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之后回到了二楼的办公室。
轲萌抱臂倚在门上,眼睛左右打量:“我还是觉得,江念不会随便乱跑。”
她的视线辗转到宋榅身上。
宋榅动作不断地整理东西,掀了掀嘴角:“嗯,我把她气跑的。”
许南依好奇:“你说什么了?”
“她问我她好不好看,我说还行。”
轲萌瞪眼:“你给她这个答案?”
许南依也瞪眼,在乎的却不是一回事,“你把这么漂亮的姐姐说是还行?”
“别叫姐姐,她比你小。”宋榅完全没管许南依,转向轲萌,“听起来,在答案上是有些问题的。”
“等一下,你怎么知道她比我小?”
“江念时不时会抱着一束花,什么都有。”轲萌表情复杂,“你要夸她好看,她会把花送给你,你如果说不漂亮,她可能会沉默很长一段时间。”
“她对这件事,好像有一种很深的执著。”
那么,江念确实是这里的客人了。不过听起来,今天是她第一次出现过激的反应。
宋榅想到扑到她身上时江念夹着哭腔的声音,噤了声。
“如果你下次还来的话,记得注意一点,她心思重,很容易多想。”轲萌叹气,转身出门。
“嗯,麻烦你们了。”
轲萌离开后,许南依还在叽叽喳喳。
“哪有你这么说的,多伤人心啊,你不是喜欢女生吗?对着人家就没有一点怦然心动的感觉?”
宋榅额角一跳,“闭嘴。”
“倒是你,”她似笑非笑的,“你早就知道江念在这?”
“冤枉啊,我也是今天才见到人家,要是早知道,我不就告诉你了吗,用得着等到今天?要不是轲萌叫我,我都不知道你们跑小树林去约会了。”许南依十分委屈,抱着枕头在沙发上滚了一圈,扁着嘴控诉。
也是,不然这几天手机不至于这么平静。
她无端觉得烦躁,脑海里乱糟糟的,用力拉上拉链。
背包发出刺耳的控诉。
“诶,这束花该怎么处理啊?”许南依晃了晃从后花园拿回来的红玫瑰。江念完全没有理会它的意思,问轲萌,轲萌也只说随便她。
宋榅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伸手:“给我吧。”
许南依不明所以的递出去。
宋榅:“谢谢。”
许南依:……
许南依:…………
许南依:敢情你原来是打算把它带走吗?!
宋榅一手捧着玫瑰,一手挎好自己的包,挥手:“走了,再见。”
许南依脑袋上问号顿时更多了:“诶不是?你刚不是说今晚在这休息的吗?”
留给她的是一个潇洒的背影。
.
宋榅回到家里,找了个干净的玻璃瓶往里面添上水,拆开系着琉光纸的丝带,拢了拢玫瑰把它插进去。
红色娇艳欲滴,在惨白的墙面前衬托得更鲜艳。宋榅盯着玫瑰看了会,脑子里却全是花束背后那张若隐若现的脸,伸出手,指尖戳上一枝将开未开的花苞。
指腹传来微湿的凉意,她垂下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她现在其实有很多念头,大脑沉甸甸的,还要支撑起余力去一个个分析心里的问题是什么。
江念,是咨询所的客人。
看样子还是长期居住的。
宋榅倒了杯水倒在沙发上,水杯凑到唇边。
她出了什么问题?
宋榅闭了闭眼睛,凝视着头顶的吊灯感到很疲惫。
她一直在客厅里坐到半夜,直到困意袭来时,点开的聊天屏幕里也没有半分动静。
第二天,宋榅醒了个大早。
昨晚一直没睡实,之前熬夜熬出来的黑眼圈不仅没消去半分反而更加显眼。外面的天色仍然没有亮透彻,宋榅都没看清楚情况,起身随便搭了件外套又去了咨询所。
站在门前,宋榅一时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恍恍惚惚的一路发懵,回神的时候,豪华得见一眼就印象深刻的外门装修已经引入眼帘。
她头疼地扶额,十二分的好奇自己是不是头脑发热不太清醒了。
冷空气冻的人哆嗦,转身想走,正巧撞见许南依出来丢垃圾。对方见到宋榅先是惊讶,不等她想好怎么解释,便一副“我懂得”的表情,贼兮兮的笑:“这么饥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饥渴你妹。
宋榅懒得吐槽。
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现在多怼一句都嫌累。勉强扯出点皮笑肉不笑,直接掠过人走进门里,后面还飘着许南依扯着嗓子的叮嘱:“人在后花园哦~你记得温柔点!”
