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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姜秋水

一缕梅香从半掩着的窗户缝隙里恣意地钻进卧房,在屋内缠绵几圈后顺着熟睡之人的鼻息悄悄潜入肺腑。

清冷的香气让睡梦中的姜秋水逐渐清醒,他惬意地呼吸着让人心神宁静的梅香,舒服地翻了个身子,手臂慵懒地垂落在床边。

屋外鸟鸣嘤嘤,和煦的日光落在他的手臂上,暖洋洋的。暖和舒适的感觉让他想起旧年的春光。

又是一年春好处。

这样的认知让他欣喜。他想起去年添置的春裳,如同研磨的春茶一般的绿色袍子,自买来便心心念念着等下个春天一到就穿上。

想着轻薄美丽的春裳,姜秋水缓缓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有种身处梦中的错觉。

本该空空如也的地上摆着一盆炉火,盆里炭火烧的正旺,发出细碎的噼啪声,熏染出春日的温暖。

他呆愣地坐在床上,脑袋晕晕乎乎,一时间难以做出判断,只隐约记得炭盆似乎早就撤下了。

盯着如呼吸般闪烁的炭火,姜秋水欣喜的心情也像炭火一样被一点点燃成灰烬。

他讨厌冬天,尤其是下雪的时候。

前些日子天气晴好,温度回涨,衣裳都减了几件,他还以为这个寒冷的冬天就要过去了。

如今连炭盆都用上了,这温度陡降,怕是——

姜秋水谨慎望向窗边,从掩着的窗户处可以看见一小片屋外的景象——挂着残梅的树枝上覆着一层细碎的白雪。

下雪了。

他试着多看那白雪一眼,可身体早不受控制地转移了视线。

不过见了一眼白雪,他的心便如擂鼓般急促而猛烈地跳动起来,似是要逃脱这具躯壳。窒息感踩着他吸气的间隙迅速贴近了他,叫他喘不上气来。

眼睛一闭一睁间,瞳孔里残留的白雪景象染上了一抹鲜红,眼前的事物也渐渐出现了重影。

他摇晃脑袋,挣扎着起身,披着外袍就要去将窗户合上。不过几步距离,他却耗尽了力气。取下支撑窗户的叉杆,他疲惫地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深呼一口气,他单手按压住眉心,心里嘲笑着自己依旧如此怯懦。

他放弃挣扎,空旷的脑海被鲜血淋漓的场景蚕食,耳边无由生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和以往的每个雪天一样,冰冷而又残酷的回忆将他包裹。

姜秋水紧闭着眼,一口牙似要咬碎。不过是重复的记忆罢了,都看过那么多遍了,该习惯了,该放下了,该放下了。他右手覆在心口安抚一般轻轻拍打着心脏,左手指节则在地面有节奏地敲打着,心里默数起回忆结束的倒计时。

“厌哥!”

本该结束的记忆被一声清脆的童音打破,那声音如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他看见了一张沾着血迹的女童的脸。

刹那间心脏像是被人掐断了异常的火源,平静下来,周遭的一切声响也归于沉寂。

这段画面不属于他的记忆。

姜秋水震惊地睁开眼,明明身处自己的卧房,他却觉得自己掉进了一片空无的世界,耳中还充斥着规律如虫鸣般的嗡嗡声。

十年的重复记忆突然被打断,他感觉自己停滞的时间如冰河碎裂,开始流淌了起来。

女童的面容渐渐淡出他的脑海,再没有言语。

而他已然想起了声音的主人,他的妹妹,姜黎。那个聪慧如精怪,天赋卓绝的孩子,那个因宫闱之乱彻底颠覆命运的孩子。

想到这,姜秋水有些喘不上气来,悔恨让他恐惧。姜黎带血的面孔在他脑海里变得异常清晰,他激动又惶恐,为什么自己会看见姜黎?

为什么?

