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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花

盛怀海钻进人堆,买着段明华不感兴趣的东西。

段明华被放在了路肩,夹在一堆电动车之间,坐在小马扎上等。风有些阴凉,她的牙齿打颤,像在吃毒药。

正赶上七月十五半祭祖的日子,集市上热闹的令她心慌。街尾巷头如同一块大切糕,铺着杂七杂八的料,干什么的都有。

鲜艳、丰富的活人物品,和昏昏沙沙的会纸、元宝排在一块,一个人来,一个人走,都带着这两样,跟带着生和死一样。

她更抓不住死人了。她的牙被冻的要成一把利剑。她想去杀一个人,让那人的一半生,全归成死,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逮到一个灵!

有人比她更快动了手,一个男人,青年,长着一副傻相,眼神呆滞,腿脚不爽利,一看就觉得他脑子坏了,躯体被控制的东倒西歪的,正虐打一个瘦弱的女孩。

傻男人两只手抄起女孩,往地上一丢,两只脚乱踢她。

女孩闪躲着滚了几圈,到了段明华的跟前。

她的额头磕破了,下巴掉了一块肉,满脸是血的脸哭丧着,可一下又嬉皮笑脸的,招招手,腰肢往上摇,贴在朝她跪下的傻男人身上,亲了傻男人的嘴角一口。

傻男人傻乐着,两手一举,把她高高举起来。

女孩温婉笑了笑,说:“放我下来,我给这个人说说话。”

傻男人乖顺地照办,收着力气放下她。

女孩冷不丁的蹲在段明华跟前,缩成矮凳子那么小,仰起头问:“好看吗?”

傻男人家暴自家被拐的妇女,自然是出好戏。那么多人都不忙自个儿的事,全拐来看戏了。

段明华不知道女孩要做什么,不吭气,眼皮懒洋洋地半合着,与女孩不动声色地对视。

女孩猝然微笑,说:“给你看个好看的。”

她的手掌放在流血的下巴底,接了几滴血,徐徐朝段明华吹了口气,吹出来一只血红透明的小蝴蝶,翩然飞动。

段明华抬起一根清瘦的食指,接住蝴蝶落脚,问:“你能找到灵?”

女孩的笑容扩大,即使在成一面血粥的脸上,也很甜蜜。她招了招手,傻男人流着哈喇子,把她抱在肩头。

她抱着傻男人的粗脖子,扭头对段明华说:“来找我,说说话。”

段明华注视着女孩,视线向前跳了跳,见到提着大小包的盛怀海,叹了口气,拐动润白的手,把血红小蝴蝶,悄悄藏在衣领子下。

傻男人扛着女孩,跟盛怀海遇着了。

一和盛怀海并肩,傻男人站着不走了,呆呆的指着盛怀海,喊:“鬼王!鬼王!”

鬼娃?段明华听错了。

她挑了挑细眉,双眸韵着水清和笑意,笑话盛怀海,总能让她更美丽。

好多人害怕盛怀海,躲着他走,远远望见他就逃,像上战场的步兵,遇着了坦克车。

在这场混乱且盛大的集市中,段明华瞧得格外清楚,也是第一次意识到。

盛怀海的周围,总是空出一大片位置,就连一大清早喝酒的醉鬼,遇到他都少晃两个角度,把他视为一杆被供起来的大旗。

盛怀海来到了段明华跟前,背起了她,夹起来小马扎。

两人间亲密的状况,被傻男人注意到了。

傻男人的眼珠子嗖的一转,指着段明华,慌乱大喊:“鬼后!鬼后!”

女孩放声大笑,拍了下傻男人的寸头。

侧脸枕在盛怀海脖子上,段明华呼出一口凉气。

她明白了。

不是鬼娃,而是鬼王。

段明华意识到,藏渊的村民们,警惕小心的对待她,不是因为她是被“拐来”的媳妇,而是因为她是盛怀海的媳妇。

盛怀海在藏渊,原来是相当于大魔头啊。

“你做过什么事?”段明华问。

她害怕盛怀海。

他剔除那么大范围的灵,颠倒了乾坤,由不得身为灵师的她不害怕。

村民呢,他们可不是灵师,犯不着怕盛怀海吧?

盛怀海没回答,问:“你要买什么吗?”

