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盈月在宴会后半段一直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寒意,就猜到是烛无伤的寒症要发作了。算了算时间,这发作的日子怎么越来越早呢?
之前留下来的传送阵,姜盈月故意留着,并没有破坏过,如果烛无伤够聪明的话……
久久没有动静,姜盈月在梳妆台旁站起身,往寝殿的黛色屏风方向走去。
可还没走出两步,一股清然的气息夹杂着寒意袭来,白色身影在昏暗的寝殿中恍如鬼魅。
姜盈月条件反射般捂住脖子,刚要讲点道理,就被一只大手掰开了手腕。
来不及错愕,又是一只大手,用拇指抵住了她的下巴,毫不费力的令她露出了纤细的脖颈,虽然没有看清脸,姜盈月就知道这人是烛无伤,反抗无用,不是他的对手,再说疼起来他一点不当一回事。
于是放弃挣扎,心里狂翻白眼,太粗鲁了!她长这么大都没遇到过这么野蛮的人!
脖子上没有第一时间传来痛感,而是柔软的唇轻触上了她的肌肤,这比咬她还令人惊悚,酥酥麻麻的触觉瞬间在她脑海里放大,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而处于近乎失去理智的烛无伤而言,这是被拒绝的信号,猎食中的野兽不容许食物打扰,他大手扣住了姜盈月的腰,令她半步都离不开后,姜盈月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也不敢再动弹了,实在是这么亲密的举动,令她十分震惊。
脖子上凉凉的痛感传来,姜盈月才恢复了呼吸,她的手向后面的梳妆台上摸索,驾轻就熟的摸出了一颗补血丹,这是她上个月让宫里的炼丹师做的,还有止痛丹,要了一大盒子,因为之后派上用场的机会还真挺多的。
就是不知道止痛丹管不管用就对了。
可能是烛无伤今天良心发现了,这次吸血居然不痛!原来妖怪吸血还能不痛啊……那之前她都在受什么罪啊!
算了算了,她干嘛跟妖怪计较呢?况且上回误会人,还连累人了,她也应该大度一些。
姜盈月百无聊赖的盯着他肩膀的鲛人纱,在昏暗的烛光下竟然反射出蓝紫的色彩,这皇宫都罕见的珍贵面料,烛无伤到底有多少件啊?
感觉每次见到他,他身上都穿着不同的鲛人纱,如丝如雾却又会反射出绚烂的色彩,好看是好看,但她现在每每看到鲛人纱都想捂住脖子……
想完,左手不自觉想摸摸脖子,却碰到了烛无伤到侧脸,她恍惚之后还摸了两下,回过神来才不好意思的甩甩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继续吧继续吧。”
手讪讪的放下后,不自觉的蹭了蹭大腿,想要蹭掉刚才的触觉。
烛无伤被摸后,幽幽睁开了冰蓝的眸子,闪闪烁烁的,姜盈月脖子却更疼了,这回连分心想其他东西都不能了。
“能不能轻点啊?我忍不住拍开你的话,你可别怪我啊!”
可能是这句话起了作用,她渐渐没这么痛了,还有点痒痒的感觉。
双生咒痛觉相连这个缺点她简直是深恶痛绝极了!改天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去掉这个恼人的缺点!!
天马行空想了很多后,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手立马探上了烛无伤的手腕的脉搏处。
微凉的手躲避了一瞬,又被火热的小手强硬的抓了回来,烛无伤没有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危险的气息,于是也没有再避开了,反而更专心的运气吸血压制寒症。
有了补血丹,姜盈月可算没有了失血过多的眼花晕眩的感觉了,她虽然不是很懂岐黄之术,可在大理寺有段时日,什么都略通一点。
烛无伤的脉象沉郁难散,即使是吸收了她的血,隐藏在腑脏内的寒气并未消退,似乎是体内有座冰山扎根了,连她的血也无法撼动分毫。
现在她的血只能暂时性的抑制住表面升腾的寒气,而且姜盈月觉得和上次比起来,烛无伤吸血量更大了些,连她天生神火体质血液也无法根除这寒症,还增加了依赖性,这多少有几分饮鸩止渴的意味。
想着想着,她又摸索一颗补血丹,面无表情的吞服进去,烛无伤到底在修炼什么鬼东西,这不像是他适合修炼的功法……连他这么强大的灵力也无法阻止的寒症,真和他这个人一样的诡异。
“差不多就得了,好歹留一点下来吧……”姜盈月感到头晕了,忍不住开口提醒。
烛无伤这才如梦初醒般睁开了眼睛,一双冷冽的眸子微变一瞬,终于是放开了姜盈月。
他看着利索站立在面前的女人,嗤笑了一下,扫视了周围一眼就大步往他觉得最舒服的位置——唯一的高床走去。
姜盈月眼睁睁的看着他坐到了自己的床边,然后又看着他盘腿了,还穿着他那双鞋……
这她就忍不了了!
