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冉始终不明白那些个宗门人士在想什么,远远在天上看着,没有丝毫动作,难不成也在等机会救人?
日上三竿,行军半日,黄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洒了金子。
温良有些睁不开眼,右手挡着风沙,眯眼去看。
“马上就要到鲜牧的地界了,头儿,还追吗?”
赵寅良不满地喊道:“叫我赵将军!”
“……赵将军,我们还追吗?鲜牧的地界我们都不熟,再走下去,恐怕挑起两国战争。”
“哼,贪生怕死!”
赵寅良话音刚落,黄沙之中忽然扬起了阵阵沙尘。
“为呼烈大人报仇!”
“冲啊!”
“杀了他们!”
他面上一颤,慌忙大喊:“列阵列阵!快!”
赵寅良的军队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将他护在里头,唯有温良的兵暴露在最外围。
温良咬牙拔出武器,黄沙中传来嘶吼声。
阵阵马蹄由远及近,看着平平无奇的黄沙中,竟然埋伏了一整只军队。
他们举着大刀,吼叫着冲了上来。
赵寅良慌了神:“怎么会有埋伏?他们的首领都没了,不应该是一盘散沙吗?”
没有人回答他,温良已经和鲜牧缠斗在了一起。
鲜血染进黄沙,纵成一条细流,片刻后又浸润其中,只剩下黄沙滚滚。
嘶吼声,兵刃的铿锵声,延绵不绝。
赵寅良脸色惨白:“保护我!快!往后退!”
他的军队井然有序地抵抗着敌人,没让他沾染上一丝鲜血。
温良往后看了眼,眼中似是冒着怒火,他也想撤离,但箭在弦上,由不得他。
队伍渐渐割离了开来,赵寅良一步步往后撤离,老兵想撤却无法动弹,被敌人紧紧包围。
温冉咬了咬牙,提起长剑正准备冲进去。
头上那几个仙人始终没有动手,她不能再等了。
就在她运转身法到极致时,忽然空气凝固,时间仿佛停止。
眼前的军队动作停格,身旁的迟暮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等她发号施令。
苍穹上黄沙散去,露出仙人真容。
段道长踏着青云一步步走到她跟前,旋即朝她摇了摇头:“修道之人,要摒弃身外之物,眷恋红尘只会损碍你的道心。”
温冉蹙眉,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让开。”
“如此泯顽不灵。”段道长眼里看不出喜怒,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看着温冉直摇头。
“师叔,我早说了,她这么自大哪里会听你的话,根骨再好又如何,谁不是巴巴地想进紫华派,哪像她似的还让咱们等三日。”
段道长身后跟来一个小童,踩在长剑上,睥睨着温冉,满眼不屑。
段道长没有反驳他,似乎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看着温冉:“你当真要管这事?”
温冉不解,不耐烦起来:“当然,这里成千上百条人命,你不管就不管,别拦着我。”
段道长看了眼茫茫军队,沉声道:“凡人为了争抢地盘而厮杀,死亡是他们的宿命,你插足他们因果,只会平白染了道心不纯。”
“他们生或死,都是他们的命运,既然选择这条路,就要自己承担风险。”
“若是人人都来求神庇佑,不老不死,求仁得仁,仙人就不必修仙了,围着凡人转就行了。”
“温冉,你是个好苗子,老夫不忍心看你堕入凡尘,一去无回,何不放他们自行运转宿命,他们自会承担自己的选择。”
说着,段道长拂尘一挥,周遭的一切又运转起来。
迟暮愣神片刻,一眼看到了温冉,急忙跑来。
不远处,赵寅良还在狼狈鼠窜,甚至没有看前头战场一眼。
战场的最前方,温良领着老兵厮杀,他左臂又添了新伤,身旁忽然有人替他挡了一刀,坠在地上,他眼睁睁看着,彻底红了眼,厮杀起来愈发不顾死活。
温冉眼神复杂地看向段道长。
段道长身旁还有一柄剑悬空横着,上头没有人,似乎是在等着她上去。
在他希冀的眼神中,温冉的目光渐渐冰凉:“修道,若是宗门修道都是这个样子,那我不敢苟同。”
“你们视凡人如蝼蚁,你们高人一等,高高在上,仙人作态,简直可笑。”
“你们不是娘胎里生的?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什么凡人,仙人,不都是人?”
“你不救就不救,我也没想着你们能出手,但是你竟然告诉我看他们送死,袖手旁观,才叫道心纯正,简直荒谬!”
“我替雁山百姓感谢你们的月牙湖,但其他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完,她朝着身后大喊一声:“阿暮,走,救人!”
