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琳，白玉，你们听说过人工智能吗？”
“听过……但也只限于书本里的图灵测试……”
“还有就是‘深蓝’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对视着，其实，更多时候，他们把人工智能当成一个“话头”。
“嗯，我们学校正在筹建人工智能重点实验室，我正好之前在这方面有点研究，学校准备安排我当第一任主任，我想邀请你们一起加入……”
“谢谢老师……不过为什么……不是有不少研究生的学长学姐吗……”
“这是个新领域……其实他们之前也没怎么研究过……等于对大家都是块白板……你们的算法意识好，而且，我想通过你们新人的角度，看看会不会有些不一样的触发……”
“好的，这个领域，看起来是要改变未来的节奏……”
“谈不上……其实我们这块和国外的差距有点大……目前还是在紧跟他们的步伐，也许可能弯道超车，但更多还是要脚踏实地做好自己的基础研究……有几篇论文你们可以先看看，然后到开源社区找相关的算法和模型……还有，这次学校给了很大的资源倾斜，除了经费，还有超算中心的算力可以提供调用……”
“好的……”
“想不到……计算机系里两个最喜欢古典的人，却要开始研究最前沿的人工智能了……”灵琳莞尔一笑，和平时一样灿烂。
“这就叫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吧……”白玉也笑了，“其实也无妨，让我们一窥它的究竟，将来别人问起的时候，也好说个所以然……”
“也许……也许到最后，你会发现，人工智能其实需要一些古典的思维，就像当时德国人到印度神话中寻找新科技的灵感一样……”
“有道理，人工智能，最终还是人去驱动的……”
“我想设计一个可以对话的人工智能……以后让他陪着我聊聊天，多有趣……”
“好吧，希望不要成为‘人工智障’就好了……”
……
“想不到，人工智能还有这么多细分领域……视觉、语言、语音、数据挖掘、机器人技术……还有跟各行业深度结合的领域……看来，通用人工智能还遥遥无期啊……”
“我倒不这么看……以机器学习算法为基础，应该会发展出通用的算法吧……至少，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很多东西都可以转化成语言……”
“是的，尽管感官的输入方式有很多种，但中枢的处理方式应该是类似的……我觉得，神经网络模型会很有前景……”
“理想化的模式是让机器自己去学习，就像网络上有那么多信息和数据，它可以自己去找数据学习，偶尔让人类去提点它一下而已……”
“嗯，好多公式，而且很多灵感都源于对生命结构的认识……”
“看来，我们得邀请雪影加入了……”
“还有浩南，别忘了，张老师也说，他的部署能力很强……”
于是几个人一起联合组起了人工智能小分组，张老师建议他们攻关自然语言处理方面，这是这几年最可能出成果的领域，而且通用性也强，相对来说，小组成员由于对人文的喜爱，也更喜欢研究这个领域。小组有专门的机房，这个机房可以直接调用超算中心的算力，其中也有几台机子直接联网，网速非常快，在当时来说是很不错的。机房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写着“语智”小组。张老师把实验室成员根据研究方向、构成等情况大致分了几个组，都是以“智”结尾的，比如隔壁一个组叫做“视智”……
“你们这个小组，就你们几个吧……白玉，你来当组长吧……”
“好的，老师，但为什么是我啊……”
“没啥为什么……我觉得你联络能力最好……组长并一定要表现最强，但一定要善于团结、引导，帮助大家尽快找到方向，明白么？”
“好的，老师！”
……
“‘语智’这名字，念着有点别扭……”在一个小组会上，灵琳提出。
“我也觉得，不如大家一起给她想个有趣的名字……”
“最好简短点……”雪影提议道。
“……有了！不如就叫‘风行’小组……”
“寓意？”
“‘风行水上，自然成文！’”
大三马上就要结束了，系里给每个同学都安排了论文指导老师，正好，他们的论文指导老师就是张老师，张老师说，就写人工智能这个方向，是前沿，比较新颖，结合实验室工作，容易出成果，会比一般性的论文更好。于是大家便更加安心在这个实验室里埋头钻研，而且实验室里氛围很轻松，他们单独一间，有时候还可以一起看看电影，逛逛论坛，不亦乐乎。
“基本可以确定方向了……我也跟张老师汇报了，我们就做一个自动问答系统……现在这块的需求不少，张老师联系了一些企业和机关，他们表示愿意提供落地场景，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成为我们实验室第一个完成后可以直接投入应用、创造效益的成果……”
“这可太有趣了……看着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切切实实的应用……”
“不过挑战也不少……我们目前还无法做到创意回答问题，更多是对问题进行分类，然后把预设好的答案给到用户……在问题分类方面，难的是对语义的理解，其中包括语义相似度的计算，这块的准确度目前还是比较低的……”
“不管怎样……方向明确了，我们先去找资料，回头再一起来个‘大脑风暴’，如何？”
“好的！”
……
