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有幸相逢，再会！”
凤行舟转身欲跑，就被它猛地撞上背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天境后期的大蛇？
跑跑跑！凤行舟脑子里只有跑！
她急召风息，奈何海底无风，只能凭借方才那层薄薄护体风息生扛。
巨蛇吐息如箭，擦过她肩头，银缕衣顿时破开。
眼看那巨蛇越来越近，凤行舟咬牙拼命往海面浮，只要出了海面，她就能凝聚风息！巨蛇似是猜到她意图，壮硕的蛇尾回卷横扫，一声闷响抽在她胸口。
凤行舟被抽出去老远，许久都没缓过劲儿。巨蛇攻势稍缓，她借此机会又往上浮一段。
黑黢黢的蛇尾缠住她脚踝，巨蛇蛇身牢牢锁住她，腥臭的蛇口大张，亮出毒牙。凤行舟“呸”一声，扯住它尾巴咬下去，奈何蛇鳞坚硬，蛇身纹丝不动。
凤行舟挣扎着握住它上下蛇牙，趁它不备扯住它舌头往外拽。巨蛇吃痛，蛇身骤然收紧，生生勒断她几根肋骨。
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凤行舟只觉自己浑身骨头都被它勒得寸寸崩裂，接着五脏六腑开始痛，被蛇身挤压得支离破碎。
她大力挣扎，拼命扯出半边身体，眼看就要脱身。
“凤行舟。”
凤行舟抬头看到一道黑红遁光过来，人未至声先到。再细看去，地境初期修为？这魔头为何只有地境初期修为？
“你来殉情的？”
楼长渊一个趔趄，险些被蛇息吞噬。
四角烛龙狠狠撞上巨蛇时，凤行舟凤目瞠大，两只庞然大物相撞荡出波澜，她怒骂出声：“你大爷的楼长渊！”
蛇身彻底松开，她抽出腿脚，爬出来无力地伏在烛龙龙头咳出一摊夹杂碎肉的血，她抬手握住龙角：“你大爷的楼长渊，你怎么不问问我再撞。”
眼前阵阵发黑，这里太深，巨蛇在后面紧追不舍，楼长渊带着她一路往上逃窜。
凤行舟扯住龙鬃，断续道：“没被它……勒死，险些……被你撞死……”
她呼吸得困难，没有灵力，没有风息，身上被蛇息灼伤的伤口越发疼痛。血肉经脉寸寸被侵蚀，又慢慢长出新的，洗去蛇毒。
死法有很多种，她方才已然想到被巨蛇撕碎葬身海底，或是那一瞬间因它俩本体相撞变成肉泥。这两个都不太好看就对了。
她脑子里混沌得很，手上无力松开楼长渊的龙角，顺着他的脊背滚落。
再不出去，她真的要死了。
漆黑的海底爆出红白交织的炽焰，楼长渊勉力撑开一道结界，很快被巨蛇击溃。
他一手托住她，一手反握魔剑，薄唇紧抿。
他能感知到，她的生息越来越弱，扯得他胸口痛。如今她没有灵珠，元神重创还未修复，重塑肉身更是天方夜谭。
“凤行舟，你欠我一个人情。”
等他想法子化解了这该死的生死相携，定要让她千百倍地还回来。
一缕红白炽焰浮至他眉心，骤然腾起火焰。燃烧的精血逸散，裹住他和凤行舟，成一个圆球带着红白炽焰炸开一条路直直冲出深海。
天光倾泻，凤行舟指尖微动，点点青芒凝聚在她身周飞速涌进她破溃的伤口融进经脉血液。
她被颠得头晕眼花，楼长渊就这样把她扛在肩头躲开巨蛇术法。重塑的五脏六腑此刻散得差不多，又吐出许多血。巨蛇忽变千重影，数个蛇头朝这方咬来，楼长渊竭力把她扔开。
他抬手召魔剑，附上烛焰灼烧去它一个幻影头颅。毒牙贯穿他肩膀，凤行舟拉弓的手跟着一顿。
天风灵息卷去这方天地里风灵息成箭，青色箭矢撕破长空呼啸而至，刺穿巨蛇一只蛇眼，巨蛇这才落回海里。
凤行舟自半空跌落，砸进海水，楼长渊脚下不稳，也一起落下。他刚开口，海浪猛地拍下，血水漾开来染出一片黑紫。
凤行舟扯住他手臂，划拉海水，费力地拖着他。
诸多地境妖兽在朝着这方靠拢，凤行舟疲惫地拽住他后领：“楼长渊，你我二人不如死了算了。”
