中间的杂物拖不住他们的脚步,他们像闪电一样在狭窄的过道里你追我赶。可易曦叶还要当心射向他的子弹,于是两人的距离拉的越来越开。

“呼……呼……”

易曦叶喘着粗气,顾不上擦流进眼睛里的汗水。无论如何……就算他死,都必须追回来!

突然,左边的集装箱“砰”地一声炸开!

易曦叶条件反射护住头部,冲击波的巨大推力将他推倒在杂物堆上。

火焰纷飞。

他在臂弯间依稀看到从集装箱燃烧的窟窿中走出一人。那人手腕上的表在黑暗中反射出闪烁的银光,手里抛玩着什么。

可怜的纹身男被炸成碎片,当场死亡。

易曦叶双眼一眯,手往后撑,腿借力蹬在杂物堆上,子弹般腾空跃起,稳稳接住飞在空中的箱子。落地时作为缓冲在地上翻滚几圈,箱子被他护在怀中,像块易碎的玉石。

他紧绷的呼吸终于缓了下来。箱子只是染了一层黑灰,他把灰拍掉,没有检查出裂缝。

幸好做了万全准备,选了个质量不错的箱子。易曦叶当初选择坐船回国,也是为了避免飞机出事。

“易博,以一敌众的事以后还是少干,”欧阳天接住抛在空中的银色小圆球,“你受伤我可是会心疼的。”

说罢,他眼中闪过一丝冷色,指间飞出一颗圆球打向易曦叶右后方的集装箱!

又是一声爆炸。

等了两三秒,一具残破的尸体落地,重重砸在易曦叶身后。

是微型炸弹!

欧阳天手里把玩的小圆球正是出自布拉德之手——B.L.S.L.自研微型炸药。体型只有指甲盖大小,威力却比十枚手榴弹还大。

敢情这个疯子刚刚直接炸穿一个集装箱来支援他……

易曦叶擦了擦脸颊,汗水混合着灰烬将他手背染黑。他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判断局势应该逐渐掌握在我方手中。

易曦叶还是有点不放心,边打开箱子检查边问欧阳天:“什么人要抢样本?”

“日本的黑龙社。”欧阳天不露声色地审视四周,“一个不太出名的地头蛇,拿钱办事罢了。”

拿钱办事……那么幕后主使是谁?

易曦叶把所有人都在脑海里排查一遍,无奈地发现他找不出来谁最有动机。

这项目属于布拉德内部的公共项目,并不会损失任何人的利益。教授是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项目进度每周公开更新至数据库。成果公布会第一时间共享给所有布拉德内部科研人员,大家只要走流程申请就可以取得样本。现在成果已经公布在内网,李老师跟教授关系好,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并提前走申请流程。而易曦叶是第一位来取样本的科研人员,仅此而已。

如果布拉德内部人员没有动机,那么会是谁?是针对李老师的,还是针对教授的?

“……”易曦叶看到了什么,打断他分析的思路。他烦躁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不悦道:“把炸弹收起来,不许再用了!”

“怎么?”欧阳天不解地半蹲下身去看易曦叶和他手里的样本。

“再炸一次人类就得喜迎世界末日。”易曦叶小心翼翼地把试管放回原位。

欧阳天看到试管下面有条微小的裂缝。可能是刚刚阻止纹身男的时候,爆炸点离箱子太近,爆炸产生的共振震裂了试管。

好吧,确实是他的错。他耸肩妥协道:“都听你的。”

易曦叶不想再耽搁,提着箱子起身快步离开。他特意选了带临时实验室的定制船,样本放在那里最安全。

欧阳天见他心思全在样本上,只好跟在他后面提醒道:“小心集装箱,里面藏着人。”

他被偷袭过,所以清楚。他们的人能着□□的道,是因为他们实在没想到密封的集装箱里能藏人。显然对方有备而来,且他们行踪泄露了。

从狭窄的过道挤出去,眼前豁然开朗。船停在岸边,欧阳天的人正警戒巡视,见来的人是老大,这才调转枪口。

处理杂鱼的事交给欧阳天,易曦叶现在当务之急是进船里的临时实验室换试管。

他做什么都追求完美,就连一根破裂的试管——即使能够坚持到回国——他也无法忍受。谁知道后面的风浪会不会毁了它呢?

易曦叶戴好口罩,穿上实验用外套。他专注地操纵机器,在无菌环境下将绿色液体倒入新试管并封口。

此时船体突然一阵颠簸,易曦叶扶着操作台边缘踉跄两步。

他在心里把欧阳天骂了一通。实验室内完全静音,他听不到爆炸声,但能整出这动静的除了又在扔炸弹的疯子,还能是谁?!

取出样本后,旧试管立即焚毁,无菌舱也从头到尾消杀一遍。他把手套摘掉鞋套脱下全部销毁,外套脱下消毒。

等易曦叶做完这一切出来,已经到了最晚启程时间。可是船舱除了他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

欧阳天还没搞定?

易曦叶去驾驶室找驾驶员,准备抛下欧阳天自己回去。可他发现驾驶室也是空的!

有情况!

易曦叶拿着箱子以最快速度下船。现在哪里都不安全,样本在自己身边最安全。

他走出船舱,眼前的景象令他心脏重重沉了下去。

就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居然人为制造了一场炼狱!这才过去多久……

岸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与残肢躺在血海中,血液汇聚成细细的长河,滴进海水里。海面上飘着各种燃烧着的杂物垃圾,不知染红海水的是火光,还是鲜血。一个个集装箱变成了废墟,它们的尸体像地震后的房屋一样散落成一地碎片。集装箱破开的大洞在燃烧,冒出浓烈的黑烟。

海风轻轻吹过,带着焦黑的铁片在甲板上滚了几圈,滚过残肢断臂。

血海中央纠缠着两个人,他们互相掐着脖子,在赌谁先咽气。

艳阳高照。高温的空气扭曲了易曦叶的视线,他眯了眯眼,还是没法看清他们是谁。

“嗒,嗒。”

易曦叶跨过甲板上焦黑的手臂,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

欧阳天和……谁?

那张被血糊住的脸越来越清晰。

啊,原来他猜错了。

抢样本的人不是针对李老师,不是针对教授,而是针对他。那是他的熟人,是才几天没见,本该老老实实待在画展的熟人——

“左银?”

易曦叶这声不敢置信的轻唤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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