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说出口,沈颜猝不及防地就朝前冲来,江无有凝出剑意,侧身挥出一道惨白的光辉,沈颜敏捷地避开后,一跃跳至他的身后,她从脊骨处抽出一条骨状的东西,并没有实体形态,一道劈过,直向江无有而去。
这道犹如远古巨骸的光体铺天盖地向人压来,大有吞噬之意,江无有已避之不及,他屏息凝神,生生用手中剑意将这光体一分为二。
而那道骸骨状的光体却并没有消散,江无有恍然大悟——原来,沈颜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这四周笼罩的结界。
江无有在心底直呼不妙,可一切却为时已晚,那道骸骨天光打在结界上,四周霎时犹被虫蚁啃噬,渐渐腐烂掉落。
“沈颜......”江无有正欲回头质问,却迎面撞上了杀气腾腾的沈颜,她提着手中的脊骨,双眼猩红,皮肤正止不住地往外浸血,直冲着自己而来。
眼见那脊骨即将就要把自己封喉,江无有果断出招,以剑意直迎,沈颜的手却在这时突然收回,连带着手中的武器,就这般撞在了江无有的剑上。
白骨横穿沈颜的喉颈,她当即了无生息。
江无有眼眸凝了起来。
四周的结界在这时完全消逝,沙台停止流转,余砚青的遗体摔到了地上。
众人朝高台望去,只见沈颜惨死在江无有手下,喉咙上被剑意穿出个血窟窿,死不瞑目。
宋月楼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脚下一软,瞬间跌跪在地,她难以置信的望着这一切,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她连呼吸都忘记。
江无有望下去,正好对上谢书情投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一时哑然。
“诶——奇怪。”堂惜从身后的崖壁上跳下,在余砚青的尸体旁一阵细查,发出疑问,“她这个阵法,不是打算将余砚青再度尸化啊。”
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侧首,堂惜招了招手:“哥,你过来瞧。”
几人围在尸体旁边,谢书情伸手洒出大片星光,片刻后,眉头紧皱:“我......说不清楚,尸体目前这个状态,准确说已经不能算作尸体了,也不算是人。”
堂惜问:“哥,我不明白。”
谢书情起身,看向站在一旁沉默的江无有:“你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无有沉吟片刻后,将方才在结界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几人听后,更是一头雾水。
“这沈颜,为何故意求死?尸体不是他的目标吗?”堂惜不忍问道。
“那恐怕,就得问问另一个人了。”谢书情的目光落在了高台另一边,正痛哭流涕的宋月楼身上,她怀中紧紧抱着沈颜的遗体。
“宋掌门。”谢书情走到她跟前,礼貌颔首,“有些事,我们该聊聊了。”
宋月楼低垂着头,哑声道:“我知道。”
“余砚青的尸体,随你们处理,但沈颜你们不能带走。”
似乎是早有预料,但宋月楼说这话时,却显得无比疲惫。
谢书情问道:“冒昧问一句,宋掌门此前,要这尸体有何用。”
沈颜已经身死,而如今尸体却还完好无损,此前堂惜探听到的结果,说宋月楼此行便是为尸解仙而来,以如今情况看,他们口中的人尸解仙应该便是这余砚青的遗体。
这遗体在不律宗掀起过那么大的危害,如若真掉入旁人手中,杯有心之人加以利用,指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宋月楼与沈颜关系匪浅,他们必须搞清楚俩人在密谋什么。
宋月楼抬起头,泪水纵横间,眼神犀利:“谢长老,尸体既已交由你们处理,旁的也不重要了吧?”
谢书情发难道:“此物本就有违天理人伦,为仙门着想宋掌门还是说清楚得好,以免将来有口难言。”
“仙门着想。”宋月楼嗤笑道,“你和一个仙门罪人,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这番话?”
听到这话,一旁的堂惜忍不住了:“宋掌门,这话就是你不对了吧,沈颜方才可是亲口说了,仙门如今多半都习过不律宗的心法呢,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
“真论起罪人,如今百家怕是一个都跑不过。”
宋月楼眼神冷淡,说道:“哦?是吗,你们这般有理,有本事,出去说给那些仙门听听?”
