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市中心那一面，宋榅就认出了江念。
说来也好笑，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宋榅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停了一秒。
怎么会不停呢？
以为成为过去的人，又可笑的出现在眼前，最可笑的是，无论宋榅以前在脑海里构想过多少次，那一刻还是变得沉默无言。
宋榅想，如果当时没有被别人打断，她能说出什么来？
好像说不出什么。
太长的时间只能把想说的话切割得稀碎，最后能够吐出来的只言片语，也完全不是原本的意思。
不过是巧合遇上的老同学罢了，四散的人那么多，遇上一两个也不奇怪。宋榅这么想，夜里却止不住地回忆那短暂的一瞥。
瘦了。这是第一个念头。
比以前要好看些了。这是第二个念头。
至于第三个，在想到之前就被打断了。
宋榅闭上眼，似乎还能回想起那晚上差一点撞上时的气息。
有几分熟悉，可是更多的是陌生的乳霜的味道，以至于再多想一想，似乎连那点熟悉都是脑海中构想的错觉。
她难得的失眠，从床上爬起来却正好碰见雨夜。宋榅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这是什么悲情女主的戏码。
可是宋榅从来不看苦情剧。
她点开手机，犹豫两秒后自暴自弃地滑到最下方，心一横点开隐藏联系人的分组。空落落的分组里，只躺着一个灰蒙蒙的头像，就像这六年来一样，从来没亮过。
宋榅盯着那一团灰色看了会，面无表情地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到一边蒙上被子，隔绝了一切视觉。
有病。
她低声骂了句。
再好的同学不常联系都会生疏，何况她们还得加上一条，不欢而散。
只有许南依这个心大的品不出任何味道，她不仅要在聊天框里时不时抒发自己对漂亮姐姐的念念不忘和崇高的追求，同时在字里行间明里暗里地暗示宋榅。
宋榅在手机另一头面色阴沉地磨牙，心想现代高科技技术的发展怎么还没开发出任意门功能，让她一榔头给许南依砸过去。
现在，宋榅想一榔头给自己砸过去。
——重金求一份开头语。
宋榅无奈腹诽，无论普通人怎么吐槽，“你最近还好吗”永远是俗不可耐但百用不腻的万能开场对白。
但要让她对着江念来这么一句，
……不如直接走掉。
宋榅满脑袋黑线理不清楚，只能浑身僵硬地看她动作，后槽牙默默咬紧。
江念却好像没注意到她似的，径自一寸寸挪到了窗边，怀里捧着很大一束玫瑰，半人高，大半张脸都遮在花枝后，表情看不真切。
女生走近，宋榅呼吸间都是对方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仿佛一下把她带回了一个多月以前在市中心的那个晚上。她退后了几步，再一次感觉呼吸不畅。
要命。
她抬手遮住额头。
今天是真招邪了。
“好漂亮哇，”女孩用手戳了戳饱满的花瓣，黑宝石样的眼睛闪一闪的，“你更漂亮一点，我可以问一朵吗？”
江念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意识迟钝，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句询问。她先是垂眸看了看玫瑰花，眼睫毛扑闪扑闪的，然后嘴角轻扯，无声摇头。
女孩顿时露出很遗憾的表情，可怜兮兮：“为什么今天不可以？”
江念身体缓慢转向宋榅，这时宋榅刚好放下手，两双眼睛直勾勾地对上，差点没让她一个激灵又给遮回去。
女孩也看向她，表情很委屈。
宋榅：……
这怎么还有她的事。
江念的手收紧，把花束牢牢圈在怀里，脸上有淡淡的畏惧，掩在不算明亮的路灯下，开口说了她们重逢以来宋榅听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她问：“你呢……你觉得，好，好看吗？”
目光躲躲闪闪的，压根不敢看前面的人。声音轻到快要听不见，因为紧张，还带上了不自觉的颤抖，好像风一吹就要散掉。
她是真的很紧张，唯恐自己一句话没有说好，面前的人就跑了。
不过宋榅根本没注意她的异常，短短半分钟，脑海里倒是升起了别的念头。
她好像，好久没听见她这么说话了。
以前的声音也是这样轻的吗？
宋榅在恍惚中下意识接嘴，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出了声：“好看。”就是和湖蓝色的大衣不怎么相配，如果是上次那条红裙子的话或许会好些。
话音落下。
空气沉默了几秒，静得跟凝滞一般。
没得到回音，宋榅逐渐从失神中回过劲来，余光一扫，看见窗台边女孩好奇的眼神，还有逐渐张大的嘴。原本腼腆的人此刻向前探着脑袋，半个身子都要翻出窗外来了，而令她失神的人则深深地埋着脑袋，目光闪烁不定，胸膛一上一下的起伏。
宋榅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回答了什么。
她，对，江念说，好看。
还给人家提建议。
……
宋榅崩溃。
宋榅想离开地球。
矜持呢矜持呢！气势还要不要了？！
你说你非得说这一句干什么？谈话的时候不能走神不知道？
她现在该说什么？月光真好？
宋榅向上瞄了眼，很好，云遮得严严实实，一点月亮没给她留。
她闭了闭眼眼睛，心里再一次把惹出事来的许南依骂了个狗血淋头。
无辜躺枪的许南依在二楼办公室打了个喷嚏，心道回去又要多加衣服了。
这边，江念也没放过她。
“不是，花……我是说，我……”江念咬着牙，很艰难地又挤出一句。明明看上去整个人都快要埋到地里去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瑟缩却固执地问道。
宋榅干咳一声，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故作镇定：“哦，还行吧。”
成年人的谎言，改天就是再见，还行就是不太行。
宋榅深呼吸，缩在衣兜里捏紧的手指把手心掐出五个深深的痕迹，发觉自己整个人都在抖。
待不下去了。
再聊下去，她得疯到大半月都睡不着。
“呃，挺巧的，我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就是，我……”宋榅用舌头舔过牙根，准备寒暄几句就走，话没说完，抬起眼皮看见对方的表情，一下子被定在原地。
听到刚才那句话，女生眉梢突然蹙起，视线低低地垂到地面上，眼尾一下子泛了红。
琉光纸被她攥得死紧，发出嚓嚓的声响。
宋榅右眼皮狠狠一跳，像被砸了块石头进去。
等，等一下。
还行，也不是不行啊？这怎么，就要哭了？
她是哪句话说错了？
许南依那句“欺负小姑娘”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脑海。
——欺负个鬼！
她烦躁地拍散这个念头。
“不好看吗……”江念还在怔怔呢喃，表情又落寞了一个度。
宋榅心虚地摸摸鼻子，试图补救一下：“也不是，我想说的是其实你……诶！！”
然而她这句话没能说完。
就在下一秒，毫无预警，江念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
悄咪咪的感谢一下不知道是哪位小天使送的营养液，想尝试弄清楚但是自己太小白了死活查不明白（跪地T-T），谢谢啾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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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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