“往南，鲛人的地界。它们不敢犯。”楼长渊睁开眼，气息紊乱，他额头生出四角，面浮黑鳞，竟是快撑不住人形了。
凤行舟得他的话，瞥他一眼：“调息，快点。你这副模样入他们地界会被他们活吃了。”
鲛人族虽和善，却也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种族，楼长渊这副烛龙魔体，于他们更是大补。若是被他们见到，怕是立马会被分而食之，连渣都不剩。
南海海浪迭起，一阵巨浪打来，凤行舟被压进海水呛咳数声。
“楼长渊，撑住啊……你本体那么大个我拽不动。”她见他眼眸紧闭，四角仍在，暗叫不好。鲛人地界近在咫尺，追在他们身后的妖魔停下，在远处死死盯着他们。
海面忽起大风，凤行舟喘息时带出血腥气，她啐出血沫，颤颤抬手，稀薄的天风灵息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珠子。她张口吞下，反手将一颗上品疗伤丹塞进楼长渊口中。
“楼长渊，这颗疗伤丹可要不少灵石。”
一路往南行，妖魔的气息越发淡薄，再往前，能看到不远处掩在雾海里的仙阙。丝竹声声铃鼓相合，男女低唱缱绻古调，带着金石击玉之声，于亭台楼阁上挽纱旋飞。
“呀，是两个修士？”女子声音清灵悦耳，她人身鱼尾环绕在他们身周。此话一出，好些鲛人纷纷游来，在他们身边打转，凤行舟被鱼尾微微托起，为首的鲛人伸手抬起她下巴，眼中尽是惊艳，“好漂亮的人。”
鲛人是最爱好看事物的，凤行舟拉起楼长渊，楼长渊闷哼一声别开头，她眉一挑，伸手拨过他的脸，笑道：“多谢姑娘夸赞。我们师姐弟二人出宗历练，未曾想在岸边被拖入海中，又被海中妖魔追杀，不得已才踏入此地寻求庇护。”
两张脸，各有各的惊艳。
果然，为首的鲛人掩口轻笑：“那二位便在此等等，待我先去回禀族长，放宽心，我族地界，他们若敢犯，就将他们吃了。”
她身后鲛人帮着将二人提起来放在楼阁空台，轻纱绕身的男鲛人看凤行舟半晌，伸出鱼尾试探着环到她身周。凤行舟一个激灵，面上带笑：“早闻鲛人族男女皆是天仙貌，如今一见，传闻非虚。”
得她称赞，男鲛人更是大胆，他鳍耳坠珠，眼瞳如海，鱼尾环环绕绕。忽从海里跃出一尾红鳞小鱼在凤行舟眼前划过漂亮的弧度，被他接在手中。
小鱼在他掌中肆意游弋，他凝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水圈供小鱼跃起穿过。
凤行舟指尖点在小鱼额头，那小鱼快活得很，在她指尖蹭蹭，又转过头去蹭男鲛人。小鱼两个都喜欢，在他们之间来回蹦跳。
巡守鲛人有十余个，如今都围在他们身周。楼长渊错开一个美鲛人递来的纱，转头又撞上另一个，冷脸站起身，却被凤行舟抓住。她弯眼笑问：“师弟，做什么去？莫要枉费别人一番美意。”
“你……”楼长渊神色复杂，眼见凤行舟被拉着摸上一个鲛人的臂钏，转头又为另一个鲛人正正眉心坠子。不论男女鲛人，好像都爱凑到她身边。
“不成体统。”他默默躲去角落调息。
“莫怪他，他总闭关苦修，未曾见过这般美人美景。就是拘谨害羞了些，没甚么恶意的。来来来，方才是谁说要我帮着看看……唔……是你呀！”
凤行舟很快就同他们混熟，她天风之体为天地元灵铸就，鲛人们自是格外亲近。
“二位跟我来吧，族长说要见过才能定夺。”
楼长渊借疗伤丹稍好，早化去龙角变作普通修士的模样。凤行舟闻言起身，同巡守鲛人告辞，有鲛人念念不舍地赠她一枚拇指大小的珍珠。
“他们喜欢你，才赠你这珠子。哎？你无灵力？那怕是还需避水珠。”领头鲛人将避水珠推给她，“我叫海月，月亮的月。我已许久未见有修士来南海。”
阿月说着，漂亮的鱼尾上下摆动，在前面领路。
这方海底明亮，遥遥便见前头珊瑚作饰，明珠作灯，雕梁画栋更胜海上楼阁。
