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月看着临帝一副等着给她点鸳鸯谱的样子,顿时无奈。
回看台上的温裕寻和顾启书。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温裕寻身上,朝歌城内人人都称赞温侯嫡长子温文如玉谦谦公子。而这位二公子更像是背景板一样。
可今日一见,倒是让她意外,温裕寻五官还带有一点稚气,一双圆圆的鹿眼,给人一种年少乖巧的感觉。而身寸出的箭矢却果断有力,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忽而会心一笑,颇有兴致地说:“这温裕寻倒是挺有意思的。”
随后,听到的人目光都转向了她口中的温裕寻身上,第一个感觉也和姜盈月一样,今天才初次注意到朝歌城中有这号人物。
临帝细细的观察此人,脑中浮现出烛无伤那张妖孽的脸,和那人比起来,温裕寻的长相着实是偏寡淡了一些,他原以为姜盈月会更加偏向苏瀛洲或是宗政东君这样的,毕竟能和那妖怪的长相相比之人,唯此二人尔。
不过也好,只要能转移姜盈月的心思,朝歌城哪个公子哥儿他都能让姜盈月随意挑,就算宗政东君是她的师兄,两人在一起会不合世俗规矩,在临帝眼中都不算什么。
更何况姜盈月只是看上区区一个侯府公子。
临帝稍微一想,这段日子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他已经把宗政东君放在了姜盈月的眼皮底下,原本还打算要是今日姜盈月没看上的,他就直接把苏瀛洲也放到宇衡宫去!
被姜盈月提到的温裕寻正受着众人的注目,三箭连发,可算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郎,可惜运气差了点,只拿到了丙级排名。
可是比起拿到头名的宗政东君和乙名的苏瀛洲,今日在姜盈月身边的人心中,温裕寻才是今日的赢家。
临帝今日目的达到,他大开私库,奖赏了众人,台上留下来的五人按名次得了不菲的宝物。连争不到名次的公子哥儿都能得奖赏。
后面的舞台由于各家小姐逐一上台表演,临帝的儿子们都还没有娶妻,今日若是能得到皇族的青眼,相当于往宫里迈进了半条腿了。
于是精妙绝伦的琴棋书画轮番呈现,还有灵气高的贵女为自己增加了烟火谢幕。
也有组队献技的小姐们,一曲花鹤舞赢得了满堂喝彩。
而安清心就是在这之后上台的,她表演的是独舞。
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不仅是因为她的独舞正好就和上一场的贵女们撞上了。今日安国公府的安清鸿和安清璃两位嫡子女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安清心,世家们都在用看好戏的眼光看这场表演,权贵们则是来回揣度上位者们的眼色。
而姜盈月和姜灏阳不辨喜怒的脸色,众人的心中都打起了一番算盘。
看见安清心上台,姜盈月瞟了一眼安国公,只觉得这舅舅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于是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姜灏阳,而对方默契的也看向了她。兄妹两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姜灏阳对姜盈月点点头,示意他来处理。
有了姜灏阳的保证,姜盈月可有可无的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安清心,看她姿态优美,腰肢灵活的模样,确实是舞蹈的好苗子,和其他贵女小姐当作兴趣的加分项不同,可见安清心在这方面是下过一番苦工的。
除开一些私人或是外在原因,姜盈月内心是欣赏安清心的舞姿,可是她不能苟同安国公要捧高庶出而打压嫡系的做法。
对于作为世代武将的安氏来说,能文能武的嫡系才是底气,她的母后当年作为女将军打退妖族,为安氏立下赫赫战功,才奠定了姜灏阳的太子之位。
姜盈月乐意欣赏和平盛世里能有安清心这样的舞者,可家族的立身之本究竟是什么,安国公竟是如此看不清形势……
安清心的舞蹈的确出色,她跳的是凤凰舞,神态优美不失大气,也算是没有辱没了安氏门楣。
只是场上的都是人精,安清心一舞终了,全场寂静。
直到姜灏阳带头说了一句赏,场上才响起了掌声,安清心定在台上冷汗直流,可也总算是下得了台了。
等安清心期期艾艾的坐回安国公身边后,就一直低着头一副“受了委屈但我不说”的模样。
看了一眼后,姜盈月就知道今日安清璃为何不进宫了。
不一会儿,台上有古琴声幽幽响起,饶是姜盈月没有用心听,也能感觉到弹奏之人的高超技巧,
可是本该谢幕的少女,此刻却保持着结束的动作,一直坐在台上,古琴的鸣声已尽,台上的少女指尖微碰触着琴弦,长时间一动不动的模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
就在宫人察觉到不对劲之时,想要上前提醒一下,宫人对少女行礼,随后只是轻触了一下,那少女就直直往后倒去。
然后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此起彼伏的吵闹声惹得人惊慌起来,临帝表情越发严肃,他站起身来,想要过去看看,姜灏阳等皇子们都站起来拦住了他。
“派人过去看看究竟怎么了。”姜灏阳话音刚落,就有宫人匆匆跑过来,颤着声音:“禀告陛下,温侯家的嫡女暴毙了!”