认识这人真是她的福气。
宋榅克制住想暴揍身后的人一顿的冲动,脚底下还是非常自觉的往后花园的方向走。
她只是来看看。
随便看一眼就走。
这叫充分发挥同学情,做好热心市民模范作用。
热心市民宋榅心里辩解着,勉强给自己找了个正当光明的理由解释她不正当光明的行为。
今天依旧没有太阳,手机上天气预报说晚些时候会有暴雨,只是这程序基本没准过,宋榅之前带了一个星期的雨伞,出了一个星期的大晴天。
但天上有很多云,没准这次是真的。
宋榅不讨厌雨天,只是她下雨的时候总是睡不安宁。
宋榅垂着头走路,断断续续地想了很多,陡然增亮的视线让她愣了两秒,抬头一看,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小树林。
她站在树林和围栏交隔的地方,看见江念蜷缩在秋千上,昨夜挽起的头发散开来,扎起一小缕,系了个巴掌大的蝴蝶结。脑袋一点一点的,靠在秋千架上打盹。
江念今天搭了身墨蓝色调的长裙,裙摆宽大,绣着复古的花纹。裙边缀着两条蕾丝,手臂上搭了半圈毛绒绒的披肩,安静地闭着眼睛,如同一个洋娃娃一样。
宋榅想起来,以前江念好像不会这么刻意地打扮自己。
高中她们住校的时候,她看过几次对方的行李箱,黑色短袖居多,裤子只有黑色。没有裙子,秋冬款基本是卫衣。
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宋榅瞠目结舌:“你的衣服颜色这么单调?”
江念反问:“你的很鲜艳吗?”
宋榅回:“我比你多了件灰色。”
“……”
.
江念突然转了个身,差点翻下秋千去。
宋榅抬眼一瞧,跟着提起一口气。
对方稳稳当当地换了个方向。
宋榅眨了两下眼。
下一秒,江念睁开了眼睛。
她偏着脑袋抵在秋千靠背上,刚挣开带着一点雾气的眼睛转了转,倦念地伸了个腰,向旁边张望,刚巧看见不远不近的宋榅。
树林底下的人明显顿了顿。
宋榅捏了下鼻梁,觉得自己这时候走了好像特别怂。
“叮咚”一声,许南依给她发过来信息。
请给我一块钱:怎么样宋老板,找到了人了没?不会已经聊得如火如荼了吧?
请给我一块钱:温柔点温柔点,对付漂亮姐姐要温水煮青蛙懂不懂?
宋榅咬着后槽牙打字:谢谢您,不劳费心。
许南依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宋榅直接左滑拉黑。
视线上移,她看到了被置顶的,毫无动静的聊天框。
手机塞回兜里,表情都淡了几分。
宋榅觉得自己东想西想的有些可笑,哪怕她现在转身就走,前面那个人也做不了什么不是吗?
所以她在犹豫什么呢?
明明都给过机会了,有人自己不珍惜而已。
一次是侥幸,再多几次,就是自己没出息了。
宋榅微哂,双手重新揣进大衣里,抬脚欲走。
哪知道这刚一转身,就注意到常青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个男人,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神态平和,盯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宋榅几乎是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等一下,刚才来的时候这里有人吗?
江盛晓一眼认出了宋榅,冲她一掀嘴角,笑意盈盈:“你好,今天又过来了吗?”
宋榅含糊地应了一声,总不好说她是冲他女儿来的。
“坐吧,今天难得不下雨,天气还挺好的。”江盛晓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个位置,见宋榅站在原地没动弹,又招招手,“来吧,你总不能一直站在那。”
宋榅被迫四肢僵硬地坐在座位上,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到底为什么在这里来着。
直到坐了半分钟,宋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又“没出息”了。
除开前面两次意外,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地见到江念的父亲。
江念说过自己长相随父亲,是那种一看就认得出来的程度。
今天仔细看过后,她觉得不太贴切。旁边的男人瞳孔里并不会藏着很多情绪,他眼角还有细细的笑纹。
“你认识她吗?”江盛晓突然发问,宋榅处于沉思中没缓过神,茫然的“啊?”了一声。
“你应该认识吧。”江盛晓扭头,平视着她:“方便问问吗,你叫什么名字?”
“宋榅。”
“宋榅啊,宋榅……”江盛晓蹙起一点眉毛,努力回忆着这两个字,隐隐觉得有些耳熟。他眯着眼睛思考了会,忽然醒悟,“三中的学生?”
菀桂三中,是宋榅和江念念高中的地方。
“嗯。”她偏开头,把眼睛里的情绪藏住。
“啊,我说为什么看着有些眼熟呢,我应该在合照上见过你。”江盛晓微微向后仰,露出笑容,添了几分明亮的色彩,“江念,之前跟我提过几次,你和她以前是……我想想,同桌,是吧?你们高一那会。”他停顿一下,终于回忆起来。
宋榅摸了摸鼻子,失笑:“这么听起来,我们关系并不太好的样子。”江念也只是提过她“几次”而已。
“不不不,不要误会,是江念并不喜欢跟我们提自己的事情。”江盛晓解释,“但仅有的几次里,她说的都是和你有关的经历,所以我想,她大概挺喜欢你的。”不喜欢的话,不会情难自禁地想要分享出来。
宋榅一笑,不置可否。
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江念说的哪句话是真的了,可能一句话都没有。
江盛晓用一只手按压指骨,宋榅失神地望着远处,琢磨她和江念那短暂相处的一年里能有多少事情可以成为对方口中的谈资。思考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江念肯为她添油加墨一番,或许抽个两三成还是不成问题的。
过了一会,江盛晓主动说:“要过去看看吗?”