“吱呀——”

开门声打断了姜秋水的思绪,只见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踢了开来,走进来一位穿着墨绿长袍作男装打扮的清秀姑娘,是抚养姜秋水长大的亲人,名唤翠翘。

“大人,该起了。昨夜雪下得真大,还好我睡得晚,不然大人可就要被冻死咯。”

翠翘手里端着一盆热水,臂弯上挂着一件粗布做的斗篷。一进门那双透亮机灵的杏眼便在屋内扫视着。

瞧见合着的窗户,她秀气的眉头皱起来,不高兴地努了努嘴。看到缩在墙角单衣赤脚的姜秋水,她的眉头皱得又深了几分。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抱起被褥裹住姜秋水,做完这些才急急忙忙地跑去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密闭的房间一敞开,呼呼的冷风便灌了进来。

姜秋水被陡然撞进来的冷气冻得打了个喷嚏,不由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翠翘见他受冻,有些担忧,人的身体可脆弱了,动不动就生病。但嘴上却没体现出来,她打趣道:“大人,屋里烧了炭火是不能关窗的,若是中了毒就不好了。年前城南那户人家关门烧炭盆子,一大家子全都交代了。”

她的话惊着了姜秋水,他扒开头上的被褥,带着恼意瞧着她小声咕哝:“明知道我不能见雪,就不能考虑得周全些?”

翠翘含笑瞧着姜秋水,无奈地摇头。她将毛巾在热水里浸透,拧干了递给他。

“那是大人你傻。”

姜秋水没有接她的话茬,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温热的水汽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的确猜到外面下雪了,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想试探一下,试探自己是否还深陷在那场噩梦。

自皇后篡位被平反已有三年了,七年动荡的时期已经结束,他以为自己会走出来,如今看来,却是没有机会。

姜秋水失神地望着窗沿,白雪无辜,却成了他的诅咒。他叹了口气,抱着被子挪到火盆跟前坐下。

盯着燃烧成灰烬的炭火,他又想起来姜黎的脸,想到以前和她们一起玩蹴鞠,想到爹爹给他打的那把镶玛瑙的匕首,想到娘亲熬的那碗桂花羹。

这般想着,他的视线被一阵湿润模糊。他抬头瞥了眼忙碌的翠翘,见她没有察觉,迅速将头埋进被褥里。

翠翘满意地闻着屋子里淡淡的梅香,想着浊气都已散去,便将窗户又掩了起来,转身去帮姜秋水找冬服。她一边翻着衣柜一边说道:

“大人,官服昨日洗了还未干,估摸着要半个多时辰才能烤干,今天穿常服吧。”

她昨天上午将官服浸了水,结果贪图和老王他们打马吊,直到晚上才想起来泡水里的衣服。想着姜秋水的官服也派不上用场,一刻钟前她才将官服和堆着的脏衣服一起洗了。

当然,这些她是不会和姜秋水说的。

为了打消自己心底的那一点点愧疚,她从衣柜里抽出一件榴花色的袍子,是姜秋水喜欢的颜色。她展开衣服对着姜秋水抖了抖,“今天就穿这件吧,你看这颜色多好看呐。”

姜秋水瞄了一眼翠翘手中的袍子,虽然天冷,他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件嫩绿色的春裳。那抹绿仿佛在他心里扎了根,让他心痒痒,今日非穿上不可。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任性,道:“我想穿去年买的绿色春裳。”

翠翘怀疑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他。

“我想穿去年买的绿色春裳。”姜秋水重复道。

“你想被冻死吗?”

