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燕衡手臂发力,猛然一掼,污血溅到他脸上,进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一剑封喉,燕晟没了气儿。
燕衡提剑起身,摇摇晃晃站稳,低头看着满地的残血横肢,抹了脸颊的血迹,道:“真是便宜了你。”
燕徊看他费这么大力才将人弄死,难以理解道:“五马分尸不比你一刀一刀轻松得多?”
燕衡不置一词,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他左右,道:“甄老三呢?他总不能没同你一道回王都吧。”
“我让他带了几人去帮着临安王了。”燕徊想到什么,目光在他身上搜刮一圈,状似不在意道,“兵符给我吧,我让黄勤臻去调兵,袁知策还带人在各个宫门围着的,咱们若不里外联合突围,不一定出得去。”
燕衡毫不在意地把东西扔给他,道:“出不去的,只有你。”
燕徊没品出他话中别意,还道他在打趣,一边看着黄勤臻取了东西出去,一边说道:“云瑄说什么糊涂话呢?你我可谓唇亡齿寒,现在这状况,我若出不去,咱们都得死。”
“不见得。”燕衡道。
燕徊靠近他,在他身后,手上的刀不动神色地朝他腰间挪近几分,若无其事道:“今夜事成,云瑄可莫要忘了答应我的。”
燕衡呵呵道:“现在你不就在本王身边?本王还要兑现你什么?”
“话是如此,可我觉得,我们还能更进一步,不是吗?”燕徊手腕一动,正要发力,却不料此时黄勤臻去而复返,板着一张脸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燕徊自然收手,撇身藏刀于身后,问道:“怎么了?”
黄勤臻一脸严肃,当着二人掂了掂手上的兵符,狐疑道:“这重量,好像不对。”
燕徊还没当回事地说道:“怎会不对——”
话未说完,黄勤臻就将手里的东西轻松掰成两瓣了。他摸了摸那材质,皱眉道:“这是假的。”
“假的?”燕徊从他手里夺过来,翻来覆去打量,自己琢磨了半天,怎么样想不明白。
燕衡讥讽道:“本王捂了半天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呢?”
一听这话,燕徊不乐意了:“云瑄这是怀疑我?”
“本王可没说过这话。”
“燕晟一直惦记着回这地儿,口口声声要拿兵符,那玩意儿定然不会藏在其他地方。找!”燕徊扭头吩咐黄勤臻,面目有些狰狞,“多叫几个人进来给我好好找,把这乾武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是!”
黄勤臻出去叫人的功夫,燕徊移步到了最近的书架,手刚搭上一个木箱子准备开箱,压根没心思顾及别的,脖颈陡然被送上一阵冰凉。
燕徊登时僵着身子,手上也顿住,一动不动。
燕衡在他身后,长剑抵着他,顺手扯下他腰间别着的刀,神情漠然道:“我说了,你出不去。”
黄勤臻领着人进来,刚好撞见这一幕,他瞪大双眼,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他愕然道:“王爷你……你疯了吗?”
燕衡不回他,只目光幽幽地盯着燕徊,防止他有什么动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燕徊微微一偏,还笑得出来,“云瑄啊云瑄,枉我对你尽心尽力,你竟如此对我,真叫人寒心。”
燕衡可笑道:“想拆桥的,不从来都是你吗?”
“这话我倒是听不明白了。”燕徊惯会装傻充愣。
“你刚刚在本王背后出刀子的时候,怎么会不明白呢?”燕衡嘲道,“你也是心急,我以为你会等临安王那边死讯传来后才动手,就这么迫不及待。”
燕徊道:“这乾武殿外面围着的,可都是我的人,你觉得你有办法出去吗?”
“我出不去,可别人进得来啊。况且,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燕衡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你我二人已至如此了吧?”