“烛无伤!鞋子!”姜盈月压着火气。
对方只是懒懒的半抬眸,反手施了个清洁术,彷佛在说姜盈月太过矫情。
姜盈月简直要被气笑了,两只手指捏诀,就准备给他的鞋子给烧了!
似乎是察觉到姜盈月的做法,烛无伤抢先站起身来,转而走到了一旁的贵妃椅上,导致姜盈月的火决差点就把自己的床给烧了。
姜盈月赶忙跑到床边,连忙用灵力想要扑灭刚捏起的火决,可她现在灵力不及从前,竟一下子无法扑灭。
想到烛无伤正是与她相克的灵根,她立马喊道:“烛无伤!快!”
才刚压下寒症的烛无伤一脸疲惫,又颇为无语的抬手给她扑灭了床/上的火星儿,而他没想到姜盈月随便捏出来的火决不是普通的火,还费了一番灵力。
姜盈月看到烧没了一半的床幔,刚想要抱怨,看向了烛无伤,只见他已经盘腿坐在贵妃椅上,开始运功调息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床幔现在是丑到她了,可现在一个大活人在她的贵妃椅上,总不能喊人进来换……
思索了片刻,她踱步靠近过去,把手凑到烛无伤鼻息下,然后又一路往下,指尖似触未触的停在了他修长的脖子上。
运功调息啊……
机会正好!
不是吗!
姜盈月按住了脖子上被咬的地方,忍不住想:刚才咬她脖子这么狠!现在就不要怪她了哦!
她俯身过去,气息打在了烛无伤的耳边,烛无伤的耳朵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刚想睁开眼看看姜盈月在搞什么,映入眼帘的就是姜盈月整个人都快要靠在他身上了,少女纤细的身形完全能被他笼罩,想到这里,他晃愣了片刻,就要开口斥责,脖子上就传来了一股痒意。
而且这痒意还越演越烈!
如果他还不明白姜盈月在干什么,就是个傻子了!
她竟然给他用了痒痒粉!
姜盈月还是孩童的时期,是个人人都害怕的小恶魔!各种恶作剧层出不穷,她身份高,又有临帝和安皇后的庇护,宫中没有人看见她不打怵的。
只是在安皇后离世之后便一夜之间消停了下来,那段记忆几乎都要被人遗忘在九宵云后了,包括姜盈月她自己。
她颇为怀念的拿出了那包多年前藏在贵妃椅角落里的痒痒粉,毫不犹豫的洒在烛无伤的脖子上,然后笑意盈盈起身,看着烛无伤逐渐涨红的脸,一时看愣了,不自觉在心里感叹道:这人不怎么地道,可这脸长得可真好!
因为痒意而忍到眼眶通红的模样,现在的烛无伤活像是谁家小公子被欺负惨了的委屈样,他那精致到蛊惑人心的眉眼此刻紧皱着,嘴唇也因为生气染上了艳丽的红,那双冰蓝的眸子原本就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淡漠气质,现在还夹杂着隐忍到极度的怒火,姜盈月看着脑海里只浮现出活色生香四个字!
呆愣了一瞬,姜盈月回过神来,立马对着他笑咪咪的嘲讽道:“我一时手滑了,你不会介意吧。毕竟我的脚刚好没多久呢。”
她一脸恍然大悟,继续道:“这痒痒粉我以为过期很久了,药效应该不强,你不会这样都忍不住吧?这运功疗伤啊,可不能岔气了哦~”
一套套阴阳怪气的话下来,这回烛无伤就算是个傻的,也听出姜盈月明显是在故意报复他!
烛无伤眉头青筋暴跳,刀子一样的眼神杵在姜盈月那张嬉皮笑脸上。
姜盈月觉得如果他现在能动的话,绝对要砍死她!
呵呵,可惜啊~双生咒只能连接痛感,烛无伤现在难受得很,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想想就觉得开心~
于是,她看着烛无伤逐渐阴沉的脸色,故意问:“你生气了?”
