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声一字不落地落入温冉耳中。
她脸色越来越差,周遭的士兵没有听见这些声响,安静养伤,只有迟暮忽然拍案而起。
“人渣!他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分明是他自己无能,非要去追剿鲜牧,害的大家中了埋伏,差点被全数剿灭,他怎么好意思恶人先告状的!要我看,细作是他才对!”
迟暮涨红着脸,怒不可遏。
温良在旁,军医替他包扎着伤口,他不解地看过来:“阿暮,怎么了?你,你在和谁说话呢?”
迟暮指着不远处的城墙,指尖因为愤怒而颤抖着:“赵寅良那个狗东西,抓了伯父伯母,栽赃嫁祸你是什么鲜牧的细作,往你身上泼脏水不够,还要杀了他们,妈的,他——”
话音未落,他感到身旁一阵疾风掠过,原本温冉所在的地方没了人影。
“师父?”
他和温冉的五感异于常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冉已经朝着城内奔去,他刚要去追,温良忽然拉住了他。
急风呼啸。
温冉脚步越来越快,耳畔风声猎猎作响。
胸腔之中有一团烈火正在熊熊燃烧。
江家之前如何待她,她可以不去追问,吃的那些苦头她权当是自食恶果,大不了重头再来,怨不得他人。
父亲怨她也好,打她也好,也是她之前自己作的孽,现在她努力去弥补,让温家上下过上温馨富足的日子,她也不曾埋怨过其他。
即便是紫华派的道人,告诉她理应袖手旁观,不顾人间兴衰荣辱,才是正道,她也不曾说段道长一句重话,只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只是,总有人见不得她好。
温家上下,没有人做错什么,温良出生入死,即便一开始是为了战功,为了自己,但他这么些年为边关抛头颅、洒热血,都是实打实的。
温如庭和许静婉散尽家财,让本来遭受饥荒的雁山一步步重新振作,朝廷不说他们有功也就罢了,现如今反过来要污蔑他们。
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那赵寅良手里拿着所谓圣旨,不远万里从京城入关,不顾人命,任意妄为,他又凭什么坐在高位,俯瞰众人。
真当她温冉是泥巴捏的?!
雁山城内。
“动手!”
一柄柄大刀泛着寒光,晌午的烈阳照射在刀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百姓纷纷偏过头去不敢看。
大刀之下,是温家上下几口人,还有寥寥数个仆从,都被打晕了绑在一起。
逆着光,不知从何而来一把木剑,浮空而起,划破寂静。
“哐当——”
大刀把把掉落,长剑所到之处割破了持刀人的手腕,手法干净利落,若是江家人在此,一定会觉得眼熟。
长剑调转方向,又一剑割开了捆绑温家人的绳索。
赵寅良瞪大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底下百姓纷纷惊呼。
“仙人,是仙人!”
“温大善人一定是被冤枉的,仙人都来救他了,大人明鉴呐!”
“大人明鉴!”
百姓跪倒一片,高呼声让赵寅良一瞬的愣神。
他听说过雁山月牙泉的故事,难不成,真有仙人?
但他不信邪地握紧了身侧的大刀,来回探看,稍一定睛,发现了从城门外缓步走来的温冉。
她浑身浴血,仿佛从地狱而来的罗刹,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温冉一步步走向他,赵寅良咽了咽口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哪里有什么仙人,原来是逃犯!来人,拿下!”
木剑擦过所有士兵的身旁,稳稳落入她手中,
原本拾起大刀,打算忍痛上前去的士兵,见着这么诡异的场景,一个个都犹豫了。
她这副姿态,不像仙人,倒像是妖魔。
赵寅良面色发白,但他不想承认被温冉吓住了。
他在入关之前是认得温冉的,知道她是江家的大夫人。
他本就瞧不上她,没把她放在眼里。
前阵子听说了她大闹江家,甚至把京城闹了个鸡飞狗跳,最后安然无恙地离城。
京城守卫皆是赵家手下,因放走了温冉,江家来找他们茬,在朝堂上暗讽了赵家守卫无能,放任一介妇孺出城,又明里暗里想让赵家出兵去追拿她。
赵寅良听闻了此事,只觉得荒谬可笑。
江家果然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连个女人都抓不住,还想让赵家出马。
他受任来雁山,除了自家二叔说让他拿下雁山兵权外,还有一个任务……将温冉带回去,以此要挟江家。
赵寅良嗤笑一声,一个女人能泛起什么浪头,还需他亲自出马,江时初果真无能。
只是如今,温冉站在他面前,他竟是连步子都迈不开。
方才那柄木剑像是从天而降,电光火石之间,将他的精良手下全部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当真是江时初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妻?
