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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允鹤沉吟片刻,他来应征当国师,本就为了迟瑞户籍一事,倘若李隆基真把迟瑞接进宫来,面对面陈情,亦不是什么坏事。

安禄山看国师人选已然敲定,再无更改,便双膝跪地,大声道喜:“恭贺贵妃干娘,皇上喜得国师!孩儿心中亦是大喜,想为干娘及陛下献舞一曲。”

李隆基乐了:“甚好!你的胡腾舞最是热闹,深得朕心!”

杨妃含笑点头。

安禄山褪了上衣,赤膊走上戏台。四面鼓起,乐师奏响回鹘乐曲,时而雄健迅急、刚毅奔放,时而柔软潇洒、诙谐生趣。

安禄山绕圈急行,越转越快,满身肥肉几乎都要甩飞出去。他变换舞步,时而跳跃和时而腾踏,竟一点没有适才坐在看楼上的臃肿之态。

允鹤没耐烦欣赏一个胖子白花花的满身肉,信步观赏起聆音阁内一处清池里的锦鲤。

忽听不远处,几名禁卫军与一蓝衣侍卫起了争执。

允鹤抬眼过去,认得那侍卫便是安禄山身边的近侍:“怎么?”

禁卫军知道允鹤乃新晋的国师,恭敬答道:“国师,此人形迹可疑,刚从外面进来……”

侍卫辩道:“我家大人作胡腾舞后,必要以一杯参茶作为缓解。我适才取参去了。”

允鹤近处打量那侍卫,但见他身姿挺拔,肤色偏白,眸子颜色比常人淡些,面容却是清秀逼人,难得的一副好皮相:“你是胡人?”

侍卫道:“契丹。”

允鹤看他发上黏着有风干的茶叶,信手替他拿了,又指了指他额角一处红肿磕伤:“此处伤易受感染,要及时处理。”

侍卫微微一怔。

允鹤回首往戏台看了眼:“你主子脾气甚是暴躁,这一舞快完了,赶紧回去吧,晚了又该被他责罚。”

旁边禁卫军听允鹤替他说情,只得侧身让出身后道路。

侍卫向允鹤抱拳言谢,匆匆往戏台边去。

不多时,安禄山这一舞毕,蓝衣侍卫果然上前给他递了绢帕与参茶。

安禄山当下似乎心情甚好,并未怎么责骂。

李隆基传令移驾承香殿,一众人等皆随之而去。

梨园外早有人备了软轿相侯。大明宫内,朱墙巍峨,初冬之际,大片银杏飘落金黄叶子,宛若万顷金花,铺满地板,衬得整个宫闱,温暖空寂。

安禄山体胖,不宜深蹲,他令轿夫抬住软轿,不许置于地下。蓝衣侍卫蹲身下去,挺直腰杆与他作蹬。

安禄山一脚踩在侍卫脊背上,坐上软轿。

侍卫站起身,命轿夫移步,自己则跟在一侧,一路随行。

没走出几步,身后忽有人叫住。

“庭瑄。”

侍卫浑身震颤,回头。

允鹤没有乘坐软轿,快走两步追上。

侍卫不明所以,只能随他走出几步,恭顺问道:“国师有何吩咐?”

允鹤手里拿着一只象牙佩,含笑递与他:“这是我适才在地上捡的,想是你与禁卫军推搡之时掉了。骨牌上刻了庭瑄二字,可是你的名讳?”

侍卫脸色苍白,许久,点了点头。

允鹤笑道:“还给你。”

侍卫垂首接过。

腰佩上还留着那一人的体温。

侍卫将它贴身收好:“……多谢国师。”

允鹤摇头:“不必叫我国师,直呼我名字就好。是了,你姓什么?”

侍卫迟疑,吐出一字:“李。”

允鹤道:“李是国姓,甚好。”两片银杏叶翩然飘落,宛若一双黄色的双飞蝶,落在他的发上。

允鹤轻甩了甩头,将它们摇落。

“初冬天气干燥,银杏子入药却是最好的,可祛疾止咳。”

李庭瑄嘴角抽搐几下,似想竭力笑一笑,却没有成功,低声道:“国师为何不坐轿?”

“不惯被人抬。”允鹤眉眼弯作新月,笑意澄澈,“坐轿子多无聊,这么走走停停,还能看看这漫天银杏,顺道与你聊聊天。”

李庭瑄一怔:“与我?”

