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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千结

她眼下有颗小痣。

据说李近雪就是因为这颗与苏孑衣相似的小痣才留下她。

阿沛入靖王府已有半年,这半年里李近雪似乎忘了她这号人,苏孑衣也没有来找过麻烦,隐隐听说两人还在纠缠。

李近雪性子阴晴不定,不似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刻薄残忍,想到这,阿沛及时打住,歪头揉了揉脖子,不被人待见的结果就是“美妾”要像“苦力”每天干很多活。

“又在偷懒!你瞧瞧你,整天横针不捻竖线不动,靖王府可从不养闲人!”杨嬷嬷地动山摇地走过来,用浮肿的手指狠狠戳阿沛肩头。

阿沛几乎每天挨打,她性子温顺从不反抗,美人儿柔弱卑微的模样倒让府里不少侍卫家丁看得心里直痒痒。

见阿沛低眉顺眼,杨嬷嬷心头一股火气直往上窜,好啊这狐狸精,天天就这把戏,勾引谁呢?

一把抢过侍卫赶马的鞭子。

她专往阿沛身上软肉处打,还有几鞭狠狠落在她生满冻疮的手上。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委屈,在心里骂嬷嬷我呢?你看看这一府的下人,谁像你这样的?!”

“呸!你没这命!给我早日歇了龌龊心思……”

“啪……啪…………啪”

廊下一些年纪轻的小丫鬟面露不忍,其实这个阿沛除了长得太惹眼,平时做事很低调挺勤快的,嬷嬷却总是为难她。

她们不知道人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她即便站着不动也会碍人的眼。

阿沛狼狈躲闪,水盈的眼里泛着泪光,“嬷嬷,我没有偷懒,这里的雪已经扫了……”

一鞭又一鞭落在她身上,她在这里缺衣少食,穿得不厚,身上好几处被打得开了口,寒风吹过,阿沛不住发抖。

杨嬷嬷一把薅住阿沛的头发,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几个丫鬟纷纷扶住杨嬷嬷。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啊!”丫鬟们叫起来。

阿沛一头撞上了一旁的假山。

见阿沛一头血,杨嬷嬷呆了呆,正想呵斥。

“在干什么!”

众人纷纷回头,是卫青。

他上前开路,后面缓缓步来的正是李近雪。

因为天太冷,热血不一会儿便变的粘稠,阿沛隔着眼前覆着的红血,靠在假山旁。

李近雪一身黑色华服,深沉敛重,斗篷领口处的一圈狐绒衬得他冷白的脸更加清俊,此时不知有什么烦心事,长眉微皱,目光犀利,更添几分令人心如撞兔的禁欲清冷之感,清粼粼看过来,谁都忍不住发颤。

卫青:“这是什么时辰,都围在这儿干什么?”

通常这个时候,王爷下了朝应该是在书房处理公务或是在外应酬。

今日看来,应是刚刚下朝回府,借道此处。

呼啦啦跪了一地,杨嬷嬷也是老人精,一看王爷的模样就知道今日触了贵人霉头。

“王爷恕罪,刚刚被老奴抓住下人干活偷懒,老奴本想教训教训,没想到她还顶嘴,实在不忍看到靖王府内有这样的蛀虫,便出手罚了罚她。冲撞王爷是老奴的不是,还请王爷莫怪。”

听到杨嬷嬷尖锐的声音,众人缄默。

老靖宣王在世时杨嬷嬷便在府里伺候,还做过李近雪的奶娘,也算老人了,做事常常肆无忌惮,王爷多半不会追究。

阿沛惊惧抬头,正想辩解几句。

没想到直直对上了李近雪的目光。

李近雪原本有些走神,府里小事卫青吩咐了便是,正想抬脚走开,却不想——

“是你。”

阿沛本想要脱口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她分明感觉到了李近雪的偏见与不屑。

长指弹了弹袍子上的雪,带着疏离慵懒,这样一个动作他做来随意,可看在阿沛眼里却犹如万钧雷霆。

李近雪淡淡看她一眼,抬脚从阿沛身旁走过。

男人衣袍深重,走过时带起一阵冷风,阿沛感觉这股冷风从身上被鞭开的口子里直直灌了进去。

阿沛呼出小口小口的雾气,止不住地发颤。

卫青冷眼看了一圈来回,“园里的莲清池我看该清清枯叶了,”目光钉在阿沛脸上,“两个时辰够了。”