“……”
“我真的是不小心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烛无伤的神情写满了:我不信!
脖子上的痒意蔓延,这种细细密密恼人的触感实在让烛无伤难受起来,可他一向能忍,也知道姜盈月是不可能给他解药的,于是不再看她,反而控制自己更加专心去疗伤。
看到烛无伤闭上眼,姜盈月就知道这人死活都不会开口求饶一句的。不过她也无所谓,刚才烛无伤恨得牙痒痒的神情,就够她愉悦了!
她背手踱步坐到烛无伤身边,支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无聊了,可现在她毫无睡意,开什么玩笑,等他疗伤结束了肯定要敲打她一回,她哪里敢睡啊?!
就怕在睡梦中忽然被人掐住脖子,或者半梦半醒中被他忽然按进水里,反正只要不整死她,他一点都不会觉得难受!
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呢?
于是她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寝殿,藏人的地方不是没有,可在烛无伤面前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两下子就能被找到!
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实在不行了,她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房梁……那是一根方方正正又巨大的金楠木房梁啊,藏人刚好!
姜盈月毫不犹豫的跳上了房梁,她还隐去了自己的气息,想到刚才有多爽,等会烛无伤好了之后,她可能会遭遇到的,她觉得今晚就在这房梁上睡一觉也不是不可以。
她拍了拍结实的房梁,又看了一眼自己床上的被褥,考虑若是把被褥搬上来的可行性有多少?
巨大的房梁,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这里又是视觉盲区,姜盈月望着闭目运功的烛无伤,觉得脖子有点发凉,但好歹有了一点安全感。
该说不说,她如此驾轻就熟的爬上房梁,也多亏了小时候的经验,这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她就爱研究,研究怎么吓唬人!
一边怀念着过去,一边还真能在房梁上找到一些小时候的痕迹。
于是开始了不亦乐乎的摸索着,这两道浅浅的勒痕,不就是小时候吊秋千的吗!
姜盈月想起来,很小的时候宇衡宫还在修葺,因为知道这是长大之后会住的宫殿,所以她总爱跑过来,胡乱指挥一番,天马行空过给自己玩过家家的游戏。
后来她母后为了让她不要耽误修葺的进度,还给她弄过一个秋千,没想到原来就在她现在的寝殿中……
姜盈月定定的看着眼前两道勒痕许久,手指不自觉的轻轻抚摸上去,思绪似乎陷入了某种思念之中,很久很久的以前她在这里,和安王后一起,还有姜灏阳,母子三人和乐融融,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那时候她知道父皇还有其他的妻子,还有其他的子女,可有安王后在,这些她都能忽略,做盘国最最最尊贵无忧的帝姬。
“你笑得有点丑。”
陷入过去的姜盈月忽然被人掐住了脸颊,将她脸上原本比哭还要难看的笑一把捏散了。
烛无伤不知何时已经运功调息好了,也不知在这里看了她多久,这会儿姜盈月的眼眶里还盈满了泪,因为忽然被迫仰头,呼啦啦的顺着脸颊落到了烛无伤的手指上。
被回忆打得措手不及之下,姜盈月现下还没反应过来,一双狡黠的丹凤眼此刻呆愣迷糊的,与平常仿若两人,烛无伤以为她是害怕自己报复回去,都要吓哭了!
“我不与你为难就是了,一包痒痒粉还不足以让我放在心上。”一边说着,一边就放开了她的脸,往后一靠,就和姜盈月面对面坐在了房梁上了。
烛无伤说完,姜盈月才回过神来,她抹了两把眼泪,真摸到湿润的眼泪时,心中惊奇,她可不记得自己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啊……
“那可真的是谢谢烛公子了。那包痒痒粉其实也就放了几十年吧,药效应该不大了,你不放心上就好~”姜盈月手里搓着自己的眼泪,对于自己莫名其妙哭这件事,其实多少有点尴尬。
看她恢复过来了,烛无伤考虑着要不还是给她一点教训吧!