允鹤浅笑:“你与我家中幼弟颇为相似,均是受了委屈也隐忍不作声的。”

李庭瑄习惯性放在腰刀上的手指微微一屈:“我……伺候大人,谈不上委屈。”

允鹤喟然:“或许吧。”淡笑道,“我倒替你委屈。”

李庭瑄脚步一顿,又快步跟随:“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他垂首看着自己的影子,声音越来越低,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极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国师尚有兄弟?”

允鹤含糊应了声:“算是有的。”反问,“你呢?”

李庭瑄微微摇首:“没有。”

他们二人闲聊,脚步自然而然就慢了。

安禄山侧头,不见了李庭瑄。举目四顾,看到他正和允鹤走在一处,允鹤笑容灿烂,不知与他说着什么,李庭瑄只是听着,嘴角挂出隐隐笑意。

“猪儿——”

李庭瑄听到声音,脊背一僵,迅速回过神来,低头道:“我……属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快步跟上安禄山的软轿。

安禄山冷冷瞧了他一眼,又往允鹤的方向看了看,倒是没说什么,只问:“事情办得如何了?”

李庭瑄轻道:“没动手。”他垂首,“在大明宫内守卫森严,要出手杀人,难免惊动他人,不如……”

安禄山不等他解释,低骂了声:“废物!”又道,“若不艰难,何须要你去?!”

李庭瑄默不作声。

安禄山静了有会,冷声说了句:“还是说,你跟腻了我,想拣高枝飞了?”

李庭瑄浑身颤抖,却不敢停步,低声道:“属下不敢背叛大人……”

安禄山冷哼一声,胖手抓住他的肩头,直抓得他骨骼咯咯作响:“你记得最好。”

长安暮色,天空半是氤氲了墨汁的淡黑,半是幻紫流金的晚霞,铺开了一条长长的什花织锦。

灞桥边上,春草堂外,一路敲锣打鼓,马车、宫人簇拥而来。

当先一个内监小跑进来道喜。

贵明正要收铺子打烊,看到如此阵仗,吓愣了。

“这是……”

内监满脸喜气,笑嘻嘻道:“你是春草堂萧掌柜的弟弟?大喜啊!”

“我?”贵明一怔之下,马上回过神来,“迟公子,宫里来人了,你快出去看看——”

迟瑞因允鹤一大早被接进宫内,正忧心忡忡,整日皆提不起精神,就连午饭都不曾用,此刻听到贵明来报宫里来人了,内心顿时咯噔一声,一把抓住贵明的手。他太过紧张,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

阿肥看允鹤不在,乐得偷懒,恹恹的窝在迟瑞的房间里打瞌睡。

自那晚被贼光顾后,允鹤便爽快的与迟瑞换了房间,阿肥的窝却不曾拆走,仍留在原处。

看到迟瑞的反应,阿肥有些纳闷:“不过来个人,你激动个什么?”

迟瑞看了它一眼,犹豫片刻,伸手把它抱在怀里壮胆。

阿肥头次见到迟瑞有如此大胆的动作,挣扎抗议:“干什么?!想强抱神鸟啊?!”

迟瑞两个手揪住阿肥的翎羽,想放松又不敢,哀声道:“绯羽……你陪我一阵……陪我一道……出去看看……好不好?”

阿肥被他揪得羽毛生疼:“你你你,轻一点!”

迟瑞两手放松了些,抱着阿肥走出去。

内监看到迟瑞走出来,笑容满脸:“你就是萧国师的弟弟吧?果真兄弟二人都是人中龙凤,光看这模样儿就水灵。”

迟瑞被他说得莫名其妙:“萧……国师?我不是……”

内监笑嘻嘻道:“哟,小哥儿还不知道吧。您家兄长,好人才啊!在殿前展示异能,真把我们所有人都震住了,皇上呀,一高兴,就把他封为国师了。您说,这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吗?”

迟瑞半懂不懂:“你说的……是……允鹤哥哥?”他心头茫然:允鹤哥哥怎么就成了国师了?那人为什么说他是我的兄长?