楼长渊远远掉在后头，海月不由调笑：“小师弟，你才地境初期修为，姐姐跟你双修都无甚大用，躲那么远做什么？”
楼长渊还未反应过来，凤行舟回身拉住他手臂，笑意朗朗：“小～师～弟～是不是伤还没好？”
她拖声睨他，避水珠把他一并罩住。他消去周身炽焰，顺着她的话点头：“是。伤重未愈，会慢。”
这个魔头……竟意外的乖巧。
凤行舟甚是满意，两个人，有一个会说话也够了，总归不会得罪人。眼下他们谁都开罪不起，能避则避。
“那你们慢行便是，不急。”海月也是通情达理，一路游来，同凤行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聊得差不多，也已进得宫阙中。
玄灵境南海鲛人族，避世而居，鲜少有出南海的时候。前些日子，宋不语终日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其中便有鲛人族。鲛人族向来良善，遇修士落难，自会帮扶一二。
“外来修士，就是你们？”
鲛人族长斜靠珊瑚座上，容貌鲜妍，鱼尾修长，着鲛绡制的薄衣，广袖如花散开。她眼尾微撩，扫他们一眼摆摆手：“海月，在海上楼阁安排住处罢，我竟不知，来的还是贵客。”
“海上有风，贵客且好生歇歇，顶着这身伤，怕是不好受吧。”
天生地长的鲛人族对天地元灵太过敏锐，底下年轻的鲛人只会觉她亲近，却难知缘由。这年长的鲛人族长修行几千载，血脉尚纯，能感知到她体质特殊倒不奇怪。
凤行舟笑得落拓：“那就有劳族长了。”
她的心终于放下，眼前发晕，楼长渊默不作声抬手，却被人抢了先。方才那个男鲛人不知何时来的，他用鱼尾扶住凤行舟，侧目看来：“海月让我来帮着安置。外面有个妖兽打来，她正赶过去。”
“去吧，莫要怠慢了贵客，也莫让妖兽扰了贵客修行。”族长懒懒散散，随侍鲛人放下层层珠帘。
楼长渊落在后面手微微颤抖，这才发觉周身密密麻麻地痛，如针扎般，痛得胸口发紧。他抿唇跟上去，方才明明不痛的，还以为……她当真好了。
见他落得太远，凤行舟顿住，勉强提起唇角：“小师弟，快些啊。”
那点微末蛇毒，楼长渊的烛焰很快就能清洗干净，当务之急是她要快些吸纳风息修复身体。五脏六腑重塑后尚未凝实，还需更多的风息凝炼巩固。
两人各住一间楼阁，凤行舟爬上楼阁高处吸纳风息。楼阁上有穿堂风，她正好坐在当中修行。很快，跳跃的青色风息就将她包裹，在她周身创口游走，再没进经脉。
修炼不知时日，凤行舟再睁眼时，已是黑夜。南海风平浪静，倒映天上一弯月。
鲛人族喜月夜，此时鲛人们各坐礁石上，或吹奏海螺或嬉笑。
凤行舟正要跃下去，就被一根火索绕在腰间拉回。
“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凤行舟：不说话？那我们就是师姐师弟了
楼长渊：。（欲言又止
凤行舟：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好的，默认了
楼长渊：。算了，这样那就这样吧。
凤行舟：小～师～弟～～～
楼长渊：得寸进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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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楼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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