冬日里的莲清池还未结冰,阿沛觉得这不是好事,因为如果池子结冰,她就不用泡在里面了。

真冷啊,王府里每处每天都有人打扫,妥妥帖帖,莲清池里哪来的枯叶,不过就是为难她罢了。

还好池子挺浅,不然这条命得交代在这。

女子额头带血,嘴唇青紫,细看还能发现及胸的水面因为身子发抖隐隐有波纹发散。

路过的小丫鬟不忍,偷偷上前,“姐姐,你要不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小丫鬟帮不上忙又懊恼的样子,阿沛浑不在意笑了笑,“小丫头,去,别在这儿。”

“可……”

好在冬日里还有阳光,此时正一点点撒在阿沛肩头,连带她眼睛里也有了些光亮,阿沛恶意一笑,戳穿她,“你在这儿也帮不了我啊,快回去吧,等会儿小心嬷嬷找你。”

小丫鬟这才慢吞吞离开。

他以为她是琼王送来的眼线,然靖王不论城府或地位都远胜于琼王,在这种事上吃闷亏没必要,应该将她除之以绝后患,然而却将她留到现在,如果是想要利用她做些什么,这半年的时间里又对她不予理会。

已经冻麻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冬日暖阳下,阿沛瞥见水池边放着小丫鬟去而复返送来的半块冷硬馒头,眼神逐渐飘远。

——

苏孑衣当日放言不再踏入靖王府一步,果真没有再来过王府,世人都说苏孑衣刚烈果敢,敢爱敢恨,但在李近雪看来倒是能在其他地方,例如茶肆,画舫等地时常遇到她,却不知是故意还是所谓的缘分。

远的不说,就在刚刚下朝回府的路上,就又遇见了苏孑衣,左右还是那套,也难怪王爷回府时脸色不好。

“王爷,不如卫青找个机会把事挑破,也省得苏小姐一再纠缠。”

在卫青看来,苏小姐的纠缠追随不过是给王爷徒增烦恼罢了。

李近雪没有搭话,似乎在思索其他。

室内香炉飘起一线浮尘,茶香袅袅,没一会儿就听见了刘钰的声音。

“近雪!可让我好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李近雪笑着摇头,示意刘钰坐下说话。

刘钰下朝之后在宫门口左等右等不见李近雪出来,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李近雪从另一侧宫门离开,这才耽误了些时候,紧赶慢赶的过来。

刘钰灌下一大杯热茶顺了口气,“听圣上的意思,是对这霏仙图势在必得了。”

霏仙图,传闻是千年前神女所绘,画的是神女在炼狱世间游历,后来不忍万民受天地磋磨,悲怒自戕后化作福荫挥洒大地。

据说后世拥有这幅画的人都是当世绝无仅有的贤德女子。

然而此画失传已久,至今只有传说,甚至是否留存于世都难料。

如今皇上开口要寻这图,不过是想要赶在太后寿辰之时送给太后做寿礼。

“要我说,这劳什子图也忒不吉利了,也不知道圣上图什么?”早朝时皇上直接把球踢给了李近雪,这图分明下落不明,哪里是说找就能找到的。

谁都不愿意碰这吃力不讨好的烫手山芋。

现在都等着看靖王李近雪的笑话。

刘钰夸张地凑近看,斜飞的眼角轻抬,眼底全是慵懒,李近雪对这件事当真没什么太大反应。

这,是很有把握的样子了?

“近雪兄,你不会告诉我,你知道这鬼图的下落吧?”

想起今日大殿上众人低头暗躲的样子,刘钰觉得李近雪这般淡定实在不应该啊。

“找我就是为这个?”

刘钰一噎,“我的意思是,离太后寿诞没有多久了,此事实在难办,近雪不必勉强,圣上英明,一定会明白近雪的难处……”

李近雪觉得有趣,随意调整了一下坐姿,睨着他,“如今这差事难办谁人不知,若我不愿意,你猜最后这差事落谁身上?刘兄当真仗义,舍己为人呐。”

靖王回朝后手段高绝丝毫不掖锋芒,皇帝这一出摆明了是在为难靖王,他又怎好拂了圣意,又连累他人。

刘钰登时后背发凉,这事儿怎么说都不好办,刘钰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法子。

两人从小交好,虽然中间十年失去联络,李近雪回来后,刘钰经常到王府走动,与从前一般无二。

少年时的张扬肆意终归化作了如今的淡然清贵,隔了十年回来,独自面对踏错一步便万劫不复的诡异局面,刘钰从未看他露怯,即便是朝堂之上老谋深算的狐狸都窥不破,若说这十年间李近雪受离魂宫磋磨还能有这份心性与定力,他实是佩服的。

看着旧友恼火的样子,李近雪抬手斟茶,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建康十一年,近雪有幸在随州一带见过此图。”

刘钰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建康十一,那是七年前。

也就是在李近雪失踪的那十年间,刘钰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关于靖王的失踪,各方流言四起,有说老靖宣王藏子留后,有说离魂宫……是好是坏,刘钰不想评价。

只,随州有一清正宗,不知与此图可有关联。

李近雪眼眸清淡,隐有暗光拂过,刘钰只缓缓点头不再多问,“既如此,万事小心,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开口。”

谈话间,窗棱外闪过一片火光,丫鬟的哭叫声四起。

李近雪:“卫青。”

卫青颔首,大踏步出去,“怎么回事?”