“好!”
她身法似乎更精妙了些,眨眼消失在了原地。
段道长身后小童骂骂咧咧:“狂妄!师叔,她简直冥顽不灵,自大狂妄,怎么敢这么跟你说话!她自己修了歪路子,还不听劝告,活该一辈子只能当个凡人!”
段道长眯着眼,良久没有说话,片刻后,负手离去,飞上云端偏过头看了眼月牙湖。
那是紫华派听从了九天玄女的召唤,从天上引的水。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九天玄女的诏令,他们不会不从。
他们不会觉得九天玄女为了屈屈凡人,特地如此耗费神力。天下苍生皆有命数,只要不是灭顶之灾,他们都不会插手。
段道长收了情绪,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贪恋凡尘俗情,只会自甘堕落,你别学她,走吧,回宗门复命。”
“是,师叔。”
温冉莫名觉得胸腔中一股怒火燃烧,下手不再保留,方一入战场就搅得天翻地覆。
赵寅良没有发现她,只觉得忽然压力减轻了,立马带着队伍往回逃。
黄沙漫漫,红血盖天。
温冉一路杀到了最前头,一柄长枪直刺温良咽喉,他脸上爬满了鲜血,睁开眼也是一片血红。
他累了,右手和大刀用布条缠在一起,才勉强握着,这会儿连提刀的力气都没了。
长枪枪头泛着冷光,他瘫倒在地,刀身堪堪立着身躯,耳鸣声不断。
也许,他命该如此吧,似乎已经走到头了……
“大哥!”
一道血肉刺穿的声音传来,可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是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吗?
温良茫然地睁开眼看,温冉周身荡漾着光晕,如同仙人降临,站在他跟前。
方才那个持长枪的人,连人带马都倒在了血泊里。
“冉冉?你来做什么?!”
“要不是那段道长拖着,我还能来更早一点!”
温冉咬牙,反手又刺出一剑,剑身染得血红,溅出的红血也爬上了她的衣摆。
“还能站起来吗?你先带着他们撤,我殿后!”
温良反应过来,立马摇头:“我不当逃兵!”
“你不当有人当了!赵寅良已经跑了!”
“什么?!”温良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赵寅良的队伍早就不见了,“他是什么意思?!跑得比兔子还快,放任兄弟在这里送死吗?!”
“别管他了,大哥,你带着队伍先撤!”
温良旋即担忧地看过来:“那你呢……”
看到她轻松挥剑,剑气四起,直接倒下数十人,温良咽了咽口水,他好像没有担心的必要。
“我殿后,你快走。”说完,她朝着迟暮的方向看了眼,“阿暮,不要恋战,保护他们撤退!”
迟暮在血泊中抬头,一双眸子锐利无比:“知道啦。”
老兵队伍已经伤残无数,仅存的人抱团在一起,在温冉和迟暮的掩护下纷纷撤离,鲜牧见她如同杀神一般,也不敢轻易追上来。
他们一路撤离,总算来到了军营里。
安顿好温良,温冉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拖了一阵子,死了不少人,但好在剩下的人都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赵寅良人呢?
她刚刚这么想着,耳廓微动,不远处的城墙内传来了叫嚷声。
“叛徒一家我们已经尽数捉拿!按照军令,就地正法!”
周遭百姓纷纷讨饶:“大人,弄错了吧,他们是雁山的恩人,怎么会是叛军呢!”
“是啊,要不是他们,我们也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他们不可能是叛军的,大人明察啊!”
赵寅良冷哼一声:“知人知面不知心,温良是鲜牧的细作,把整个军队都害死了,我能逃回来是我命大!”
“他害得整个边关军营无一幸免,我在战场上亲眼所见,要不是我所带队伍精良,这会儿也惨遭他的毒手!”
“你们瞧着吧,他要是此行平安回来,就更加证明他是个细作!把我们都引入鲜牧的圈套,他独活下来,整个边关他就能说了算了,可恶!丧心病狂,蛇鼠心肠,这样的人百死不足惜!”
百姓面面相觑,似乎还是不信:“可是大人您抓温家人作何,他们是好人,温大善人救了我们雁山的呀!”
赵寅良斜了眼被打晕在地的温家上下:“温家人会不知情吗?大儿子当细作,他们肯定知道,当受株连,说不定他们全家都是细作!不可放过一个!众将士听令,动手!”
百姓百口莫辩,甚至有些恍惚,他言之凿凿,难不成,这个大人说的是真的?
可是……那可是温大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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