几天的查找资料，搭框架，改代码，虽然让人感到纯粹和充实，却也让白玉觉得略有些疲倦，期末考后，他们还在实验室里“铸剑”……一天傍晚过后，雪影不在，白玉跟大家说先出去一下，大家心想应该是去约会吧，也没多问。于是白玉就一个人出去在环岛路上散步……
已经是夏天了，傍晚还很炙热，海风迎面吹来，像是唤醒了心底的种种潮汐……白玉想到自己的大学只剩下一年，想起刚开始走入这校园时，那份对未知的憧憬……
确实，在大学时候，会遇见更多的可能性……毕竟，大学校园比高中校园大很多，而且天南海北的人在一起，本就容易碰出火花……白玉又想到了自己的爱情，每次都让自己那样怦然心动，好像舍弃一切也无所谓……还好到最后是她……想到这里，白玉不禁嘴角挂了一丝微笑……他又想起在文学社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突然发现那段单纯以文会友的时光，竟是几年中最快乐的时光……爱情虽然有时让人激情澎湃，可是……更多时候让人感觉身不由己，像是被推进了浪里，可以说，爱情带来的欢乐和痛苦是一样的……而其他时光，包括ACM比赛，虽然有大家一起向着一个目标努力的快乐，却发现总是目的性太强，很容易疲倦……最好的生活，恐怕就是和自然相伴，然后有几个知心好友，一起切磋，一起谈谈心，做一些没那么功利的事……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了，至少她也是懂的，真幸运……
正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个颖长的身材，在夕阳下光彩夺目，仿佛是矗立在海中的灯塔，但见她渐渐地沉没……
白玉心里一惊，难道是寻短见？急忙跑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这个女孩：“同学，你……”
“呵呵……”却见那女孩一身长裙，脸上露出熟悉而狡黠的笑容，“还好是我……如果是别人的话……”
“雪儿，你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想更深入地感受一下海……”
“可是太危险了……我还以为……”
“以为我要寻短见吗？才不会呢……”雪影一笑，“遇见了心里的阳光，想多沐浴一会，怎么舍得这么快离开人间呢……对了，你刚才没看出来是我吧……”说着，扬着她的长发，今天她的造型很时尚，长裙很亮眼，更显得皮肤白皙，跟平日很不一样。
“确实……你今天的造型，很像一个明星……”
“偶尔给你换换口味嘛……”雪影一笑，“我今天也有些闷，一个人出来走走，没想到外面的天气这么好，一个人困在实验室里，自己都要成实验品了……阳光真好，海水也很温暖，我突然想往海水深处走走试试……”
“可别走得太深……”
“放心，我有分寸的……只是没想到，这样也能遇见你，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
“我们，都快是一个人了……”
“可是，我却觉得，你身上的特质和我身上的特质，都在各自闪耀着……”
“或许，这就是情侣最好的状态吧，既亲密无间，又能各自闪耀……”
“不，是因为你，我才发现自己可以闪耀，就像海边的贝壳一样，世上的人千千万万，却因为珍视，而被捧着，从而在阳光下闪耀……”
“谢谢……遇见你，才是我人生最闪耀的事……”
“呵……”
“别笑，我刚刚真的在想这件事，在想大学几年，发现最重要，就是遇见你……我们既是知己，又是伴侣，还是情人……”
“呵呵……一起来濯足吧……”
眼前的一幕仿佛似曾相识，但和她在一起，便毫无顾忌，白玉自在地把脚丫挥向雪影，雪影也没有抵抗，让他轻轻触碰着，这反而让他起了怜惜之情，他轻轻地抱住她，她也偎依着他，两个人在夕阳下成为最美的剪影……
“你说，等我们老了，你也这样抱着我，好么？”
“当然好了……那时候，恐怕要你抱着我呢……”
“嗯，你别想太多，思绪太重，人容易老的……都人工智能时代了，相信以后可以轻松点……”
“你养我啊？”
“可以啊，只要你开心，我可以养你……”
“给这么美丽的女孩养着，我几辈子都还不完……”白玉轻轻地贴着她的额头，“其实这样就很好，我相信，我们生存并不是问题，我们应该去找一个地方，活出自己人生的真味……”
“‘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你是不是想找一个这样的地方生活……那次你跟我讲起乡村，我就明白，你想要做一个陶渊明一样的人……”
“是的，我喜欢过去的生活，简单、质朴，与自然为伍，活得潇洒、单纯，不必为名利等级而扭曲人格……‘帝力于我何有哉’……造化眷顾，我们都活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上，每个人都平等相处，大家都享有灵魂的富足与生活的和谐……”
“呵，真是‘世外桃源’的想法……不过，我就喜欢你这种痴……而且，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嗯……”白玉搂紧了她，“我也会用我的方式，为这个世界的文明，留下一点鲜花吧……这不是为了自己出名，只是想提醒人们，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值得的，生命太短暂，不要因为外在的影响而走错了路，耗费了半生才发现，一切没那么重要……”