说着,只见一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男子被侍卫押过来。

“大人,府内潜入了刺客,正是此人。”

卫青正想吩咐把人带下去,等候王爷发落,却见身后李近雪已经拢了轻裘出来。

院子里侍卫们手持火把,火光映在他半边脸上,李近雪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被侍卫死死押住,黝黑的脸上带着血痕,左手弯折成一个诡异的弧度,显然是伤了。

刘钰跟着出来,待看清男人,大惊失色,“怎么是你?!”

这男人竟是刘钰的车夫。

不怪靖王府守卫不严,此人正是跟着刘钰进来的。

见李近雪看来,刘钰赶忙开口道:“这……约摸一年前刘老回乡养病,向我举荐他这侄儿刘三,我想着刘老从小看我长大知根知底,便用了他……”

可这刘三做事勤恳有韧劲,实在不像坏人。

“你是何居心?胆敢利用本将军,说来听听。”刘钰扬声。

这阴差阳错的,难不成真让贼人有机可乘?

原来是这刘三跟他妹妹到天京讨生活,他跟了刘钰,他小妹入了靖王府做丫鬟。

可前不久他妹妹竟在靖王府内投井自尽,想他年幼无知的小妹天真烂漫,又怎会如靖王府嬷嬷所言轻易自我了断。

于是便乘机潜入靖王府,想找人问问清楚,却在东院下人住所处找到了小妹随身不离的绳穗,当下几欲发狂,便劫持了一丫鬟。

刘三那几手三脚猫功夫轻易便被制服。

火光跳燃,被团团围住的刘三字字说来虎目带泪,声声泣血。

“没想到这天京竟是会吃人……下人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我只想为我小妹讨回公道!”

小丫鬟被吓得不轻,低声啜泣。

“无知鄙人!刘小投井前曾留下遗书,难不成你还认不出自家妹妹的字迹,还是说,你想借机讹诈王府。”杨嬷嬷脸上白肉一抖,厉声道。

李近雪倒是不知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觉费神。

“你听好了,有什么冤屈找到证据再拿出来说,”李近雪看他一眼,“我要是你,绝不当跳梁小丑。”

那眼神无关鄙夷无关轻蔑,仅仅不着痕迹落你一眼,却足以让人备受刺激。

刘三愤恨摇头,麻布下的肌肉迸张,竟暴起挣脱侍卫的压制,将离他最近的杨嬷嬷狠狠勒住了脖子。

“别过来!别动我!不然我要了这老妇的命。”

四下惊叫声起。

刘三断了一只手,也不过是强撑。

刘钰大致了解事情首尾,又相信刘三为人,看出这嬷嬷在府里地位,出声提醒,“刘三,有何委屈不能跟你主子我说吗?闹到靖王府你想如何收场,劝你把人放开,一切还好说。”

刘三刀刃朝里,已经在杨嬷嬷脖子上留下血印,老妇支支吾吾吓得腿软往下滑,被刘三拎住,“我不想杀人,我只想要个说法。”

“遗书……是啊,小小说在靖王府内生不如死……想你靖王府里到底有什么吃人的怪物,竟然活生生将人逼死!将军,是我刘三不忠不义了,您不必为难……我今日就是死在这,也绝不退让!”他这话直直对着李近雪说,让刘钰顿觉荒谬。

刘钰无法,抬手正想拿人,被李近雪按下,“刘将军,你的人倒是条汉子,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三日,你要公道便给你公道。”李近雪话音刚落,侍卫们一拥而上。

淡青色身影隐入门扉,眼见门徐徐关上,刘三竟一时忘了反应。

此事被李近雪轻易揭过,既全了将军府面子,也给了刘三承诺,刘钰不禁汗颜,也恨这汉子的鲁莽,罚了他一年银子,回府跪三日。

做错事他认,刘三只盼那靖王真能给他个说法,如果是官官相护,敷衍推却,他刘三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要是你,绝不当跳梁小丑。”

在贵人眼里自己不过跳梁小丑。

然而就算翻不起风浪,即便是死,他也会如跗骨之蛆一般让仇人永世难忘。

“我要是你,就杀光所有人。”另一道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刘三握紧了手里刘小留下的绳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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