翠翘以为他被炭火熏坏了脑子,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她从柜子底部取出姜秋水说的那套衣服,用手指搓了搓布料,春衣的布料实在单薄。她只取出外袍,叠在榴花红的厚袍子上。

“那套春衣料子太薄,外袍倒是可以穿穿。你将就着,这绿色配这套榴花红很好看的。”

说着翠翘就要往门外走去,姜秋水出声叫住她。翠翘停下来等他下文,他半晌不发一言,还在纠结是否该和她说姜黎的事情。

翠翘以为他是看了雪心情不好,小孩子脾气上来了,正准备安慰他几句,姜秋水那边结束了心理斗争,抢先说道:

“我刚刚见到姜黎了。”

翠翘被他的话吓得一个激灵,一股诡异的不协调感从心底升起,她回想起自己刚进屋时的情景,并不像有第二个人存在过的迹象。

难道方才真有人来过?她疑惑着快步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屋外地上的雪上没有人走过的痕迹。随后她又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两圈,被梅花香洗涤过的屋内确实只有姜秋水和她两人的气息。

她担忧地看着姜秋水,这时才想起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姜黎是谁?”

姜秋水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没有和翠翘提起过他的身世。而翠翘稀里糊涂地捡了他,也从没问过他半句。

“姜黎是我二伯家的孩子,我的妹妹。”姜秋水看向翠翘,“你从我的姓氏应该能猜到我是明月庄的人。”

与他预料的相反,翠翘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们的门派氏族我从来不关心的。”

以前她一心扑倒在修仙之事上,哪里像那些姐姐妹妹,天天看人们的热闹。当初捡到姜秋水,她也只是怜惜他和自己一样狼狈。在她落难时曾有人救了奄奄一息的她,所以在遇见姜秋水时,她毫不犹豫地带上他一起生活。

姜秋水紧抿着唇,跟着苦笑。他为自己的心思羞愧,这么多年了,自己骨子里仍流淌着那股自负的傲气。他继续说道:

“明月庄曾是大衍最好的铸剑山庄,十年前被皇朝覆灭了。姜黎是我最喜爱的妹妹,她虽年幼,但天资聪慧,仅垂髫时便能模仿山庄兄弟吟诵引火诀,召出至纯炉火。”

“那你呢?”姜秋水第一次说自己的事情,翠翘还是很好奇的。

突然被点名,姜秋水迟疑了,半晌才继续说起来,语气里却没了谈起姜黎时的激昂。“我天资愚钝,于铸剑之事一窍不通。”

翠翘瞧他神色失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可你文道修行颇有建树,随我。”

姜秋水被她逗笑,不知这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人,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他不满问她:“哪里随你?”

翠翘哼哼两声,一脸自得。“天分随我。”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可是我们族里修行天分最高的。”

接收到姜秋水眼里的嫌弃和质疑,翠翘没给他反驳的机会,话风一转,问道:“你刚刚说看到姜黎,是在哪里见到了?”

“在脑海里。”

姜秋水此言一出,翠翘整个人都石化了。过了好一会儿,她猛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真傻。姜秋水十年来都不曾提起身世,突然提及,肯定有问题。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扫了一遍,最后落在地上的炭盆子上,再联想到之前紧闭的门窗,她恍然大悟。

一脚挪开炭盆子,翠翘笑盈盈地摸着姜秋水的额头。“大人,你是中毒了。我就说烧炭不能关窗,你看你,都闷出幻觉了。”

听了翠翘的话,姜秋水漂亮的眸子黯淡了几分,丧气地低垂着。

难道真的如翠翘所说是幻觉?

他右手捂着跳动的心口,先前听见姜黎声音的诧异与欣喜的感觉还残留着。他眸光微动,眼底挣扎退去,眼神越发坚定,他确定这不是幻觉。

姜秋水伸手拽住翠翘的衣袖,自信又欣喜地望着她。

“或许确如你所说,可翠翘你知道我一见雪就会看见那些记忆,十年来一直如此。这次我看见的记忆不一样了,我看见了姜黎,冥冥中在告诉我她还活着。她叫我的名字,定是让我去找她。”

“你说过你是仙,一定有法子能找到她吧。”

翠翘看着情绪激动的姜秋水,在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时,心底最深处的伤疤突然被人撕开。