“愣着干什么,上啊!”
赵寅良急得有些破音,士兵这才回神,数百人本来拦着百姓,这会儿纷纷调转枪头,朝着温冉涌来。
温冉看了眼周遭的百姓,退了几步,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他们。
赵寅良以为她怕了,方才心底那阵恐慌荡然无存。
“活捉,我要见活的,谁抓到她赏银百两!”
他愈发来劲,在金钱的鼓舞下,士兵们也忘了疼痛,发狠了似的往前冲。
士兵将她团团围住,她自始至终站在人群中,目光不曾离开赵寅良。
赵寅良见她没有反抗,悠哉游哉地拨开士兵,士兵自觉让出一条道,他站在温冉跟前,端详了她几眼。
实在是温冉的眼神太过凌厉,他竟不敢直视。
她的眼底仿佛是一滩死水,死水深处暗潮汹涌,稍不留意,就会被卷入吞噬。
“来人,把她眼睛剜了,老子看得不舒服!”
“是!”
大刀出鞘,刚刚落到温冉的门面,她才有了些微的动作。
仿佛只是微微抬手,看向她的大刀就调转了方向,飞射而出,直直地插入地面,淹没了刀身。
温冉没有去管他们惊恐的模样,反倒目光灼灼地看向赵寅良:“放了我爹娘。”
赵寅良一愣,下意识冷笑一声:“呵,休想,他们都是细作,是死刑犯,你也一样!我劝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角得意地勾了勾:“你们现在是朝廷要犯,我劝你别动什么歪念头,你要是反抗,统统视作造反!造反你懂吗?!”
“造反?”温冉低声呢喃。
见她没了动作,赵寅良又向前一步:“怕了?怕就对了,央央礼朝,你若是在边关公然抵抗军队,就是坐实了造反之名,造反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他阴恻恻地笑笑,指着身后的温家和诸多百姓:“温家上下,不论是细作还是造反,都逃不开朝廷的追捕!区区一个温家,把你们按死都不需要圣上点头,届时圣上还会赞许我肃清了叛徒,哈哈哈。”
他得意于自己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么个能拿捏兵权的好点子。
他来这雁山路上就受了不少苦,这么偏远,鸟不拉屎的地方,就不该是他赵寅良呆的地方!
如此甚好,他手捏鲜牧将领呼烈的头颅,又肃清了边关叛徒,细节朝廷自然无从考究,城主都跑了,谁还能说他的不是?
到时候,诸多功勋在身,他名正言顺地班师回朝,赵家必然压江家一头,即便江家有贵妃坐镇又如何,他们赵家也不是没有女子在后宫!
一想到了自己借着“肃清”的名头,又官升几品的模样,赵寅良笑得忘乎所以。
温如庭不知何时醒来,满脸污秽,口中塞着布条,目光穿过人群遥遥看向温冉。
看到他冲自己摇头,一双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水,温冉的内心似乎被触动。
“我不造反,那你放了我家人。”
“哈?”赵寅良以为自己没听清,夸张地掏了掏耳朵,旋即大笑,“温冉,不愧是跟了江时初这么久啊,他那副异想天开的臭书生样全被你学去了,笑死我了,你不会以为你现在还有的选吧?”
他眼眸一沉,向着身后挥了挥,几个士兵回身扬起大刀,作势又要去砍温如庭一行人。
温如庭梗着脖子,虽有不甘,但在朝廷面前,他们百姓哪来的权力说不。
他缓缓闭上眼,最后一眼看向身旁还晕着的许静婉。
寒光掠过,温冉抽出长剑。
赵寅良见状,吓得退了几步慌忙道:“我警告你,我可没这么好脾气,要是你再动手,我就当你们温家是造反了!”
温冉斜了他一眼:“若是这样,我便反了又如何。”
赵寅良惊恐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刹那间,温冉不知如何突破的士兵包围,再次出现,已经替温如庭摘了布条,救醒了他们。
方才举刀的士兵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反了?反了!来人啊,雁山温家公然反抗朝廷,要造反,快,快马加鞭通知京里,其他人都把他们抓起来,抓不住就通通杀了!”
“是!”
百十号士兵士气如虹,一声吼声下,地面都颤了颤。
百姓见状纷纷后退,生怕殃及到他们。
温冉握着木剑,一身血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她护在家人身前,没有一丝退让。
“仙人不仁,朝廷不义,我不从仙,不服朝,今日若要取我家人性命,就从我温冉身上踏过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