那头黄勤臻听了这话,有些稀里糊涂,尽管他不清楚两人发生了什么,但若二人站在对立面,他自然是要偏心燕徊。
他迈开步子就要出去发号施令,挡住无关人的步伐,刚撤出两步,那门豁然一开,什么东西被扔进来,刚好落到他脚跟前。
黄勤臻猝然顿住,定眼一看,这被捆成粽子挣扎不得的,正是甄老三。
随后提刀进来的,是白鹤和邝凡。
而就在前不久,两人帮完忙离开御书房时,谢承阑和燕徏一队人马活捉了高淳,便立刻去了袁知策所在的皇宫南门。
高淳不省人事,谢承阑就把他绑在燕徏的马上,俨然像是燕徏给制服的。
宫门将开时,燕徏低头瞧了瞧马背上的人,感叹道:“人是你抓的,最后的这名头却落到本王头上,倒是惭愧。”
“只有王爷拿着这条命,天下人才会心服口服。”谢承阑道,“况且,王爷有心,不会让谢某今夜白走一遭的。”
“放心,本王会为你和六弟平反。”
宫门大开,撞入眼帘的,是一群黑压压的私兵。那领头者,确是袁知策无疑。
袁知策起初还道高淳已经大功告成,专派人来通知自己的,可当他瞧清了来人的面孔,脑子当即变得空白,心惊不止,条件反射作势拔刀。
宫门下,两军对峙。
燕徏提着高淳头发,迫使他血肉模糊的脸朝向外面大军。
“叛军之首长北郡公高淳,以下犯上、谋杀君王,现已被俘获,尔等可要继续负隅顽抗?”燕徏庄严肃穆,视察一圈,从容高声道,“弃甲投戈者,一切罪责既往不咎。”
听到后半句话,那群私兵有了犹豫神色,大多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手里的兵器将放不放。
袁知策心乱如麻,自己拿不下个主意。他是收到高淳动手的消息,确保万无一失才敢带兵来此,怎么样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如今高淳被抓,他也没了翻身之地。
正当他还在考量,他所领兵卫身后突然传来邓钰宸的高喊声:“兵符在此!大楚万千兵马任本将差遣,前方叛军若还不束手就擒,本将一声令下,随时将尔等踏成肉泥。”
那些人听了此话瞬间慌乱,嘈杂声渐大,各人纷纷回头,探脖子踮脚尖看向邓钰宸,只见邓钰宸手上拿的,确实兵符无疑。
直至此刻,终于有人放下兵器,不再挣扎。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便成了一片一大片,最后,溃不成军,再无人有心反抗。
就在这时,洪巳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脸惊慌满身血污,仿佛才受了惊吓,撞出来瞧见燕徏他们,如见救兵降临。
他对着燕徏的马“扑通”一声跪下,使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又辛酸道:“吾皇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知策不得已,扔下长刀,翻身下马,俯跪在地,声声不甘道:“吾皇,万岁。”
燕徏一挥手,便有人上去将袁知策拿下。
高淳这一桩刚萌芽的造反案,至此结束。
谢承阑看着满地狼藉,道:“王爷,燕徊手底下有先尧安王留的精锐兵将,将近五万,先前都安置在岭南岳州。”
“岳州?”
“是。他此次回王都,定然会想着给自己留后路,保不齐王都里已有他的人了。”谢承阑道,“不过,他虽有钱养闲人,可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撑他五万兵将北上王都,规模那般大,再怎么伪装也容易引人生疑。”
谢承阑猜测道:“因此,他若真动用了那批人,定会留一半以上的军将在岳州。而北上那批,肯定也会分开分走。”
燕徏神思,神情凝重道:“我会下令各个关口严加彻查,叫邓钰宸在王都外和附近州府仔细搜查一番。岳州那边,是需要有人走一趟,不过……”
他突然顿住,神情犯难。
谢承阑道:“王爷若是无人可用,谢某可举荐一个。”
“谁?”
“刑部侍郎,何砚何岁芳。”
简单几句说完,谢承阑便无心多做逗留,不再在此料理后事,调转马头就往乾武殿奔,只想着快点见某人。
与此同时,乾武殿里的气氛仍旧是剑拔弩张。
白鹤邝凡二人进来,和黄勤臻及其几个手下过了好几招,打成了个平手。在此期间,外面也没闲着,偶尔传来一阵阵厮杀声,显然是前者领来的人和黄勤臻的手下打起来了。
而书架之下,燕衡已经贴着燕徊脖子划上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燕徊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云瑄,你怎么舍得杀我呢?”
