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船的梦
有人告诉我未来
每个家里都要有只船
靠着它可以航行世界
因为世界的水那么大又连成一块
今天我放开一只贺年片折成的小船
思绪的精魂随着它而行
这是我的船
我是船长库克
我们经过鹭岛的海滩
那儿曾埋葬最沉痛的无声
我们跨过亚马逊的森林
那儿有无数埋藏的年代比我们更古老的忧郁
我们缓缓驶过康桥
那儿有志摩的遗憾牛顿的沉思 弥尔顿的忏悔
我们飘香驶过巴黎
那儿有最优雅的浪漫中世纪的纹章绅士的燕尾
我们穿过狭长的红海
摩西曾在这把海分开
我们也像出岸的那些犹太人
匆忙奔向新生的海洋
我们来到恒河与天相接的河流 在这里我们冥想洗尽孤独焚化
入定时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
只要我们不让子弹乱飞
人的心量豁达
世界就是一片海
任我潇洒
“我的祖先是挪威人……”
“难怪你长得这样有艺术气质，有种仙气……”
“是不是想起了‘魔戒’？大约一百年前吧，我的祖先还只是个木匠，她的妻子是一名织布工，他们生活在挪威的森林里，尽管气候严寒，也过得相当自足：早上，高祖父前往工作坊制作木制品，高祖母在家里照顾孩子和做一些纺织品，有时候也到工厂里打零工……”
“听着真是很古老的故事……”
“呵……其实那时候的生活也很平静，我回过祖宅参观过，那里有一片金色的湖泊，午后，当阳光洒在湖面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鱼儿自在的游动……据说那时候，高祖就会带着孩子们一起钓鱼，钓到的鱼还可以成为晚餐……那里的森林浓密如毯，树木高大挺拔，阳光经过那里都成了斑驳的光影，像是一层纱一样，那里还有些古老的石头建筑，默默地在时光角落里被人遗忘，一不小心活成了老建筑，有时候还会在森林里看到一只鹿忽然经过……它就那样转过头看着你，好像在异世界的来客一样……”
“真是令人向往的生活……我有点想起了梭罗的《瓦尔登湖》……”
“哈，你也读过这本书啊……”晓瞳的眉毛又轻轻一挑，眼睛更加澄亮，仿佛有金色的光芒，感觉有一个故乡在她的眼睛里晃动，在这上海的夜色里，“我中学时就读过这本书，后来又读了好多次……第一次读的时候，我被深深触动了，那天晚上，我就在想，我是否可以像他一样，自己独自一个人出去隐居……”
“我跟我的家人沟通了这个事……结果没想到我的父亲欣然同意了……先说回我家族的故事……高祖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关于美国的信息，按他的说法，那是‘来自纽约的召唤’……”
“于是跨越重洋，经过漫长的航行，我的高祖一家来到了纽约……那天晚上，他们看见那一轮圆月，还有城市的天际线，以及那不夜的灯火和在夜里一样繁忙的港口，那轮圆月正好在自由女神的手臂的火炬上方，像是一个美好故事的开始……船上的人不由得欢呼起来……”
“其实，之后的日子过得也很艰难……繁华的街道、高耸的大楼，与之相对的却是拥挤不堪的移民区，一到纽约，他们发现那里的租房市场竞争激烈，租金高昂。最初的几个月，他们只能住在拥挤的公寓里，日子过得相当拮据。他们不得不非常节俭，以确保孩子们有足够的食物和温暖。高祖凭着他的手艺，为人制造家具，慢慢建起了工作室，高祖母一边帮他打理生意，一边照顾子女，他们还认真地学习英语，希望尽快地融入文化圈……”
“有一次在搬运家具的时候，我的高祖受了伤，他因此没办法继续做手艺活，这曾经让整个家族一度陷入绝望……甚至怀疑为什么要离开家乡……好在家里的长子，也是我的曾祖父，他长大了，也学习了手艺，高祖父开始做一些经营买卖的活动，而把手艺传承给了曾祖父……”
“曾祖父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跟着一群同学，成立了建筑公司，他善于组织工人，保证工程的高质量和按时完成。同时，凭着他的诚实守信，事业慢慢做大，到了祖父那一辈，家族里渐渐有各行各业的人，包括律师、医生、教师等，高祖父也乐享天伦之乐，感觉到在一个不断发展的国家里的那些快乐……当然，有时候他也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感觉在这里每天都忙碌得停不下来……”
“至于我的父亲，他在新的科技洪流中诞生，到了他成年的时候，他参与全新的计算机的设计，我的编程，就是他手把手教的……”
“难怪……原来计算机也有家学渊源……”
“是的，所以我开始写程序的时候，岁数比比尔·盖茨当年还小……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用C语言了……”
“这么早啊……”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在开始普及个人计算机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还在用‘小霸王’学习机呢……”
“小霸王，是什么东西？哦……我好像听说过，当时日本有一种FC（Family Computer），风靡亚洲，不过是用来游戏娱乐的……它在美国市场也有卖，但名称是NES（Nintendo Entertainment System）……”
“是的……那你当时有去体验吗？”
“没有……我对游戏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有看到同学在玩，还有一些宣传海报，所以我也知道了‘马里奥’、‘塞尔达’、‘暴雪人’……”
说到这里，咖啡厅里忽然响起那些古乐的声音，接着有一缕古香淡雅而带着草木味，开始渐渐弥漫了起来……