宋榅沉默许久才问:“方便吗?”
“走吧,你来不也是来看她的吗。”江盛晓站起身,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就是可能,江念暂时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跟你打招呼了。”
宋榅跟在后面,闻言手指不自觉搓了搓衣服内衬。
江盛晓在前面引路,宋榅盯着他的后背想,这就怪不得自己了。
穿过花园,江盛晓动作轻轻地推开栅栏门,撑着木栓让宋榅进来,靠近秋千上仍在发呆的江念。那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有人过来了,仍然自顾自地撑住脑袋发呆。
这个样子忽然让宋榅幻视了很多高中的场景。
“江念?”江盛晓蹲下身,放缓声音。听到动静的女生僵硬地动了动,偏过一点脑袋,表情有些许疑惑。
她的睫毛轻轻抖动,在分辨前面来人的来意。
江盛晓用余光看了一眼宋榅,扯出一个笑容,柔声引导,“今天天气是不是还不错?嗯....虽然云比较厚,也不是很刺眼的太阳。有个朋友想来见见你,你看看,还记不记得?”
闻言,江念抬起头,视线直直和宋榅对上。宋榅揣在口袋里的手指立马收紧,克制着没让自己移开目光。
感觉到刺痛,她才后知后觉地放开指尖。
不禁有些自嘲,这么久了,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还有印象吗?”江盛晓一边问,在江念面前伸出一只手,一副商量的口气,“我们先下来,你也坐了挺长时间了,脚不麻吗?”
他伸出手,想要拉江念从秋千上下来。
只是他的手还没实在的触碰到江念,对方像受到什么刺激般,瞳孔骤然缩小,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胳膊往后缩,直抵到秋千上的凸起。
皮肤被掐出五个指印,宋榅眼睁睁地看着她使劲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粉色的痕迹,浑身都在颤抖,蜷缩成一团。
秋千摇摇晃晃,发出零件损坏般嘎吱嘎吱的声响。
宋榅还在考虑怎么组织语言,对面已经发生了变化。
“江,江念?”她有些不知所措,手下意识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怎么了?
“呜……”江念发出低低地抽泣,抱着脑袋,梳的精致的头发在挣扎的动作下凌乱地散开。
她没有回答任何话,只是惊恐地低着头,妄图隔绝一切视线。一面急促地喘着气,一面揪住了领口的的衣服,想要克制住声音。
秋千上的女生仿佛回到了十几个小时前的状态,破碎的呻吟断断续续地从咬紧的嘴唇间泄露出来,泪水不断滚落,抗拒着两个人的接近。
她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表现出撕心裂肺的样子,可看着并没有好受多少。
手上原本淡粉的颜色逐渐加深,横七竖八交错着的鲜红的抓痕看着非常触目惊心。
江念压抑地低吼着,开始不自觉用头撞着靠背。秋千发出碰撞的声音。沉闷的撞击声不断冲击着宋榅的耳膜,像刺一样尖锐的疼。
宋榅不知道为什么她会止不住地感到焦躁,连带着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开始变得滚烫起来。
她觉得江念很难受。比昨天晚上还要难受。
是因为……她?
因为她过来了?
宋榅耳边有些嗡鸣,突然听不太清楚旁边的声响。
她心里有千百个疑惑争先恐后地想要得到回答,今天早上出门前,甚至还在隐隐为了对方迟迟不肯先回信息而别扭,可现在这个时候,她只是不想让对方看起来这么无助。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想来看看她的。
江盛晓脸色一变,连忙站起身,“走,先出去。”
“什么?”宋榅诧异抬头。
“先走。”对方不容置疑。
心中乱成一团,宋榅不好再犹豫,立刻站起来打算跟着江盛晓走出去。江盛晓推开栅栏门,说先去叫人过来。
宋榅咬牙,手抓住栅栏,抬起了一只脚。
然而下一刻,江念却好像从混乱的状态中扯回一丝理智般,她喘着粗气抬头,视线从凌乱的刘海间穿过,精准地捕捉到两人即将离开的背影。
那道黑色的背影很显眼,不安的情绪难以克制地泄露出来,暴露出主人强行压制的焦躁,马上就要离开花园的范畴了。
顾不上其他,江念几乎是跌下了秋千,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两只手用力扯住她的胳膊。宋榅一时不察,直接被人掀到了草地上。
“……宋榅?”她听见江念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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