她无法告诉他,自己除了容颜不老外,和人并无区别。她明明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修仙,抛弃了那么多,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轻柔地抚摸着姜秋水的头发,“好好好,我陪你去找姜黎。等空了,我去找朋友……”说到这,她想起来,已经没有朋友了,于是她换了个法子。“我听讲这镇上有位霍仙人,卜卦最是灵验。等你休沐时,我们找他卜个寻人的方位。”

翠翘掏出手绢塞给姜秋水,“你把眼泪擦擦,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小孩子,丢死人了。我得去看看老王了,让他帮忙烤官服,他毛手毛脚的可别将衣服烤坏了。”

姜秋水拽住翠翘,“官服不急着穿的。”

翠翘听出他的意思,不由笑出了声。“也是。”她调侃道:“穿了官服案子也不会来。”

翠翘这句话踩到了姜秋水的痛脚,闻言他瞪了她一眼,含泪微红的眼睛甚是好看。

姜秋水上任前曾在翠翘面前大放厥词,自己要当清正廉洁、断案如神的好官。

结果清平县正如其名,一片清平。两个多月来,县衙外的鸣冤鼓从未响过,除了日常政务,无事费心。

姜秋水虽乐得清闲,领着朝廷的俸禄也不用忧心银钱。

但清平县的日子太过平淡,这地方远离朝廷,既无秀丽山水,也无珍馐佳肴。唯一能说得上台面的也就是有着长邪山这个著名的修行之地。

这点也让姜秋水头疼,十年前的禁仙令使得官府与修行者交恶,若是碰上与鬼祟有关的案件免不了要与他们打交道,届时会不会产生麻烦也未可知。

每每想到自己的处境,他就越发羡慕同科的探花郎,人在赤畿山,公主脚下,好山好水好风景。

翠翘见姜秋水出神,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等他回过神来,她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他。“这是我从老王那儿借来的披风,你先披着御御寒。”

姜秋水瞅了一眼那做工粗糙的披风,想着是王捕快那个粗人穿过的,眼里闪过嫌弃,没有接。

翠翘知道他的脾性,见他不接,索性将披风扔到床上。

忍着姜秋水的尖叫声,翠翘继续说道:“屋里暖和,要是出屋子,你得记得穿上,不然再冻得发了高烧搁我这儿哭爹喊娘,我可不管你。”

姜秋水生气的脸顿时发窘,“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快出去!”

“有那么久吗?”翠翘不觉得,姜秋水哭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你记得听话。”翠翘告诫着出了屋子。

姜秋水换好了衣服,瞅了眼灰黑色的披风,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提起,扔到了衣架上。他才不会穿这种灰扑扑的壮汉穿过的衣服。

屋外的积雪无人打扫,他闷在屋里无事,便取了一卷纸,回忆起姜黎的模样想要将她画出来。提起笔却发现,脑海里清晰的面容怎么也画不出来。

他揉了一团又一团纸,画出来的没有一张是姜黎的样子。最后他索性放弃绘画,他想着如果看见姜黎,自己一定会认出来的。

不多时,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翠翘清亮的声音传来。“大人,门外有修行者击鼓。”

姜秋水倏地从椅子上站起,他心里五味杂陈,自上任以来,他等这阵鼓声等了太久了,可如今因着姜黎的事,他却没有太多兴致。

尽管如此,他迅速压下心中的浮躁情绪,对着镜整理了发髻和衣装。确认着装整洁后他正要出门,眼睛瞥到了衣架上灰扑扑的披风,思考再三,还是乖乖拿起披风挂在肩上。

走到门边他清咳两声,示意自己将要出去。听见翠翘催促的声音,他赶忙闭着眼拉开房门,将右手伸了出去。

翠翘纤细温暖的手立即将他的手握住,她语调轻快,带鼓励说道:

“大人脚下当心,祝大人今天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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