陶贵妃看到临帝眉头皱起,本就烦躁,现在听到有侯府的姑娘暴毙在她打点的宴会里,直接就吓到腿软了,身边的侍女赶忙扶住她。
舞台中央传来了哭泣声,有妇人的声音,高声求着让太医来救治。
临帝点头吩咐下去,让太医院院首过去诊治,可没过一会儿太医院院首亲自来禀,温家姑娘确实暴毙了,但具体原因还不确定。
温侯夫人哭得声音更大了,悲怆得声声回响,育有子女的妇人都不禁替她难过了起来。
陶贵妃在一旁抹泪,苏贵妃虽然没滴泪,可脸上表情也是充满了同情。
“这温侯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前不久还在襁褓中的嫡孙儿就没了,现在又是亲闺女出事……”陶贵妃拍了拍安抚着她的姜星云,忍不住嘀咕了一下。
姜星云也想起这件事,也跟着戚戚然:“还好我们家小侄子没事。”
提到这个陶贵妃转向姜盈月,“还得要多谢盈月,找到了我娘家的小辈,不然凭那孩子的年纪,也是熬不了这么久的……”
听完,姜盈月就联想到了倪天做的事,之前姜灏阳有跟她说过,有几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没了,原来其中一个就是温侯家的小嫡孙。
今日又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令人难以承受。
年纪轻轻的少女,忽然就当众暴毙了,温侯夫人悲痛欲绝,只能由着家人搀扶着准备离开。
姜盈月在位置上能看到温家嫡女倒在地上的尸体,那祥和的面容,直觉不像是暴毙……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让瑶琴推着她去到一楼的天井舞台下。
下行中途,姜盈月忽然觉得浑身如坠冰窟,一股熟悉的寒气游走在筋脉之中,一下子逼得她想要弯腰抱住自己。
算了算时间,姜盈月深呼吸强压下冷意,在瑶琴的询问下摇头,直起身子的刹那又恢复了正常。
宫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担架和白布,温家嫡女的尸体正要被抬走时,姜盈月不经意看到了尸体手腕上的一颗红点。
她立刻将宫人叫停,“放下来。”
姜盈月的声音干脆带有淡淡的威压,是她从办案留下来的官威,也是与生俱来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势。
宫人们毫不犹豫听从了姜盈月的吩咐,并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众人这时也把目光聚焦到姜盈月身上,想看看这个盈月帝姬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见她坐在轮椅上,手轻轻一挥,四个抬担架的宫人立刻将温家嫡女的尸体抬起到姜盈月能触及到高度,姜盈月目标明确的掀开了温家嫡女的衣袖,仔细观察着尸体手腕处的红点。
温侯夫人满脸泪光,她看着自己的女儿被皇族帝姬掀起了衣袖,心口狠狠被撞击到:“帝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拦住小女回家啊……小女不是您玩过家家的道具啊!”
