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罗哲成是理解不了的。
愣了一秒,他说了句“晕车晕糊涂了吗”,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宋篱,然后露出了担心的表情。
过于真诚的动作和纯良得水淋淋的眼神和小心翼翼的动作,宋篱很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嘟囔了句:“没什么。”
她不愿多纠缠,想着回去就打包行李快点逃跑。
在她短暂也不算平淡的前二十几年人生里,像罗哲成这样情感如此复杂纠葛的人她只在法制频道里见过,而且她可能比这只被她撞见的金丝雀更早折翼。
还在脑海里复盘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宋篱不知不觉地走出了刚才下车时的公交车站,但此时的铁头小宋并不会因为这点毛毛雨而减缓步速,她头也没回一路爆冲。
快得像是要去参加奥林匹克。
“喂。”耳边的男声听起来有点低沉,担心里混杂着几缕不愿被察觉的不悦,“走这么快干嘛?”
“呃,我刚想起来被子没收。”宋篱胡诹的本事是有一套的,而且面不改色。
“被子在客厅。”罗哲成敛下眸光不动声色地靠近一步,嗓音很低,“你是在躲我吗?”
“我哪敢啊?”宋篱口不择言,看到罗哲成的靠近更是紧张一把推开他的手,宁愿狂放不羁的站在雨里,“哥,您是我哥。林念川还没走远,你这样是另外的价钱啊!”
“林念川?和她有什么关系?”罗哲成懵懂发问,“你不喜欢她?”
“你!演技很好。”宋篱还能看到宾利的车尾灯简直慌不择路,掉头就走划清界限,“但我想我不能再配合出演了,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大路好吗?”
听出了宋篱言语中强烈的逃避和抗拒,罗哲成抿着嘴目光很沉,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多说,但宋篱可以很明显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
罗哲成,他有小情绪了。
“喂,你别多想。”宋篱有点难堪,“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你的人际关系有点……”
“有点什么?”不笑的他有些冷傲,动作却很诚实,跟在宋篱身边寸步不离,一边不动声色地插着兜把伞往那边歪了点。
“就是,就是。”宋篱抓耳挠腮说不出口,“你和林念川,这样不好你懂吗?”
“有什么不好的?”罗哲成侧过身,嘟囔着,“互惠互利,成年人都这样。”
如果现在不在马路上,宋篱简直就想把人扭送去进行法制道德教育。
平复心情,宋篱试图安抚自己可能罗哲成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导致三观出现差错。她拉着人拐到街角的一家便利店,做贼心虚地扭头反复望了望。
“人念川姐有家庭,有老公,有孩子。”宋篱语重心长,像是在劝导未成年失足少女,“你知道你这样会给林乔乔带来多大的伤害吗?”
“什么伤害?我不给她吃糖会伤害到她什么?”罗哲成一脸茫然,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
“怎么和你说不通!”宋篱简直要发狂,终于说出口:“你不要破坏人家的家庭,听懂了吗?这是不道德的,放在旧社会是要被拖去浸猪笼的。”
收获的是一段沉默,很窒息的沉默。
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罗哲成冷着脸的样子带了几分傲气比平常更难以接近,身高的加持看起来全身都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寒意。
并没有多解释什么,他只是很快将情绪收起,淡淡的神色里却多了一丝抗拒和疏离。后退一步,他轻声嗓音有点沙哑:“我没有。”
看人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宋篱也不敢再说下去,抬起头小声说:“抱歉啊,可能我误会了。”
摇摇头,罗哲成抿着唇没有说话,侧脸却蒙上阴霾。
便利店的屋檐能听到滴落的雨声噼啪声,车水马龙之中这样一对出挑的男女并肩站在屋檐下沉默着,像是分手预备役。
罗哲成垂睫余光里偷瞟着宋篱,屋内的暖光下她半湿的长发黏在肩头,看起来像是在外流浪淋雨的长毛腊肠幼犬,油然生起了浓烈的委屈感。
明明被造谣的是自己,竟然反倒是心疼起她来了,罗哲成在心里自嘲。
微不可察地轻声叹了口气,罗哲成把伞重新打起,遮住屋檐滑落的雨珠。
“她和她丈夫以前在我读大学的时候资助过我。”思忖再三,罗哲成转过头说得很慢,“对我来说是很好的人。”
倒吸了一口凉气,宋篱现在有种不想活的感觉。
善良女企业家及其丈夫资助贫困大学生被她想成了富婆玩弄社会男青年顺带着一波开放式关系,她真该死啊。
“对对对不起!!!”宋篱愣了一下直愣愣地鞠了个躬,“是我思想龌龊,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
看着宋篱慌乱的神色,刚才过去记忆里纷乱的场面带来的坏情绪被抚平了些,罗哲成弯了弯嘴角往前走,站在超市的另一端转过身来晃了晃手里的伞说:
“那现在一起走吗?”
