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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1996年(2)

弄清自己的眼睛有没有毛病是祝蒲现在的头等大事。在弄清楚之前他也不太想和家里人说,这个冬天比往常都冷,玛雅的身体状态已经很让大家着急了。

他甚至找还在集训的高中生们学习了眼保健操。

祝蒲的眼睛可不能有事,它们和他的双手一样是他安身立命的家伙。祝蒲没有学籍,一天学校也没有去过,都是周太太教他读书认字。

周太太虽然曾经是音乐老师,但她在师范学校里读的是地理专业,她也什么都能教。平时除了照顾玛雅她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做,时不时就要捉住祝蒲教他读书。

因为有周太太,而且祝蒲到学龄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当时耽搁了以后祝蒲就不想去上学了,周老师就全情教他画画。祝蒲觉得自己算是「少走了九年弯路」,但就是因为路太直,他这条路有且只有一个结果。

他在塔楼上面的房间里狠狠地眨眼睛,拿着两个冰鸡蛋放在眼皮上,可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奇怪的光斑还是时不时出现在视网膜上。

现在是隆冬的深夜,集训的高中生们都回家过年去了,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没有多少人。祝蒲推开塔楼的窗户往外看,冷风夹枪带棒地迎头给祝蒲来了几个巴掌,他蓬松的头发散在风里。

山坳里的城镇沉沉地睡着,风吹过的时候有晶莹的雪花点扬起来,整个城镇好像是一个被摇晃过的景观球。

祝蒲叹一口气。我又看见了什么啊!

他在冷风里闭上眼,搓热两个手心捂在眼皮上,再张开眼,那些雪花点还在那里。

乐观一点,或许只是脑子出问题了呢?咱们画画的脑子有点问题没事的。

这些雪花点好像有灵气似的,似乎也注意到祝蒲在看它们,远远地聚成一朵滚轴云,行着广板的速度朝他亮晶晶地飞行过来。

祝蒲下意识往身边和身后看,像是在指望它们不是在冲自己来。但这是徒劳的,黑漆漆的浓夜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塔楼顶端站着。

这些雪花点像是受到感召的信徒,或是奔向暖流的候鸟,飞行的姿态悠扬但笃定。

祝蒲张着嘴,一时看呆了。它们乘着冬夜的风绕着塔楼漂流,经过祝蒲的窗户轻轻盈盈地贴着他的脸颊往房间里钻。

祝蒲仰头追着它们进了房间,身后的雪花点翻涌着轻微的推力,让他扑进眼前更灿烂的光点中。它们似乎还有温度,还在絮语,祝蒲摸到了,也听到了,但是他摸不着,也听不清,只在空中胡乱抓着,打开了房间的门。

房间里漂浮的光点泉水一样泻出去,撒在空荡荡的塔楼里。塔楼里每一块旧砖头都被照亮了,祝蒲扶着墙壁,跟着它们一级一级走下楼梯。

祝蒲每一次抬脚都会扬起围绕在他脚踝的雪花点,每踩一步它们又会跟着落下。灼目的光芒簇拥着他,在楼梯尽头又涌向那个黑色的大铁门,沉沉浮浮好像在示意祝蒲把它们放出去。

他抬头看满天的晶莹,在打开铁门的那一刻,笑声和哭声、情话和怨语、呢喃和咕哝都在他耳边呼啸而过,整个城镇的梦呓从他身边扶摇直上,汇进冬夜的星空。

祝蒲一时之间站不住,迎着璀璨的光点跪坐在地上。

完了,他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但这如果是一个人死前会看见的景象,那死一场似乎也不算亏。

祝蒲当然没有死,第二天他还是醒来了,并且顺利吃上了早饭。只是他鼻子又塞住了,嘴里什么味道都没吃明白。

玛雅今天也起得早,把面包撕得碎碎的,一块一块往嘴里塞。她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外公外婆给她寄来手作的新衣服,她春节还获批可以出远门到渔村里看望她们。

「阿蒲,」玛雅说,「你得跟我一起去,他们也是你的外公外婆。」

祝蒲答应了玛雅,又看向周老师,「玛雅去岛上真的没事吗?」

周老师点点头,「穿多一点,不要乱动,应该没什么事。」转过来看祝蒲那个凝重的表情,「她又不出海打渔,你这表情看起来像她奶奶。」

这么说是可以的,但为什么不是爷爷而是奶奶。

玛雅喝牛奶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张开嘴「啊!」一声,跳下椅子往客厅里跑。祝蒲放下馒头就跟上去,嘴里一边嚼一遍喊她慢一点。

