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薛长安在鸟鸣声中醒来。窗外天色微明，空气中飘散着雨后特有的草木清香。他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推开门时发现庭院里已经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江月明正在调试一把长弓。
"江哥哥！"薛长安小跑过去，"你要射箭吗？"
江月明回头，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醒了？"他将长弓递给薛长安，"试试看。"
薛长安接过弓，入手沉甸甸的，比平时练习用的重了许多。他试着拉了拉弦，勉强能拉开三分："好重的弓... ..."
"这是军用的三石弓。"江月明站到他身后，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帮他调整姿势，"腰要挺直，肩要放松。"
薛长安屏住呼吸，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温度。江月明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呼吸拂过他的耳畔，让他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专心。"江月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看靶心。"
薛长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按照江月明的指导拉开弓弦。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心边缘。
"中了！"薛长安欢呼雀跃，转身时差点撞进江月明怀里，急忙后退一步，耳尖悄悄红了，"谢谢江哥哥！"
江月明眼中含笑："悟性不错。"他指了指箭囊，"再试几箭？"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江月明耐心地指导薛长安射箭的要领。少年学得认真，进步神速，到后来已经能独自拉开那把三石弓了。
"江哥哥，你看！"薛长安兴奋地展示着被弓弦磨红的手指，"我也有茧子了！"
江月明握住他的手仔细查看，指腹轻轻抚过那些细小的红痕："疼吗？"
薛长安摇头，眼睛亮晶晶的："不疼！这样我就能陪江哥哥一起狩猎了！"
阳光渐渐强烈起来，江月明收起长弓："去用早膳吧。"
薛长安却意犹未尽："再练一会儿嘛... ..."
"急不得。"江月明揉了揉他的发顶，"过度练习反而伤身。"
薛长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弓，跟着江月明往膳厅走，边走边问："江哥哥，你的箭术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江月明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他是北疆最好的射手。"
"那他现在... ..."
"战死了。"江月明的声音很平静，"在我十四岁那年。"
薛长安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抓住江月明的衣袖："江哥哥... ..."
"无妨。"江月明拍拍他的手，"已经过去很久了。"
膳厅里，早膳已经备好。薛长安看着江月明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那把长弓的分量。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练好箭术，不辜负江哥哥的期望。
早膳后，江月明在书房接见了几位幕僚。薛长安本想回避，却被江月明留下："听听无妨。"
几位幕僚汇报了边境军情和朝中动向，薛长安听得云里雾里，却还是努力记下每一个细节。他知道，江哥哥是在有意培养他。
"... ...三皇子最近频繁接触兵部的人，恐怕..."一位幕僚说到一半，看了眼薛长安，欲言又止。
江月明摆摆手："但说无妨，长安不是外人。"
薛长安心头一热，腰杆不自觉地挺得更直了。
幕僚们告退后，书房里只剩下两人。薛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江哥哥，三皇子他... ...对你不利吗？"
江月明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他看向薛长安，"你怕吗？"
"不怕！"薛长安斩钉截铁地说，"我会保护江哥哥的！"
江月明失笑："傻孩子。"语气却温柔得不像责备，"这些事本不该让你操心。"
薛长安蹭到江月明身边，认真地说："我想帮江哥哥分担。"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知道我现在的本事还不够，但我会努力的... ..."
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之间洒下细碎的光斑。江月明望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轻轻颤动。
"好。"他轻声应道，伸手揉了揉薛长安的发顶。
午后，江月明批阅文书，薛长安则在一旁临摹字帖。他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都力求完美，时不时抬头偷瞄江月明一眼，生怕打扰到他。
"写完了？"江月明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笔，走到他身后。
薛长安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迹："啊！"
江月明轻笑，握住他执笔的手："手腕太僵。"他带着薛长安的手重新写下那个字，"要这样，一气呵成。"
薛长安屏住呼吸，感受着手背上温暖的触感。江月明的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与他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
"江哥哥的字真好看... ..."薛长安由衷赞叹。
"练出来的。"江月明松开他的手，"我六岁开始习字，每日百遍，雷打不动。"
薛长安咋舌："那么小... ..."