“……买些五色纸。”她要剪成挂钱串子,在中元日,试着招鬼问些话。

五色纸买了。

盛怀海瞅彩色,瞅到可爱劲儿了,路过手花摊子,选了一朵精美的红春仔花,朝段明华的发间别。

她没拒绝。

她注意到盛怀海的唇微微开启,知晓若是拒绝,盛怀海就当街亲她。她才不要。

别一朵花,可比吃一嘴口水,还被人看一场笑话强。

段明华的头发没有盛怀海的头发长,堪堪能扎个短尾巴,美在云鬓如烟,油亮乌黑,多而柔,繁茂而齐整;散开是一团黑轻的阴云,飘飘洒洒的,晕着太阳的光泽。春仔花放大了光泽。

盛怀海买的东西多。原先他是能往布袋子里一装,扛着就走,今个儿有段明华碍事,不太好施展。

段明华安安闲闲趴在他肩头,看出他的作难,却不说帮他提两件的事,反而在看他的笑话。

盛怀海停在路口等了会儿,逮到拖着转轮小车的小吴角,托小吴角捎回一部分。

*

盛怀海买了两颗西瓜。他热,一坐回家中,选了颗藤儿扭的,一拳砸去。好瓤子的红瓜,扑通一开,好似冒起金光。

他很少用刀,几乎不用刀,刀是骨头刀,不好用。

他掰了三大块,递给阿嬷一块,段明华一块,他自个儿留了最小的一块。

段明华嫌弃西瓜水淌手掌,连一眼都不想瞧,更不用说吃了。

阿嬷慌着接过两大块西瓜,搡了把盛怀海的肩膀,给他一个眼色。

盛怀海没懂,望望傻愣着的段明华,更不懂,弯下脖子,啃了一大口西瓜。

再磨叽下去,就要生腻了,会显得她人精而不干实事。

阿嬷便自个儿端起两块西瓜,去到东屋厨房,切成一牙一牙的,摆在圆盘子里,边上儿放把又洗了的木叉子。

摆盘的西瓜端回来,这下子,盛怀海看明白了——段明华得这么伺候。

“吃吃吃。可甜了。”阿嬷递在段明华跟前,高高兴兴的。

段明华不想吃,但阿嬷费心一番,她就吃了,没用木叉子,一块一块拿手捏着吃的。

往后再吃西瓜,盛怀海都照着阿嬷的做法,给段明华切小小块。他的刀工好,眼神精,西瓜切的齐整,摆的美观。

然而,段明华不给盛怀海面子,从没吃过一块。

盛怀海总觉得不是他报复段明华,而是段明华报复他来了。

*

段明华慢吞吞的吃了几块甜西瓜,交代了阿嬷一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回头望了望,盛怀海没跟着她,她放出压在领子下的蝴蝶带路,去了女孩家里。

女孩住在藏渊山脚下,不算藏渊的人。

她在门口晒着太阳,两只没穿鞋的小脚,踩在一只大懒猫的长背上。几只小黄鸟抖着破翅膀,围着她嘚嘚嘚,吃小米粒。

她抽着粗粗的老烟,烟灰扑簌簌的掉,都被她掸进一只金箔纸折的船中。

抽的得有十来根了,烟灰积了船一半,冒着大火才能燃出来的浓烟。段明华隔着四五米远,都被呛得屏了屏气。

女孩洗干净了面,长得白净,留着齐耳褐短发,眼角往上压,嘴角朝上勾,带点苦相,温温顺顺,像一只无害的兔子。

女孩的外表所展现的这种人的灵,段明华称之为“棉花糖”,吃起来软噗噗、白甜甜的,她是比较喜欢的,吃过很多,了解,所以她能一眼辨认出,女孩不是什么乖兔子。

段明华站着问:“我想离开,你有招吗?”

女孩掐灭了烟,丢进金箔船里,先问:“盛怀海怎么说?”

“没问他。我来这儿,是靠他的帮助,离去不想烦他。”

“荒山野水的人都拙,你别拐弯让他猜。你对他说,他会让你走的。”

“一来一送,那像告别,我会欠他人情。”

段明华没把话明着说,真实情况是她不敢问。

要是真问了,盛怀海不愿放她离开,反而提高警惕拦阻她,她要逃走就更难了。

何况,她也不信任女孩,不好说盛怀海的坏话。

“我有办法逃出去。”女孩眺望海,“送王船那天,河水开路,风摇海波,你乘着王船,吃着贡品,能从海上出去。”

“要等多久?”

“这才农历七月中,得等到冬至前两天,四个多月吧。”

段明华摇了摇头,“太久。”

“你看吧,你要是有别的办法能逃,那就早点逃。”女孩打了个哈欠,扯到了下巴的伤,疼的她嘶了一声。一疼完,她又魔怔怔的大笑。

傻子趴在门槛内,转着一颗浮动女孩背影的灰玻璃珠,看守着,怕段明华把她吃了。

乘王船渡海,倒是可以做最后的招,段明华想了想,问:“怎么登上王船?”