玛雅在架子上掏出一个纸袋,「我们都忘记告诉你了,」她献宝一样把包裹递给祝蒲,「阿蒲也有新衣服!」

其实祝蒲知道他也会有的,因为每一年他都有。但他还是表现出很惊讶的样子,「天呐,我也有呀!」

祝蒲在玛雅殷切的目光里脱下身上的外套,把新衣服穿上。那是一件灰蓝色的牛仔外套,里面挤挤挨挨缀满了绵羊抓绒,他穿上大摇大摆地晃一圈,「哥哥穿新衣服帅吧!」

玛雅开心地一直拍手,但嘴里说,「不帅!」

祝蒲佯装生气的样子,威胁地把玛雅抱起来,「你重说!」

玛雅两个小手捂着嘴咯咯咯地笑,接着说,「我哥哥是漂亮,不是帅。」

祝蒲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一下,「你哥哥是男孩子!是男孩子!」玛雅捂着脑袋笑倒在他的颈窝,「阿蒲就是漂亮,大家都说阿蒲漂亮,头发也好,像洋娃娃那样卷起来。」

「玛雅才是洋娃娃呢!」祝蒲逗她,玛雅那熟悉的猫铃铛声音又响起来。

就在玛雅的思念响起来的时候,从她泛黄的头发丝里冒出了一个肥皂泡泡。祝蒲条件反射一样地捏碎了它。

看见泡泡就去捏碎它,这是一个非常合理且下意识的行为。但是,人的脑袋会冒泡泡,这就不太合理了。

玛雅一边笑,脑袋上的泡泡还在咕咚咕咚地冒出来,轻飘飘地发着光。它们连成一串,在客厅挑高的吊顶上碎开了。

祝蒲咽了口唾沫,小心地把玛雅放回地面上。「玛雅,」他说,「你先回去把饭吃完,我过会儿去找你玩。」玛雅点头,趿着她的小水牛拖鞋跑了。

他郑重地在沙发上端坐下来。如果是他眼睛出了问题,那么他应该是不可能捏得碎那个泡泡的。

而且,即便是对祝蒲这样一个从未接受过医学教育的人来说,他不觉得人会因为眼睛出了问题,而看见一串栩栩如生的、浮动着彩色反光的肥皂泡泡。

他不了解眼科,但他看见过电视广告。电视广告说,青光眼,白内障,请滴我们的眼药水。他不知道这两种疾病具体的样子,但你听它们的名字,「青光」,「白障」,它一定是指眼睛的曝光或者显色出现了问题。

于是祝蒲谨慎地得出结论:他的眼睛没有问题,他是真的看见了那些光斑和光点,以及玛雅的肥皂泡泡。

只是别人都看不见它们,就好像别人也听不见他能听见的思念一样。

那么祝蒲接下来就有一个假设:现在他看到的这些东西,和他听到的思念有关系。

他要试着验证一下这个假设。

祝蒲站起来,斗志昂扬地往餐厅的方向走。周老师和麻妈妈已经吃好饭,只有玛雅还在仔细的撕她的面包。

说起麻妈妈,她最近心情非常好。集训的孩子们都回家以后不用每天煮那么多饭菜,也不用每周再去采购,到年关了,周夫妇也会给她一个大的压岁红包,她现在洗碗都是哼着歌的。

祝蒲在心里给她提前道了个歉,撸起袖管蹑手蹑脚地从背后靠近她。玛雅看见了,她马上就知道要发生什么,脸上像花一样笑开了。

麻妈妈后腰那里有一块痒痒肉,这是祝蒲和玛雅一起发现的秘密。麻妈妈觉得自己是老人家,对自己的腰格外看重,加上觉得痒,每一次反应都很大。

于是祝蒲就这么伸手一抓——

「甘霖母夹本配狗塞啊!」

祝蒲仔细听,也仔细看。从麻妈妈那里传来激昂的战鼓声,战鼓声响起来的时候,麻妈妈头顶也冒出一缕青烟。青烟很快冲向天花板散去,但祝蒲确实是看见了。

但因为他看得太仔细,反应就慢了一拍,麻妈妈戴着橡胶手套的手狠狠地照他的屁股来了一下,通常都是能躲过去的,但这次结结实实地挨着了。

「你个臭头鸡仔——」

祝蒲又叫又跳,求饶声和玛雅的笑声混在一起。他一边逃窜一边扭过头去看玛雅,那晶莹的肥皂泡确实从她脑袋里慢悠悠地飞出来了。

弄明白了,祝蒲想,挨几下很值得。

他转身给麻妈妈道歉,还洗了一个锅才让人家消气。

所以思念不止能被祝蒲听见,看能被祝蒲看见。玛雅的快乐会发出和猫咪有关的声音,看起来像肥皂泡。而麻妈妈生气的时候脑袋上会冒烟。

那么有光呢?祝蒲把抹布挂在墙上的时候想,他的思念体——对,现在祝蒲管这些思念的实体叫思念体——有光的思念体像点燃的烟花,会迸发耀眼的光芒。

夜晚城镇里飘来的雪花点又是什么呢?