很明显,当初这么多孩子被抓走都能救回来,就她的孙子救不回来,她其实有点恨上了姜盈月。现在又逢丧女之痛,说话就变得口不择言了。
其他人虽然体谅温侯夫人,可这是盈月帝姬啊!她怎么敢的?
此时经历了人生悲痛的温侯夫人早已没了理智,她竟想上前来阻止,但宗政东君早就守在了姜盈月身边,那长剑一挥就拦在了温侯夫人身前,刑骑营的人也迅速出现,押住了还想往前状似疯迷了眼的温侯夫人。
对于这一切姜盈月没有在意,她只专注观察着眼前的尸体。
一般暴毙之人,面容不可能如此安详,像是忽然入睡一般的死状,姜盈月心中疑惑。
她翻过尸体手腕,原来那红点竟是贯穿的痕迹,外侧手腕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红痣,没想到竟是一道如针线般细小的贯穿伤。
可这种小伤口,并不会致命,只是有点奇异,为何一个侯府姑娘手腕上会有这种伤?
随后她目光从尸体上转移,扫视了身边的情景,入目处首先是四个恭敬弯腰的宫人。
而温侯夫人被刑骑营的人拦住,温家二公子温裕寻在一边想要安抚温侯夫人,另一边还有一位贵妇人着急想要靠近,可惜温侯夫人直直看向姜盈月的方向,泪眼朦胧神情万分激动。
其余站在周围的基本都是朝歌城内叫得上名号的勋贵大家。基本都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有两个闺阁小姐掩面而泣,这两人身边围了几个小姐妹搀扶着。理应是温家小姐的闺中好友了。
众人的目光聚集在姜盈月的身上,当事人却好整以暇的观察着周围人的神貌。被她扫视过的方向,几乎都噤声了。
这时,姜盈月的身后让出了一道路来,一声声太子殿下,姜灏阳站定在姜盈月身后:“皎皎,是发生什么了吗?”
姜盈月放下温家小姐的手腕,立刻就有宫人呈上擦手的棉帕,她微微提手挥开,没有回头:“只是有点奇怪。”
她指了指温家小姐的面容,又点出手腕上的贯穿伤痕:“方才听到院首说温家姑娘是暴毙而亡,可是她面上毫无痛苦之色,于是就好奇了一下。”
被点到名的院首滴着冷汗,给自己找补了一句:“温姑娘的死确实蹊跷,下官只是找了个比较容易了解的词,可真正的死因,还需等仵作验尸之后才能确定。”
这种权贵人家的小姐,即使是死后,也不可能让人随随便便验尸的,院首也是知道这种事情,所以才用暴毙来描述温姑娘的死因。
院首的话一落,众人就把目光投到温侯夫人身上,个个都想要看热闹,可这是人家女儿的尸首,要保名声?还是求一个真相?
温侯夫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从院首的话中得知自家女儿不仅仅是暴毙而亡这么简单。
可一想到要让那些肮脏的仵作来查验自家清白女儿的身体,温侯夫人更是痛苦不已,但要让她放过害她女儿的人,她就恨得灵魂都在发颤!
所有人都在等侯府夫人的答案,一直没有说话的温侯这时走到温侯夫人身后,替她作了主:“小女的确是暴毙而亡,就不劳烦太子和帝姬操劳了,希望能准许我们把小女带回家中择日安葬。”
这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做法,就连方才侯府夫人也只能低头默许,她的眼神呆愣无光,仿佛陷入了梦里。
即便姜盈月的地位如何显赫,也无法扣押他人女儿尸首,她已经把自己的发现提出来了,虽然温家姑娘忽然死在台上有点骇人听闻,但若是这姑娘自己身体不好,也有可能,既然她的父母要求让她尽快入土为安,就是临帝也没有理由阻拦。
姜灏阳应下了温侯的要求,姜盈月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离开前,多看了几眼温裕寻,他眉目忧愁,似是为了妹妹哀悼,蹩眉驻足的时候,容易让人生出怜惜之意,这样长相儒雅气质乖巧的少年,谁舍得让他哀愁半分呢!