*
距离永安新村也就五分钟路程,雨却依旧下得缠绵。
这让宋篱深刻地意识到,下雨天有伞就是爹这句至理名言。
跟在西装革履的男人身侧,她走得畏畏缩缩,走得小心翼翼。
刚才的误会罗哲成再也没有提起,像是不愿让她难堪,但从微扬起的嘴角可以得出他现在的心情比起刚才要明媚不少。
总有些抱歉,宋篱决定安静如鸡,只是偷偷地瞟几眼。
一身西装包装得罗哲成像是青年才俊,而此时宋篱就像是高级投行精英旁边总会跟着的拎包总助,处理领导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业务和花天酒地认识的女人。
宋篱显然沉浸在这种设定里,都没有注意到有一辆小面包跟了他们快有一分钟。
车按了按喇叭,吓了此刻想做狗腿子的宋篱一跳,啊了声往一边一拳。握着伞柄的人本来就在放空,被这一吼一脚踩进了水塘。
原来或许还有几分暧昧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宋篱蹲下身看了眼自己的肇事现场,皮鞋显然是经不住这种大雨的,咖色皮质变了个色看起来比刚才不健康了很多。
“这……多少钱啊?”不能怪宋篱此时的小市民思想,但她总还是觉得罗哲成的吃穿用度不太一般,“能水洗吗?”
“嗯,七浦路买的。”罗哲成像是在给她证明,翻了翻鞋底没有任何品牌标识,又在水塘里踩了脚,“全场一百块两件,我问老板能不能买条裙子,顺手就把你的礼服裙买了。”
啊,原来如此,礼服裙。
宋篱想起来了,那条被她随手扔出去的礼服裙,被叠得整齐却和她曾经的愿景一样被丢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的礼服裙。
还好和她一样并不是什么高额的东西,丢了也就丢了,不可惜。
风刮的萧瑟,却带着夏天的炎热,但此刻竟然给宋篱吹出了寒冷的感觉。
她哦了一声,强掩盖住自己的心酸,低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能想到我。”
“喂,宋篱,罗哲成。”跟在后面的小面包停下按按喇叭,里面的小青探出个头,“去酒吧。”
上了车,宋篱还是有点蔫,不知道到底是因为礼服裙还是因为今天太累。
如果是为了裙子,那有点过分奇怪。
她不是计较衣服价格的人,况且罗哲成满打满算也只是室友,能买已是情分,可总觉得说不出哪里不对,心里酸酸涩涩的。
感觉到车上的氛围有点不活跃,但青儿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车载广播声音调高了点,电台主持人叽叽喳喳地把车内的氛围衬托得没有那么尴尬冷清。
靠在后座,宋篱百无聊赖绕着头发玩,也懒得关心怎么会突然把她也抓去酒吧一起。
像是被抽去了精神和好奇心,她看着车窗滑落的雨珠连成的线,突然想到:
远在另一边的英国会不会也在下雨?
掏出手机,她给**头发消息:“英国有下雨吗?”
对面回得很快:“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嘴角弯起,她总觉得她和**头小姐有着一种很难说清的默契,好像一对能很快了解对方心思的双胞胎。
“嗯,有人随手送了我条七浦路的裙子。”反正也是素未谋面的网友,宋篱索性全盘托出,“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开心,不是因为钱。”
“他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吗?”**头言简意赅。
抬起头,宋篱目光望向副驾驶的人。
男人玩着手机,手指悬在半空,屏幕发着赢弱的光。他微侧着头嘴角抿着,不算亮的车内侧脸在蓝色短发下依旧锐利,视线却温柔似乎是在斟酌着发消息。
他会发给谁呢?是在想说什么?
宋篱心跳突然得很快,把手机反合在后座,视线落向窗外,睫毛却情不自禁扑动地像是蝴蝶。
一脚刹车及时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酒吧到了。
拿起手机,第一个拉开车门,她跳下车不顾大雨小跑到酒吧门口。
吴天扬他们早就等在那里,看到她来立马热烈欢迎,拉开门让她进去。
宋篱抖了抖身上的水,走进店里。
里面还没到夜生活的时间点,椅子都还没摆出,静悄悄地只开了一盏门口的小灯。
灯光很暗,宋篱走得不踏实。
脚下踩到凸起的一处,她有点失衡差点崴脚,随后臂弯处被一道力托住,转头便是罗哲成的一张冷脸。
看不出来对方的情绪,会不会在嫌弃毛手毛脚的自己。
宋篱能感受到对方的掌心很烫,用的力气很大似乎把个人情绪都灌注在了这次身体接触。目光很沉,他低着头低声叹了口气。
这个角落只有他们两个,宋篱像是被胶水粘住也没有动,就是这么安静地望着他,从鼻梁到唇间,目光流连。
迪斯科灯不知何时被人拉亮,八十年代的舞厅氛围把人照得绚烂,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很久像是一对眼里只有对方的眷侣,直到宋篱感觉到臂弯有些发烫,才感到罗哲成松开手。
男人松手后顶了顶腮,低声说:“不舒服吗?你脸很红。”
后退一步,脚步有点乱,宋篱胡乱地用手背擦了一把脸说:“太……太热了。热的。”
“是吗?你今天有点奇怪。”目光很沉,罗哲成没有追究下去,目光却仍旧锁定宋篱一寸一寸变红的脸。
避开对方审视的目光,宋篱低下头,紧张到玩起荡着的长发。
她也觉得自己很奇怪。
奇怪在为什么看到他会害羞,奇怪在为什么听到他和林念川没什么时会开心。
奇怪在她在被**头问出那个问题时,第一反应居然是:
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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