夜里祝蒲在塔楼上仔细看,那些雪花点并不是同时冒出来的,它们好像和城镇的灯光是交替班,灯光上上夜班,雪花点上下夜班。它们也并不每次都朝着祝蒲奔来,大多数的夜晚,它们只是笼罩在城镇上空,好像悬而不落的雨,高高低低地翻涌。

这就显得那一晚它们绕着塔楼飞行,就是特地来和祝蒲打招呼的。

或许它们也和自己一样惊讶,祝蒲想,或许它们已经存在了很久,也不曾想到会有醒着的人眨巴着被冷风吹干的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们。

可它们想被看见吗?

祝蒲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除夕那天的下午拨通了有光家里的电话。

「阿姨好,」是有光的妈妈接的电话,「我是周老师家的祝蒲。」想了想补上一句,「祝阿姨家除夕快乐。」

有光妈妈从声音上听起来是一个活泼利落的妇人,「是周老师家打来的呀!」她很高兴,「玛雅身体还好吗?太太也健康吧!」

「托您的福,家人都很好呢。」

「那就好,」有光妈妈说,「哎呀,你是找有光的吧?他和表弟表妹在院子里放花玩呢,我去喊他。」

祝蒲还没有回答,有光妈妈就把电话搁下了,听筒里只留下沙沙的电流音和背景里人们忙碌的杂音。

打电话这件事祝蒲是不习惯的,听筒的塑料外壳会碰着他的助听器,发出嗑嗒嗑嗒的响声。而且电话里的人声总是听不真切,也没有嘴唇和表情可供辨认,接电话的时候祝蒲总是担心自己说错话,或者听漏什么重要的事。

最重要的是,思念是无法通过电话线传达的。要听见一个人的思念,祝蒲要看见那个人的脸,要和那个人呼吸同一片空气。

当然那是以前。祝蒲现在「法力」大涨,已经能看见思念体了,搞不好以前的限制也不再作数。

有光妈妈去得有点久,祝蒲把电话线缠在自己手指上等着。不太清楚有光在大下午还放什么花(「放花」就是放烟花的意思),可能只是在玩鞭炮吓人吧。

「是祝蒲吗?」有光气喘吁吁的,「妈说周老师家打电话来了!」

「是我,」祝蒲说,「你还好吗?」

有光在那头嘿嘿笑两声,「我还可以,你是不是很想我。」想起什么似的又正经起来,「你的眼睛没有事吧?」

「噢,没事没事,不是这个事。」

「那就是想我。」

祝蒲在这边自顾自笑起来,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你寒假作业写了吗?」

「没有!」有光响亮地回答,「一点都没开始写。」

「天啊,」祝蒲说,「不是要回去好好准备中考的吗?那要不你还是回来吧。」

有光卡壳了两秒,「你可真是想我啊!」

祝蒲看看左右没有人,用手圈住话筒和自己的嘴,「我想你个几掰。」这是一句带器官的脏话,两个人都快活地笑起来。

祝蒲笑完,「我有事和你说。」

「你说。」

「我现在能看见思念了。」

「啊?」

祝蒲沉默了一会,让这个信息在有光脑子里沉淀一下。「之前不是能听见吗?我现在能看见了。」

「什么意思?」有光说,「什么样的?」

「就是前几天玛雅给我看新衣服,她很高兴,」祝蒲换了一边耳朵听电话,「我听见她高兴的声音,就看到她脑袋有泡泡冒出来。」

「啊?」

有光刚想说什么,祝蒲就接着说,「我后来又验证了好几次。她一高兴,我就能看见肥皂泡,那个泡泡我还能捏碎,所以肯定不是眼花。」

这时有光那边被什么打断了,好像是谁在喊他,因为他扯着嗓子应了几声。「我得先走了,」有光说,「我等下再给你打电话,你再和我仔细说说。」

「好,」祝蒲说,「那你挂了。」

「你才挂了呢!」有光快乐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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