身边自然有人顺着姜盈月的目光看过去,姜灏阳会心一笑,宗政东君保持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今晚的宫宴因为出了人命,而草草收场了,随着临帝的离场,宫人也开始有序的安排着贵人们的离去。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姜盈月躲开众人,留到了最后才真正的离开。
在回去的路上,瑶琴好奇的问道:“殿下你说温家姑娘的死,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说到古怪,这确实是一件古怪的事,在姜盈月过往查案的认知里,这么毫无痛苦忽然暴毙的死状,几乎没有。
若是内府衰竭,也理应会面露痛色,且面相不说狰狞,也不可能像温家姑娘那般,怎么说呢,姜盈月回忆里一下,用……安详宁静来形容,十分贴切。
“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姜盈月呢喃着。
“殿下?”瑶琴没听清。
姜盈月重复:“在舞台上弹奏完了曲子,然后又无声无息的死了。仿佛像睡着了一样,可脉搏全无,观其面容又不似暴毙……”
听到这么分析下来,瑶琴想起了宫里常有的鬼怪传说,一时汗毛都竖起了:“殿下……你说会不会是……鬼怪作祟啊?”
“你又不是普通人族,还惧怕鬼了?”姜盈月打趣着。
“也是有点害怕的,奴婢哪能跟人皇族相提并论啊……”瑶琴打了个寒颤,宫里多的是吓人的鬼怪传说,她这种修炼过的人族以前被吓过,现在还是心有戚戚然。
“那温家姑娘理应也是能修炼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在宫宴里。”姜盈月并不觉得这是鬼怪作祟,有人皇族在的宫中地方,鬼族也很难生存。
“或许答案要从温家姑娘的尸首中寻找了。”一直沉默的宗政东君忽然开口。
姜盈月在鸾驾上探出头来,对上了宗政东君深邃的眉眼,她一直觉得这个师兄有一种不辨年纪的俊美,或许是因为这双黑如墨玉的眸子,也或许是他浑身疏离的威严感。
“师兄,你也觉得有问题吗?”
他沉稳的声线和他这个人一样,四平八稳得令人安心:“不过臣下觉得有没有问题,并不重要,温侯不会要彻查此事的,陛下也不会为此为难他。”
“确实,我猜明天温侯定会给出自家女儿是因为自小身体就不好,急病暴毙,或者是其他可有可无的原因出来。”姜盈月看多了不重视闺女的世家,比起死去的闺女,活着的闺女名声不受影响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种被默认的做法,即使姜盈月贵为帝姬,也无法凭一人之力扭转过来,尤其是现在她还处于自身难保的状态……
“像温侯这种不温不火的世家,他们都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不是你能阻挠的。”宗政东君低沉的声线,姜盈月立马就想起了他们的师傅——玉一尘……
那个总是来去无踪,又尽心尽力教导她的人,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了。
姜盈月总觉得心口堵住了些什么,可理智告诉她,她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过往在外面查案的日子里,我也见过不少无能为力的事情,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语气无奈而低落,幽幽的坐回鸾驾内,纱幔落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宗政东君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落寞,只瞬息之间,就见她坐了回去,剩下在嘴边还没说出的话,也咽了回去。
护送姜盈月回到宇衡宫后,宗政东君就离开了,虽然临帝命令他守卫在姜盈月身边,但他的刑骑营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他处理,所以他并无法长期守在姜盈月身边,只会留下几个心腹守好宇衡宫的殿门。
姜盈月用灵力感知到宗政东君离开了,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烛无伤今晚居然出现在了宇衡宫的寝殿里。
在浴室洗漱好,一靠近寝殿,姜盈月就感觉到了。
布置好了隔音阵,又等了许久,一直不见人出现,姜盈月才开口:“烛公子大驾光临,不会是想一直躲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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