“你是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的?”燕衡剑攥更紧,“你是把自己看得多么重要了还是对我误解太深了?”
燕徊状似不死心道:“若舍得,那你怎么迟迟不肯动手呢?”
“我在想,怎么折磨你能让我舒心点。”
燕徊笑笑不语,望着门口那边,突然道:“云瑄你瞧,那不是谢归雁么——”
燕衡真就一愣,撇开视线看去。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燕徊抱起手中的木盒子猛然砸向他,额头登时见血。
燕衡好一阵眩晕,后退几步没能站住,还是跌倒在地。燕徊迅速扑上去,夺回了自己的刀,拔刀对着身下人喉咙捅去。
燕衡勉强恢复清醒,立马挥剑挡着,虽身处劣势,却也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
“我真是小瞧了你。”燕衡持剑手背的青筋若隐若现,手臂的伤又一次崩裂,血浸透衣物。
“云瑄,我们谈谈可好?”燕徊力道不减,笑道,“你就不想知道谢稔禾母子俩在哪儿吗?”
燕衡皱眉,膝盖一顶挣开燕徊,自个儿往旁滚了一圈,躬着身单膝跪着,头疼难忍,掌心揉了揉太阳穴。
燕徊一个四脚朝天的姿势,抓紧了手里的家伙什,准备起身追过去。那边白鹤见状,抽空间朝燕徊扔了把已出鞘的刀。
燕徊为了躲闪,侧身一翻,那刀恰好落到手指缝隙。他本没怎么当回事,但看清那把刀的样式后,神色突变,连追击燕衡都忘了。
那是陶易的刀。
燕衡还在恍惚着,但也不算太糊涂,知道趁此机会,重新将人挟持住。
他蹒跚几步,剑锋重新抵上燕徊侧颈。
两人一立一坐,泾渭分明。
燕衡强忍着不适晃了晃头,道:“你已经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燕徊抹了把脸,笑意不明道:“云瑄这么了解我,知道我把人藏在了何处,那你也该明白,我这个人啊——”
“死也拉个垫背的!”猝不及防间,燕徊一个扫腿翻身站起身,短刀铆足了劲冲向燕衡。燕衡旋身站定,想也不想,手腕一转拿正了剑,剑锋朝着他脖子撇,作势一抹。
而此刻,燕徊手上的短刀就要往他眉心刺去。
燕衡有足够的信心比他快一步,也能避开头顶的利器,于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也只刹那,一把长刀横飞进来,将那只离他眉心一寸的短刀打飞。
与此同时,燕衡抽划手上的剑,燕徊血喷当场。他不甘心地瞪大了眼睛,愣住无法动弹,在气儿落那一刻,还是倒下。
燕衡舒了口气,扔了手上的东西,转头看向方才那把刀飞来的方向。
只见谢承阑火急火燎地朝他奔了过来。
“燕六!”
燕衡笑笑,终于有了明媚的意思,虽是疲惫的。
他趔趄朝谢承阑走近两步,双手微张。谢承阑冲上去,将人紧紧抱住。
好一会儿,谢承阑才放开他,两手捧着他脸,拨开额角被血迹汗水打湿的头发,观察额头的伤势,皱眉不忍:“伤口这般深……”
燕衡闭上眼,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又拥上去,下巴搭在谢承阑肩膀,长长吐了口气,道:“死不了。”
谢承阑捏了捏他后颈,满是不乐意道:“又说这种话。”
燕衡道:“还好,你还在。”
谢承阑一手伸进燕衡膝弯,视若无睹地抱他到床榻上,让他坐下好生休息。
他轻擦燕衡额头血迹,撕下一块干净的布,细致地给他包扎额头的伤口。
谢承阑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瞧过燕晟的满地残肢,他只恨自己没能上去补两刀,弥补燕衡在行宫里受的委屈。
而此刻的黄勤臻,已被便被白鹤邝凡两人齐齐制住。
二人将他押到燕衡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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