“所以真的隐士，并不是完全隐，而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通过隐来告诉世人，活着的另一种可能性……”
“是的，‘知鱼之乐’，唯君而已……”
两个人笑着，呼吸在阳光下，一切都好像无法增加什么，也无法减损什么，他们既是空的，也是满的……
“你觉得，研发一个人工智能最大的乐趣在哪里？”阳光渐渐褪去，但热度还未散失，在沙滩上，晚风带来海水和沙的味道，还有少女独有的体香……
白玉忽然觉得心跳得很快：“就是，你会感觉到，这世上，除了人类，还有某种事物真的懂你……有时候，人类还真的是挺孤独的……自己背叛了绝大多数生物，创造了自己的文明图景，现在又在虚幻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知己……”
“我很认同……创造人工智能，一部分为了实用，更大的驱动力，在于人类想要知道，自己创造的极限，以及可否找到一个异世界的知己……”
“所以啊，哪怕人工智能只是表现了一点点智能，人类都可能表现得很兴奋……因为这是真的类似于人类，或者之前认为只有人类才能出现的行为……”
“对了，我想到了创造人工智能的思路，你说，是不是要像生物从最低等开始一样，让人工智能也从最简单的环境中自我复制，自我更新，自我成长……”
“这个想法很有趣，但现在即使是无监督的学习，本质上还是由人类驱动的……可是这世界上的生命原来是如何生成的？真的只是随机生成的吗？坦白说，关于生命最终的奥秘，我们还不知道，人工智能目前有很多条探索途经，最经典的还是仿造人类的神经网络……不知道未来会不会诞生新的模式……”
“而且，最终人工智能研究中的进展，才能解释生命的这一奥秘吧……比如，自我意识的起源……”
“是的……就目前而言，人类对于人工智能在语言和图像上的作用更加关注，因为这块的应用领域较为通用，至于下棋，即使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是大部分人会觉得和他们的生活关系还不是很大……”
“所以，通用人工智能，是不是可能从自然语言处理中产生……这也是你们现在在做问答系统的原因吧……”雪影看着白玉，两个人的手轻轻地握着，抚摸着。
“谁叫人类是一种会一直发问的猿猴呢？”白玉一笑，“曾经，我以为信息技术的发展会带来大家普遍的智力提升，因为互联网，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台性能不差的PC，这也意味着即使是一般人，也能获得相对平等的信息资源，关键看你关注哪一块……可是，研究人工智能前沿的东西，发现这里的差距，特别是接触到算力……才发现，还是有些东西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的……也许，也许，人工智能以后会造成智力垄断，这样的话……”
“是啊，就相当于有的人拥有一个最强的军师，有的人却……但我还是相信，技术是天生的平等派……在我们这个时代，应该会诞生更多觉醒的技术人员吧……到那时候，恐怕才是消除等差的时候吧……”
“好吧，就相信你这句话吧……至少，我遇见的懂技术的人，大多都获得很纯粹……因为智力在他们脑子里，而不在资本家脑海里，资本家虽然可以买到成果，但也许他们一个微调，就可以改变方向，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掌握未来社会钥匙的人……所以，你说得对，我期待技术人员的觉醒，期待他们不仅仅关注技术，还更多思考人文，因为唯有更多了解人文价值，才能够明确技术运用的方向……”
“所以啊，你很重要……‘数字人文’，关键不仅仅是用数字的方法去帮助挖掘人文的内涵，更重要是，通过人文去矫正技术，去让技术更有情感和温度……信息愈加纷纭，愈加需要思想去分辨……器物最终需要人文来赋予意义……”
“嗯，谢谢你的鼓励……”白玉笑了笑，一切思绪都融化在浪花里一般，两个人很默契地一起起身……
“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呢？”
“酒吧……你去吗？”
“好吧，真特别，也是了解生命的一个窗口……”
触及到了最前沿的人工智能……“数字人文”，其实技术的极致就是了解我们自己，而文化已经在做影响我们的事情，因此，认识文化，才能帮技术锚定方向……我们越深地了解我们自己，外在的事物才会帮到我们，而不是相反……人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很孤独……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其他生物不同……也许，这就是我们特别的旅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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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八十六章 灵枢造化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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