“其实我不是在哭,我只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了,也没有想要流眼泪的。”姜盈月想了想,为了自己的脸面,还是解释了一下。
烛无伤则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哦,我倒是不会笑话你,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姜盈月听到一半就炸毛了!加上他那控制不住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不!真的不是!这里你看!”她指着自己发现的房梁勒痕:“这两道勒痕是我母后从前给我做秋千的地方,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这是我母后在出征前,给我做好了这个秋千,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就觉得那几天她对我特别温柔,也没有问我功课,哪哪都陪着我去玩。”
“她出征时,我跑到大殿上,极力求她不要去……但是她不听我的,是啊,大人们决定的事情,怎么会跟我们商量呢……最后她还是带兵离开了,等我在宫里收到了她已经奔赴战场的消息后,我气不过,就让人把这个秋千拆了……”
说着说着,姜盈月真的就回忆起了许多的细节来……有些她不太愿意想起来的事情,也一并想起来了……
她的话停了下来,寝殿一下子寂静了下来,烛无伤这时面无表情的给她下了结论:“所以你就哭了。”
“不是!”姜盈月第一时间反驳道。
可这话说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姜盈月叹气,她确实后悔了,但还不至于要哭。
“按你们人皇族来说,你才不到三百岁,会想娘亲应该还是很正常的。”烛无伤分析着,不知是对她说,还是在说服自己真的不要笑话一个想娘亲的孩子。
好的,解释无用,她决定不再争论了,这妖怪爱咋想就咋想吧……
姜盈月颓废的坐在房梁上,咂巴了几下眼睛,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已经三百二十岁了。”
烛无伤:……哦,知道了。
彼此的气氛沉默了下来。
“你是妖族,那你有听说过什么法术是可以让人突发死亡,暴毙面容却十分安详的?”姜盈月忽然话音一转,她一直记挂宴会上的这件事。
还怕自己表达不够清楚,遂补充道:“嗯……手腕上还有一个极细的贯穿伤!”
“没听说过。”烛无伤想都没想就回答了。
这速度,姜盈月怀疑这是在敷衍她:“……我给你道歉嘛,下次不会做这种事情了。你好好想一想?!”
“这种手法,我感觉就像是妖族用的,太过诡异了。”
烛无伤冷笑一声,语气略带嘲讽:“妖族的做法,不会这么迂回,就是因为手法诡异,更像是人族一贯的作风。”
姜盈月语塞,但又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一时居然还无法反驳……
“不是我托大,在人族的法术上来说,几乎没有我不会和不知道的,这种温侯家那姑娘的情况实在是没见过。”姜盈月喃喃自语,或者她明天应该跑一趟大理寺,问问冯大人的意见。
……
不一会儿,烛无伤不带任何感情的开口:“你仔细说来听听。”
姜盈月嘴角微翘,又瞬间按耐下来,仔细的告诉了他今日宴会发生的事情,几乎是把她注意到的所有细节都表述了出来。
原本在房梁的两人,转瞬到了案桌前,姜盈月执笔,很快就把案发经过和死者生前她所知道的关系一一列举出来。
这是她从前在大理寺任职的习惯,梳理完之后,她也发现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但她现在最想要弄清楚的是温家姑娘死因到底是什么。
告诉烛无伤也是因为她从未碰过这种情况,想了解一下妖族有没有类似能让人无声无息暴毙而亡的法术。
烛无伤站在案桌前看着她写写画画,姜盈月头顶的两个旋正正好对着他,听说人族里头顶有两个旋的都是比较聪明的,可这事或许就是个谣传吧。
他把手指点在了一个人名上,说道:“你说的温侯世子的孩子死在了倪天手里,现在嫡系的姑娘也出事了,两件事情似乎不关联,可若继续发展下去,最终获益的人,到底是谁?”
姜盈月看着他按住的人名,眉头皱了一下,问道:“你也觉得这事不简单吧?”
烛无伤抽过她写完的案宗,又毫不在乎的随手放下:“不是你自己一直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吗,我倒是无所谓简单不简单。”
他一副你们人族的事情少来沾边的表情,姜盈月直接就无视了,还继续问:“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先查他?”
“你现在想去查他?”他顺口就接过她的话,听上去没有多少走心的成分在。
姜盈月反而认真的思索了片刻,然后摇头:“暂时不想,太容易打草惊蛇了。”
看着姜盈月真的是想要和他一个妖怪讨论起案情来,烛无伤觉得好笑,也跟着她的思绪,笃定道:“你想去天牢查倪天。”
“嘿嘿,还是烛公子聪明!”
烛无伤冷笑,一言就指出了她的真正目的:“不用奉承我,我是不会帮你做事的,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也够多了,我要回去了。”
姜盈月说了这么多情报给他,不就是想要让他跑腿吗!
烛无伤瞄了一眼她完好无损的双腿,她明明已经好了,却还是假装瘸腿,那么很多事情必然是无法去做的,她费这么多功夫给他写案宗!以为他就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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