内监掩口笑道:“可不就是嘛。国师的名讳,咱家可不敢直呼。小哥儿,你哥哥在朝廷里可当大官了,皇上一高兴,还赏了你们陪着用膳。现在命我来接你呢,这就跟我走一趟吧。”

阿肥被迟瑞抱得不舒服,挣扎露出脖子,不屑道:“当官有什么好的。”

内监不知道阿肥会说话,还道是迟瑞在同他对话:“当官自然是好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还有……”

阿肥听到“山珍海味”四字,眼前叮的一亮,不等内监说完:“我要去我要去!”

内监笑着牵了迟瑞的手:“那便走吧,还等什么。”

门前早有众小厮拉过一辆翠幄清油车来,内监携了迟瑞上车,众宫娥们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敲锣打鼓的往大明宫去。

马车周围,四名轻骑前后左右护送,马车后又有侍卫抬着箩筐过来,身材高大的武士朝围观的人群哗啦啦的撒钱,沿着两路倾倒出去。

一时满街铜钱声响,百姓们高声欢呼。

迟瑞满心忐忑,坐在马车里。

街上越热闹,他心里反倒越是不安。

待到大明宫前,迟瑞无官职在身,便只从偏门入,过了两处桥,至仪门前方下了车。内监在前头引路过了三层仪门,但见里头游廊、亭台皆轩峻壮丽,大气端严。

内监介绍道:“此处便是御花园,哥儿以后得空,可以随兄长来转转。”

迟瑞头次踏入皇宫,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只一路低头,随着内监左拐右拐。

阿肥倒是自在,一路打量着皇宫的风物景致,口中不住啧啧有声,似乎是颇为不屑。

走过一座东西穿堂,仪门内有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门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

内监将迟瑞引入堂屋:“哥儿先在这候着,等咱家通报一声。”

迟瑞无声点头,抬眼四顾。只见这屋内陈设异常奢华,临窗一张贵妃榻上铺着猩红毛毯,正面设着大红引枕,秋香色绣了合欢花的褥子。两边设一对梨木小案几,左边几上摆着文王鼎,右边几上摆着汝窑美人觚,里面插着时鲜花草。

地面上整齐摆了四张大椅,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两边又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看见迟瑞进门,马上有宫娥过来奉茶,又有宫人拿了软枕,与他靠背。

迟瑞不敢落座。

阿肥却大大咧咧蹲到那张贵妃榻上,左看右看,评价道:“别的都一般,就此处还不错,比暖春阁强些。”

约莫坐了一盏茶时间,适才出去那内监回来了,忙忙朝迟瑞招手:“皇上那边传饭了,哥儿快随我来。”

阿肥听说有饭,马上咻的一声,飞到迟瑞肩头,老实蹲着。

内监携迟瑞出后房门,由后廊往西。

但见前头崇阁巍峨,层楼高起,琳宫合抱,复道萦纡。正面一座玉石牌坊,上面龙蟠螭护,玲珑凿就,写着“承香殿”三字。

内监引着迟瑞拾级而上。

迟瑞一路低着头,快到楼梯尽头时,才发现上面一身黑衣蟒袍的守卫竟是晁风。

迟瑞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紧张的揪住自己披风上的毛边,咽了口气。

晁风身姿笔挺,目不斜视站在楼梯尽头的白玉护栏一侧,待得迟瑞从身侧过时才小声说了句:“不必紧张,萧允鹤就在里面,他会保你周全。”

迟瑞诧异的回头。

晁风已放远了目光,不再说话。

内监将迟瑞引入殿内,高声宣道:“皇上,萧国师家眷带到——”

殿内有人沉沉一声:“知道,退下罢。”

内监躬身应是,退了下去。

迟瑞低着头,正不知所措,又听那人问道:“你便是萧国师的弟弟,模样倒是俊秀。过来罢,你兄长可是候着你候得久了。”

迟瑞心头茫然:兄长?……

抬眼,只见殿内已经摆下数张沉香木案,上面设着杯箸酒具等物。每张案桌前均有两三个宫娥煽风炉煮茶烫酒。

正殿中央一张案几,端坐着个身着龙袍之人,料想便是当今天子,适才与他说话之人。

天子一侧,是杨妃的坐席。

允鹤端坐在李隆基下手的第一张宴席上。

再下来,一右一左便是杨国忠与安禄山。

迟瑞眼神余光瞟到杨国忠的身影,脸色顿时白了。他留意到,允鹤身侧尚有一空位无人入席,却不敢就此走过去,悬着一颗心站在原地。

允鹤见他来了,起身去迎:“今日天寒,怎的不多穿件衣服?”