“这是……”
“你真是一个怀旧的人呢……”晓瞳一笑，瞳孔里带着理解和怜惜，“所以才会想念第一次让你心动的那些游戏吧……其实我喜欢古典的东西也是如此……哪怕简单，但都是用心去编造的……在大工业生产的时代，越来越难找到用心做出来的东西……但只要一听到这音乐，就唤起了对过去美好时光的回忆……好像我的祖先所居住的那片挪威的森林……”
那里湖面总是澄清
那里空气充满宁静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
藏着你不愿提起的回忆
你说真心总是可以从头
真爱总是可以长久
为何你的眼神还有孤独时的落寞
是否我只是你一种寄托
填满你感情的缺口
心中那片森林何时能让我停留
……
那里湖面总是澄清
那里空气充满宁静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
藏着你最深处的秘密
或许我不该问
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线
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
应该是我不该问
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
只是心中枷锁
该如何才能解脱
或许我不该问
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
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线
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
应该是我不该问
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
只是心中枷锁
该如何才能解脱
……
“你说得对，或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世界，如同海市蜃楼般，如同《东京梦华录》记录的那个城市，如同佛经里的极乐净土……也许是前世有缘，所以今生还会记得，还会不断地在生命中找寻，即使这个世界，不同于当前的文明形态……怀旧的人，至少有一个好处……”
“什么好处？”晓瞳笑道，“我在学校里可经常被人说成是‘老古董’……”
“就是，和你有缘的事物，会很神奇地以某种方式，与你多次相遇……”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和你们的相遇，在我看来就是这种奇妙的‘安排’……”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是的……这句话我也很喜欢，一直学不来……冥冥，在中国人的意思里，到底代表什么呢……”
“代表神秘，代表未知，但却起作用，好像现在物理学说的‘暗物质’，冥，其实就是暗的意思……”
“我明白了……圣经上有句话，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时候做过礼拜，圣保罗的书信非常熟悉，因为他写的东西很有哲理，又充满了书信体本身那种亲切的味道，很多句子还很有诗的味道……有一句话，跟你们这句很像……”
“哦，你说说，圣经我也看过几次，虽然印象不一定那么清楚……”
“我背诵一下，这个我正好看过和合本，可以给你用中文背出来……”
“我们这至暂至轻的苦楚，要为我们成就极重无比永远的荣耀。原来我们不是顾念所见的，乃是顾念所不见的；因为所见的是暂时的，所不见的是永远的。”
“……这句话确实震撼到我了……不过，我想先听听你的理解……”
“我理解……抛开宗教信仰的那些形式，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的哲人，都在寻找宇宙终极真理的所在……‘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意味着，了解到我们人类最终的归宿，面对死亡时我们就不会恐惧了……而那些本质，显然不是眼前的感官世界之物所能接触到的……所以，我们要去理解感官背后的寓意，那些超越所见、暂时的那永远之存在……”
“是的……那你觉得你找到了吗……”
“不懂……我能理解圣保罗所说的意思，但他认为他找到的，我现在感觉并没有找到……我知道找到那个的欣喜，可我还没有找到……”
“有很长时间里，我也在为这个困惑……特别是进入大学以后，开始不在只是忙着刷题，而且，有着一个很大的图书馆，整个人类文明的精华都在这里，供你调取……这个时候，你就会开始思考这些终极的问题……”说着，白玉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你看，这是我今年过年时写的一首词……”
“浣溪沙·过年有怀
年矢每催回忆温。花儿静放在心春。倾城一笑洗风尘。
失却自然徒费力，困牢性灵已无魂。一呼一吸绽星辰。”
晓瞳慢慢地读着，寻找着节奏：“嗯，很喜欢，虽然没有完全看懂，但我很喜欢这种长短句……有几句也触动了我……”
“我在想，每天，死亡都在我们身边，而每过一次年，我们仿佛又和它接近了一步……人生，只是生与死之间……而那个终点，是对众生都平等的点……想到这里，我就觉得，人生应该尽力去绽放，尽力过自己觉得有意义的生活，有时候，我们背负太多的成就和责任，其实不过是自己心里没能放下的坎而已，你放下了，就发现没有那么重要……”
“那……你觉得你找到那个点了吗……”晓瞳的眼睛微微闪光，语气非常温柔……