“要找扎彩的王叔帮忙,他出门了,过两天才回来。隔几天,你再来找我,咱俩一块去问问。”

女孩弓下腰,手往猫肚子底下钻,掏出两颗沾着猫热的熟花生,递向段明华。

“吃。新烧的花生。”

段明华没要,“他也买了。”敲了两下拐杖,她走了。

*

段明华上到半山腰,遇到了小不点。

小不点比小吴角的年纪还小,五六岁大,住在藏渊的7号。

他是藏渊最小的小家伙,大家都叫他小不点,叫着叫着,连家人都忘记他的本名了。

小不点的鼻子大,脸盘子很硬,眼窝又大又深,皮肤晒得黑不溜秋的,跟灰巧克力捏的小人一样。

小不点是泥鳅托生,一身衣服穿不干净眨巴眼。

他的老奶舍不得看他脏,每隔三个小时,给他换一身,比给他换尿布都勤快。

捡的都是别人家的旧衣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东西夹杂,花样繁多,所以小不点换了衣出门,跟唱戏的登台似的,什么扮相都有。

小不点家的一大半,都被他的衣服占据了。

小不点怕怕的躲着段明华,段明华则没什么精神去逗孩子玩。

两人本要错开,但小不点在玩着一朵紫红色的春仔花,瞅见了段明华头上别的那朵。

再也没比孩子的好奇心,更令人大胆的东西了。

小不点亮亮眼,撑着骨头追着,翻动着眼连连看。

“你看什么?”段明华停住问。

小不点也停住,探着小身子说:“你的新娘花。”

“和你的不一样吗?”

“石榴,石榴的就是新娘。你是石榴花。”

段明华取下春仔花,转动两三下,石榴花状,多子多福的象征。

她不了解春仔花,但觉察出新娘的意味了,她问:“你的是什么花?”

“我的是孩童花!小梅花!”小不点笑呵呵的,好像冲段明华显摆他的春仔花,是在完成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气喊的都很足。他不用再追了,蹦蹦跳跳跑了开,回家换干净衣服去了。

段明华想丢了石榴花,她选好了一条隐蔽的石头缝,把花往里一塞,保管没人能抠出来。

但她又想,若是丢了,正能说明她被盛怀海恶心到了。盛怀海会注意到,猜中她不想当新娘的心事,而更卑劣的拿捏她。说不定还会让她生娃娃!

她便当做不知道,皓腕一转,继续别在黑发间,与盛怀海别的位置分毫不差。

*

还没到正午,盛怀海坐在庭院,抽烟叶子;阿嬷站在堂屋的天镜之下,对着光,拿核桃仁擦核桃板凳。

藏渊是个大瓦罐,盛怀海的家是个小瓦罐,都套着段明华。

盛怀海的家,她是喜欢的。

小青瓦二层四合院,大门朝东,推开是一方庭院。

庭院向前是堂屋,向右是东屋厨房,向左是阿嬷住的西屋。西屋之下,还有一间地下窑洞,段明华没去过。

二楼的走梯在庭院和西屋之间,上了楼,先到西露台,沿着护栏走,会来到盛怀海和段明华所住的主卧房。

主卧的东边,是较高的东露台,垒着几块寒石,立着几顶大水缸:有的养着泥土,有的堆放着耙子、铁锹、锄头等农活工具。

段明华多在主卧,露台,堂屋这三个地方转。

她把盛怀海的家才看了一半,闪的眼要瞎了。

盛怀海的家很花,不像男人与老人所居的,奇异,神秘,混乱,温暖。

堂屋尤其的花,入门前,先见三色细格子的苇子帘,银朱色的窗框子和彩粉色的冷布窗。

正中放着一大张阔气的八仙桌,桌上搁着乌黑的木托盘、熏茶色的玉杯盏、凌乱的几罐丸药、花绿小木偶,炉火茶烟,都出的是彩气;两边排着土红的转**柜……压花玻璃灯罩布满多彩的细纹,疙疙瘩瘩的,像变色龙起了疹子。

好像全世界的色彩,都容进了这处居所里。

乱,也挺美,不能多看,要不然都得跟段明华一样被晃花了眼。

段明华进了庭院,望见两个人和种种颜色,心思昏沉,莫名想说一句:我回来了。

这个想法一被她察觉到,她顿时懊丧怨恼,恨不得杀了自己。

她怎么能被牢笼捕获了呢?她怎么能感觉到安逸呢?

她恨被轻易打动的自己。

她沉默地越过盛怀海,与他隔得远远的,坐在凉飕飕的楼梯口,吸着一根印花边的卷烟。

天着实是有些凉了。凉气让她吸的烟,都像是冰镇过的,一口连着一口,又爽又痛。

烟气飘啊飘,跟盛怀海的烟气融在了一块,她注意到了,细白的指头痉挛了几下,浑身软乎乎的。她意识到她跟盛怀海没有隔得远。

远?

怎么可能远?

再也跟他远不了了。

不管怎么说,因为女孩,段明华多了期盼,自然也多了能容忍盛怀海的肚量。

盛怀海瞟她一眼,等他手里的烟吸完,拾了件阿嬷的大衣,披在她冰冷的背上。

他去做了正午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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