迟瑞今日一整日均在云雾当中,此刻看到允鹤,心里方才安定些了。

还未说话,便听李隆基大笑开口:“萧国师,适才一路上,朕问了你多次,可要什么封赏,你都推说要等你这位幼弟到来,如今他已来了,想要什么,你大可开口向朕要。”

李庭瑄适才听允鹤言谈中提到自己的弟弟,此刻看到迟瑞进来,不由多看几眼,只见这少年双眸纯透,如小鹿一般的存在。

暗忖:这般气质,倒像是一家人。

允鹤携了迟瑞的手往前几步:“你随我来。”朝着殿前天子微一拱手,“其实这少年与我并无血亲,他乃前尚书郎迟明玉之子迟瑞。”

他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俱是一震。

杨国忠脸上顿时变色。

他决没想到,这个由他亲自开了条子插队进来的少年会真的当上国师。而他当上国师之后的头一件事,竟然是来翻他的旧账。

李隆基微皱了眉。这些来甄选国师的人,怎的个个都另有目的,头一个弹劾安禄山,此番又来弹劾杨国忠。

允鹤面色从容,对众人反应显然并不意外。

迟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抖了下,似迫切想从中抽离。

允鹤反掌将他动作压下,继续说道:“昔日迟尚书被杨相国以书画谋逆之罪判刑,家眷或是变卖,或是流放。这少年与我颇有机缘,被我救下后便一直跟在我身边。虽可衣食无忧,却终究是戴罪之人,入了贱籍。皇上问我要什么封赏,是否有所求,那我所求便只有一事。当年迟尚书书画之中是否有谋反之意,功过是非已难追溯,纵有过错,罪不及其后裔,便请皇上恕了小瑞无罪,让他脱离贱籍。”

他话刚说完,迟瑞脸色惨白,用力挣出自己的手,急切的摇了摇头。

他记得很清楚,当日被抄家时,家中老管家曾替父亲申辩过几句,结果当场就被羽林卫用刀柄敲碎了一口牙,打了个半死。

允鹤并不看他。他的站位比迟瑞略前了半个肩头,一脸的泰若自然。

杨国忠脸色一变再变,终是忍不住开口:“你……简直荒谬!谋逆之罪,乃诛九族的大罪,吾皇仁慈,仍让他留下后裔,已经是开天恩了!”

杨玉环忧心忡忡,偷看了眼李隆基的脸色:没想到这新晋的国师,竟是冲着自家哥哥来的。与虢国夫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均是一脸愁容。

安禄山看到允鹤矛头竟是直指杨国忠的,倒也乐见其成,插话进来:“我是胡儿,不怎么识字,却也时常觉得那因为一幅画,几个字的意思就把人当做反贼的事情,甚是荒唐。是以似我这般不会说话,心直口快之人,在这朝中,是时常惶惶不可终日的。”

李隆基这几年沉湎美色,将国事大半交与杨国忠打理,虽知道他其中一两件事做得荒唐,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久,他喟然一声:“国师所言有理,此事年代已经久远,功过是非皆不足论。朕一诺千金,便依国师所言,迟家后人,理应是无罪清白的。”

杨国忠仍道:“皇上,此事万不可如此开先例……迟明玉,他以仙鹤图寓意福寿绵长,与日月同辉,便是要觊觎我大唐江山……”

李隆基摆手:“仙鹤延寿图,民间比比皆是。况且,朕若没记错,《战国策》里有一篇邹忌讽齐王纳谏,就连齐王亦能做到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我大唐物华天宝,民风开放,倘若真有对朕不满者,朕岂非更应当效仿先贤,认真聆听一下他的意见。如今朕非得没有聆听,反倒令人满门抄家,岂非是朕之过?”

杨国忠忙道:“皇上乃天子,岂会犯错?”

李隆基摇头:“非也,天子也会犯错。朕老了,这些年,时常想起迟尚书当年锦绣文章,心中亦是十分怀念。”叹了口气,“国忠,此事便算是朕错了,还迟家一个清白,你看如何?”