"皇室子弟，本该如此。"江月明语气平淡，却让薛长安心头一紧。他忽然意识到，江哥哥的童年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那... ...江哥哥小时候有玩伴吗？"薛长安小心翼翼地问。
江月明摇头："很少。"他看向薛长安，眼中带着几分柔和，"直到遇见你。"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薛长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急忙低下头，假装研究字帖，生怕被江月明看出自己的失态。
"继续练吧。"江月明拍拍他的肩，"写完这一页，带你去个地方。"
薛长安立刻来了精神："去哪？"
"秘密。"江月明难得地卖了个关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接下来的时间，薛长安写得格外卖力，恨不得立刻完成功课。江月明看在眼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习字结束后，江月明带着薛长安穿过几道回廊，来到王府深处一个僻静的小院。院门紧闭，看起来鲜少有人来访。
"这里是... ..."薛长安好奇地东张西望。
江月明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院门："我的秘密花园。"
院门开启的瞬间，薛长安瞪大了眼睛——满园的蓝色桔梗花在夕阳下摇曳，宛如一片蓝色的海洋。微风拂过，花香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好美啊..."薛长安惊叹道，"我从不知道王府里有这样的地方！"
江月明领着他走进花丛："这里原本是母妃的花园。"他的声音很轻，"她最爱桔梗。"
薛长安心头一颤。他知道江月明的母妃早逝，是七皇子心中永远的痛。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江月明的手："江哥哥... ..."
"无妨。"江月明捏了捏他的手指，"已经过去很久了。"
两人在花丛中的石凳上坐下。夕阳西下，为满园蓝花镀上一层金边，也为江月明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薛长安看得入神，一时忘了言语。
"长安。"江月明突然开口，"你知道桔梗的花语吗？"
薛长安摇头。
"永恒的爱。"江月明轻抚一朵盛开的桔梗，"也代表... ...无悔的等待。"
薛长安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江月明话中有话，却又不敢确定。他只能傻傻地点头："很... ...很美的花语... ..."
江月明摘下一朵桔梗，别在薛长安的衣襟上："送你。"
薛长安低头看着那朵蓝得纯粹的花，胸口涌上一股暖流。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我...我也准备了礼物... ..."
布包里是一个粗糙的香囊，针脚歪歪扭扭，却看得出制作者的用心。薛长安红着脸解释："跟绣娘学的...里面放了安神的药材...
江月明接过香囊，指腹抚过那些不平整的针脚，能想象少年是如何笨拙又认真地一针一线缝制。他郑重地将香囊系在腰间："我很喜欢。"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薛长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 ...那我以后还给江哥哥做！"
夕阳渐渐西沉，两人的影子在花丛中越拉越长。薛长安偷偷往江月明身边挪了挪，让两人的影子靠得更近些。
"冷吗？"江月明问。
薛长安摇头，却又在下一阵风吹来时打了个喷嚏。
江月明失笑，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肩上："回去吧，天快黑了。"
薛长安裹紧带着江月明体温的外袍，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满园蓝花："明天还能来吗？"
"想来随时可以。"江月明柔声道，"这是钥匙。"他将那把精致的钥匙放在薛长安手心，"交给你保管了。"
薛长安握紧钥匙，仿佛接过了什么珍贵的宝物："我一定好好保管！"
晚膳后，薛长安照例伺候江月明更衣洗漱。这是他坚持了多年的习惯，即使江月明说过多次不必如此，他也从不懈怠。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江月明换好寝衣，坐在床边。
薛长安却磨蹭着不走："江哥哥...我能给你梳头吗？"
江月明挑眉："怎么突然... ..."
"就... ...就是想试试... ..."薛长安红着脸解释，"我看丫鬟们都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江月明失笑，却还是转过身去："来吧。"
薛长安小心翼翼地拿起玉梳，轻轻梳理江月明如瀑的长发。墨发从他指间流过，如丝绸般顺滑，带着淡淡的檀香。他梳得很认真，生怕弄疼了江月明。
"江哥哥的头发真好看... ..."薛长安由衷赞叹。
"母妃的遗传。"江月明的声音很轻，"她有一头及地的长发。"
薛长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江哥哥很想念娘娘吧？"
"嗯。"江月明难得地坦诚，"每次看到这片长发，就会想起她为我梳头的场景。"
薛长安心头一酸，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了："那...那我以后天天给江哥哥梳头... ..."
江月明回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讶异，几分柔软："好。"
梳完头，薛长安还是不肯走，眼巴巴地看着江月明："今晚... ...我能睡在这里吗？"见江月明挑眉，他急忙补充，"就... ...就像小时候那样！我保证不踢被子！"
江月明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去吧，抱床被子来。"
薛长安欢呼一声，飞快地跑回自己房间抱来被子，在江月明床边的脚踏上铺好——这是小时候他常睡的位置。
烛火熄灭后，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薛长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声唤道："江哥哥... ..."
"嗯？"
"今天... ...谢谢你带我去看桔梗花。"薛长安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很开心... ..."
黑暗中，江月明的声音格外温柔："睡吧，明天带你去骑马。"
薛长安满足地闭上眼睛，嘴角挂着甜甜的笑意。他知道，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有些心意彼此都懂。
夜风轻拂，带着远处荷塘的清香。月光下，两人的呼吸渐渐同步，一起沉入甜美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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