这一番话,登时打得众人哑口无言。
宋月楼太清楚这个真相,对所有人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就算在各家仙门中搜罗出不律宗心法,也会有自诩正义的说辞,为这等行为开脱。反倒是听信习承不律宗心法这件事,更容易将谢书情定为被邪魔外道洗脑的结果。
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将青越台一同拉下水,仙门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只会沆瀣一气串通说辞,对心法这件事矢口否认。
宋月楼太清楚,颜面和能力,百家更看重哪一个。
能力,可以有千万条道路去走,而颜面,只有那一条独木桥走到底。
“仙门讲理。”一直沉默的江无有突然开口,“宋月楼——我可不讲理。”
话音刚落,他手中立马聚起剑意,毫不留情地横在了宋月楼的脖子上:“你不说,我便送你上百仙台,严刑之下,自有真话。”
宋月楼欲要起身,那剑强硬地把她摁了下去,只听得一声警告:
“别反抗,你打不过我。”
“余砚青的尸体我要,你的目地,我也要。”江无有冷肃道。
谢书情本意并不想和一门之主走到这种大动干戈的地步,毕竟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得有往来,哪曾想江无有这个莽夫直接就上家伙了。
“我说。”然而宋月楼还真松口了。
好歹一门之主,还以为会多挣扎会儿。
“我要尸体,是为给颜颜治病。”宋月楼握抬起沈颜的手臂,上面皲裂的血路,已呈现干涸,“多年前,颜颜不知从哪里得了一本无名心法,在此之前,她因灵根的问题一直无法突破境界,于是来廊西寻了地鱼脊骨,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惜那地鱼骨与她本身并不契合,因一次走火入魔留下了内伤,再不能动用法术,她便开始习那本无名心法,我曾经劝过颜颜,她是知道她父亲下场的,但最终她还是偷偷背着我练了心法,后来,你们也知道,颜颜不可避免被心法反噬。”
“终日以药浴浸泡,才得以续命。”宋月楼说到此处,声音略有哽咽,“后来在廊西,遇到一位境外高人,他说了解决之法。”
谢书情略有不安地问道:“是何?”
宋月楼望向身后的尸体,一字一句道:“以同修此法的人血肉入食,血肉尽,骨肉合。”
这回答令一众人等骇然,一直游历行医的堂惜,不禁感到心惊:“你难不成要让沈颜吃了自己亲生父亲,你疯了吧宋月楼!”
堂惜情急之下气愤地直呼其名。
宋月楼并不认为此举有何不妥,反问道:“不然呢,我看着颜颜去死吗?她对她父亲恨之入骨,生前既对她有所亏欠,死后以血肉偿还,有何不妥!”
一番言论,让四下沉默。
江无有问:“所以,不律宗那日,是你的手笔。”
宋月楼点头:“当然,江宗主,不得不承认你的禁制确实厉害,但你别忘了,沈颜和你的禁制,师出同门。”
这话瞬间点醒了当初在不律宗,为何会有人解得了他的禁制,余砚青原本修的就是咒术禁制类,沈颜从出生后便跟着江无有,一起在余砚青身边修行,而那些禁制,江无有会,沈颜自然也会。
同样的,江无有会解,沈颜自然也会解。
“其实颜颜一开始也不同意,但没有办法,无论如何,我都要她活下。”宋月楼说到此处,眼神突地悲愤起来,“你懂吗江无有!我要她活下来——”
江无有默不作声,此时的沈颜,已经化作了她怀中一具皲裂的尸体。
谢书情反驳道:“宋掌门,逆天之法,你就没想过会遭反噬吗,你怎可听信那高人的一面之词,如若沈颜因此丧命,或者尸化,你又当如何?”
“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办法了!”宋月楼撕心裂肺道,“我还有得选吗?”
她恨声道:“况且,如今我也选不了了,江无有,你说是不是?”
江无有仍旧没有回答,谢书情此时站了出来,宽慰道:“宋掌门,节哀……”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病急乱投医,也是医的一种。
宋月楼在高台上抱着尸体,长久地无语凝噎。
谢书情几人将尸体处理好后装在了乾坤袋内,见宋月楼执意要留在此地,只好先行离开。
回到鬼门客栈后,一行人在堂中落坐,思索起来。
江无有略有所思道:“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堂惜疑惑偏偏头:“有吗?”
谢书情此时开口:“是有点不对。”
堂惜一脸茫然。
“你看,我们之前在沈颜门外所见,她分明是对宋月楼有恨意的,而且,她提到了一个男人,但是方才宋月楼所述并未说到这点。”谢书情分析道。
江无有嘴角一弯:“知我者莫若书情。”
“还有一个疑点,方才的阵法已成功,沈颜生的希望已经很大了,她在这鬼门关蛰伏多年,断不是寻死之人,而你刚才所说,她又是主动求死,这做法根本解释不通。”谢书情撑着下巴补充道。
“你觉如何?”他转头问向江无有。
面对突然凑近的脸,江无有迅疾地敛起神色,他自若地端起茶杯,说:“认同。”
这会儿又开始假正经了,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吧,谢书情暗道没趣。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叮铃,似金光洒落,谢书情转头去寻来源,不远处一只金雀显现,他伸手让其停驻。
身后的江无有,不动声色地将缠绕在茶壶上的绦带默默解开。
“糟糕!”谢书情突然惊呼。
“怎么了?”
“何事?”
江无有与堂惜一同问出。
“明安醒了。”谢书情面色焦急。
堂惜不解:“这不是好事吗哥。”
谢书情看向江无有,眉头紧锁:“他要杀时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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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无药之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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