杨国忠闻言,不敢再申辩,垂首道:“皇上圣明,一切自有圣裁。”

李隆基笑了笑,对迟瑞说道:“迟尚书之子,今日朕便还了你一个清白,此后,你便不再是戴罪之身,与常人一般。”

迟瑞怔住,怔了半晌,他紧紧抓住允鹤的袖袍:“允鹤哥哥,我……”

允鹤回头,冲他粲然一笑:“如何,我说过会替你平反。”

迟瑞不作声,泪水在眶里不停打转。他绝没料到有一天,他会站在天子面前。而天子说他无罪。

他激动的有些难以置信,用力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杨国忠冷声道:“皇上赐你无罪,还不谢恩!”

迟瑞上前一步,抓住允鹤的双手,认真道:“谢谢……”

李隆基:“……”

杨国忠:“你……”

这少年全无面圣经验,杨国忠令他谢恩,他本能便以为是要感谢应谢之人。

允鹤笑了笑:“不必谢我。”

李隆基心胸豁达,倒也并不计较:“无妨,此事本就是朕不对在先,倒累了你一家人。你不在心中骂朕,已是难得,又何来什么恩要谢。”此事说开,他又笑起来,“国师,此事朕已自承不对,朕命你要封赏,适才这一件便不算,你重新开口要一件罢。”

允鹤淡道:“便只这一件事,再无其他。”

李隆基道:“君无戏言,朕既答应了要赏你,自然就是要赏的。”

允鹤道:“我乃修行之人,无欲无求。倘若真要什么,就请贵妃娘娘把头上的白玉簪交还给我。”

“哦?”李隆基颇有深意的侧头,看了眼杨妃鬓上的簪子,“朕让你问朕要封赏,你倒问了娘娘。”

安禄山朝允鹤睨了眼:这少年适才还将矛头对准杨国忠,这会却又转头当着天子的面,去讨杨妃的鬓间钗环。瞧他模样,倒不似急色之人。

杨妃娥眉深锁:适才听这少年言辞,显是对哥哥颇多不满的,这会子他却来讨我鬓上发簪……他若对我存着几分好感,倒不必担心他会与哥哥为难了。

抬手抚了抚头上的玉簪,这根簪子,她虽颇为喜爱,但若为着整个杨家,却是值的。

含笑道:“难得国师喜欢臣妾的簪子,一点俗物……”

阿肥听允鹤提到簪子,一眼便认出杨妃发上所簪乃是允鹤的天玑白玉簪:“什么俗物,此乃仙家之物,尔等凡人也配……”

允鹤摆手示意它不要说话。

其余人先前见迟瑞进来时抱着一只胖鸟,只当他少年人玩心重,饲养宠物。此刻乍闻阿肥开口说话,俱是一惊。

允鹤释疑:“此鸟随我修行已久,会通人语,诸位不必太过惊讶。”又道,“这根簪子,本是我的旧物。对娘娘而言,兴许只是一件玩物,对我而言,却是一件防身利器。”他说完,一扣指,真气漫出。

杨妃鬓上的白玉簪受到感应,亮起七彩华光,发出声有如鹤唳般的共鸣。

杨妃大为窘迫。

李隆基却好奇起来:“国师旧物,如何会到了这深宫之中?”

允鹤随口道:“出门忘带钱,将它抵了出去,至于如何能到这深宫大内当中,我也不得而知。”

虢国夫人道:“既是如此重要的物件,为何随意就将它抵了?”

允鹤淡道:“并非随意,只因有更重要的事情,故而值得去换。”

虢国夫人抿嘴一笑:“普天之人能用银子换来的东西,皆不过俗物,有什么值得以仙家之物去抵?”

允鹤言简意赅:“有。”

虢国夫人被他一个字堵了话头,大感无味。

李隆基身子前倾,显然十分有兴趣:“这俗世间,有何物值得国师如此珍视?”

允鹤笑看了迟瑞一眼:“人。”

李隆基挑眉:“人?”

允鹤正色道:“六道之中,唯有人有七情六欲。也便是如此,才有红尘三千,如此热闹。”

李隆基点头:“有理。”又向杨玉环道,“玉环,此物既是国师旧物,你看……”

杨妃强笑着,柔声道:“既是国师之物,又是仙家之物,玉环不敢独占,自然要还给国师的。”她说完,抬手将玉簪取下,“物归原主,理所应当。”

允鹤道了声谢,接过簪子。

李隆基便道:“好了,说了这半天,想来大伙也该饿了。这便入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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