“也许找到了，也许没有找到……寻找的结果就是放下寻找……”
“我不明白……”
“就像我们这句话的含义：‘冥冥之中’……什么叫冥冥之中，说它有，它好像又没有，说它没有，却心诚则灵，在万事万物中存在……它不再像某个神话或者过去的经典里写的那样，具体地指导着人们的生活，这样人们肯定会意识到它的存在……可是，这宇宙这样规律，这一切安排如此奇妙，不由得让人相信有它的存在……”
“最后我了解……也许它是故意隐藏它自己……这就是玩游戏的代价……假如你在玩一个游戏的时候，你已经知道结局了，你还会玩吗……”
“不会……”
“生命就是这样一个游戏……造化破碎了自己，分化成为了众生，它要透过众生的不完美，去体验它自身的完美……所以，它只能暗示，不能明示……”
“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里……”白玉指了下心，“我们和万物，本源都是一样，甚至都是一种物质构成……尽管现在物理学还没有找到这种本源，但它确实存在……百姓日用而不知……”
“我理解你说的意思了……所以，每个人，在看不见的世界里，都是永远的……这也许就是圣保罗的意思吧……那你还会皈依具体的宗教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皈依的幸福在于，大家都相信一样东西，然后有组织，有仪式……可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对造化的理解终究是不同的……这也是它要我们寻找的意义……如果人生是一场考验，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答卷……但是宗教总是把某种东西具象化，或者神秘化、夸大化，这样便于人们的理解……也许，圣保罗在当年发动的宗教改革，如今也在某些自我革新的人身上出现……他们总是会根据时代的不同，提出新的理论，从而去指导人们的行为……但内心深处，每个人是自己和永恒连接的，它才是指导……”
“所以，不皈依，意味着更多的自由，也允许自己好好去探索，但却有点像隐士……”
“是的……”
“难怪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晓瞳的瞳孔好像更大了，“每次去教堂，都觉得很温暖，回来却又完全不相信那些东西，只是还记得那份温暖……特别是，我迷上了东方的那些事物之后，我一直在想，如何平衡这种宗教信仰和我喜欢的东西……难道那些都是偶像……到今天我才恍然大悟……”
“嗯……”白玉微笑着，像流水起来微微的波纹，“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到乡村去，虽然是去做一些事，却也发现我内心对那种传统质朴生活的向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很单纯地仰望天空，没有面对那么多信息，跟那些生命对话，自然就会有所领悟，连诗句也会时不时涌现出来……而那些历史上书剑功名的故事，都成了戏曲，供老人家茶余饭后听听……很简单，但却很像一朵花一样，它不需要学习，就可以绽放得那样圆满……”
“所以，人不要刻意，只要相信这安排，顺着自然而为，就会遇见最美好的，不是吗……”
“是的……”白玉正看着晓瞳，她却起身慢慢靠近他，身上的香气和一种温暖的感觉，渐渐充满了他……
“就当为我的人生绽放一次吧……”这一段长吻，白玉没有抗拒，甚至还被她咬住了嘴唇，最后他静静用自己的唇聆听着，这也是一首正当年华的珠玉词……
他感觉整个文明都陷入幽暗，只有那片温暖的真实，两颗心借助嘴唇联系在一起，一瞬间，热泪盈眶……
“你哭了……为什么……”
“我突然觉得，繁华一瞬，却不及生命本身给我们的感觉温暖……”
“更不及，你在我心中划下的疤……”晓瞳再次深情地吻着白玉，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投入烈火中，她也流下了眼泪……
“收好这张，以后到美国找我……”晓瞳把和着眼泪和唇印的纸折叠好，交给白玉，白玉也温柔地收下……
“呵……说起瓦尔登湖，也是我内心的一种呼唤……我经常在想，这城市建筑那么多，那么高，能不能都换成树木，让这世界重新变回原始又文明的时代……每个人都生活富足，每个人都追求艺术……一觉醒来，不用想着去上班，而是做自己喜欢做的，有创造性的事情……这就是我一个人独处在瓦尔登湖时所想的……”
“这也是我所想的生活……虽然开始觉得自己改变自己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强……很多时候，人也是在随大流……但我相信，我们所向往的生活图景，总有人已经在实践，而我们也会真正生活在那样的世界里……”
“我期待那样的一天，那样，我们不再像现在，在这里相会，而是在乡村的某个院子里，一起谈谈草木，聊聊经典……”
“会有那样的一天的……那就是我们内心的故乡对我们的召唤……”
“我们一起回归……”
睹物如何不起思，时光每日换华衣。
小桥流水古村落，往事青苔旧日晖。
书剑功名成戏曲，烟花君面暖心扉。
昆虫一瞬尚歌舞，万物之灵振翅飞。
一段故事，一个吻，要在灵魂里和爱人连接，而不仅仅是外在。美好的故乡总是在呼唤我们，哪怕它简单，却是生命不可替代的珍贵……美好郁于质朴之中，有缘自会相遇，一呼一吸绽星辰……这短短的一生，我们最终都会失去。你不妨大胆一些，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6章 第八十五章 故国天涯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