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怀疑郡王的身份,顾婤却十分确定这就是二郡王,几日前,她在皇宫见过,这就是郡王不假。顾婤抿了抿唇,欲待开口为郡王辩解,转念想,若逆着阿娘的意思,只会惹她生气,不若照做就是。说道:“知道了娘,此事就交给女儿了。”
窦慎出去了,屋里只有忱鸯跟顾婤二人,忱鸯缓缓地松开紧抓顾婤衣裳的手,站在原地,紧抿唇瓣,不知所措。未知顾婤将如何,忱鸯心跳如擂鼓,脸扭一边儿,怕顾婤看到自己的模样。
却听顾婤说道:“你怎么了?为何扯着我往衣柜里躲。”顾婤冷静下来,想到郡王此举怪异,开口询问。听得忱鸯精神紧绷,心想,她果然追问这件事了,慌得忱鸯就想如实说明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死在刺客剑下的其实是二郡王,以及自己是忱鸯,还有自己被打晕这件事,可是,当她准备开口时,又想到方才听见的,仆妇与丫鬟的对话,从她们口里得知,阿娘冯氏被抓了,被怀疑是刺杀郡王的凶手,幸好郡王没事,否则,定让冯氏偿命。若窦慎知道,郡王已经惨死,定不会放过阿娘。忱鸯只得暂时冒充郡王,待找到真凶,再向丞相解释清楚这一切。
郡王久不说话,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就像那日在寝殿,躲在自己背后的害怕样子,这不是郡王,还能是谁?顾婤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心生怀疑,欲待开口说些什么,听得郡王缓缓开口道:“害怕。”
其声温润清冽,装得有几分可怜,恍若其人,温润清冷,顾婤不由就想到了那日的情景,自己在窗边眺望,看见郡王穿着深碧色的衣衫,自光影里走来。
“却怕什么?”顾婤淡淡地问。忱鸯自是害怕身份被识破,又不能说这个,因而沉默。顾婤主动说道:“可是害怕刺客?外面都是护卫,你却不必怕。”说了几句话相慰,顾婤就准备回了,她现在必须到后院见一见忱鸯,府邸遭遇刺客,她担心忱鸯。齐国的公子忱鸯,命丧刺客剑下,这件事,只有窦慎及她的几个心腹仆妇知晓,消息还未传将出去,因而顾婤不知晓。
顾婤转过身,忱鸯慢慢地抬起眉眼,她的身影映入忱鸯的眼眸,她穿了一身绯色长裙,梳高髻,柔软长挑身材。瞧着她的身影,忱鸯脑子里出现一副画面来,便是那天中午,躺在柳荫下念书,梦见旖旎场景。回想梦里景致,只几片残影,比如女人柔软的腰,又有女人漂亮含情的杏眸,轻薄的纱衣,衬着里面的绯色长裙,裙摆层层叠叠。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顾婤停住脚步,背对着她,开口道:“怎了?”忱鸯想要告诉她实情,待欲说,又恐连累阿娘,待不说,又觉得自己骗了顾婤。郡王半晌不说话,顾婤猜测她是担心阿娘过来,便说:“我会与阿娘解释清楚。”说罢,转身离开。
忱鸯思量逃出去,来到门外,见奴仆把院子围住,听得奴仆们低低地议论,说:“刺客竟然还放火,丧尽天良。”忱鸯回想方才发生的一切,有几处很是蹊跷。一则,不记得刺客放火,二则,没有亲眼看见刺客动手砍死郡王,再则,是谁打晕自己,目的又是什么。就目前来看,忱鸯只得暂时冒充郡王,找寻时机,逃出去 ,查明真相。
辗转一宿,思量计策逃出,没想到,次早,仆妇过来传话,夫人有令,传郡王到厅堂吃饭。忱鸯因为担心暴露身份,万分紧张。
却说仆妇领着二郡王来到厅堂,忱鸯远远地便听见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屋里很多人,忱鸯紧张,微顿脚步,稍微敛神,踱步进屋。
屋里甚是热闹,老夫人尊坐,儿孙们两旁列坐,老夫人右边坐着个妇人,乃是丞相府的主母,窦慎。不到四十岁年纪,瘦削脸,精明强势细长眼,眉梢微挑,面庞干净,不施粉黛,穿着朴素,一袭赭色襦裙,一支素净玉簪高盘螺髻。老夫人以及窦慎上座,子女在两旁打横侍坐。左边是诸位郡王,分别是三子顾隽,四子顾仲信,五子顾舜,右边是诸位千金,分别是三女儿顾雅,四女儿顾宁,五女儿顾陵。
还有一个奇怪的人,便是仆妇模样打扮的容氏,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看起来跟老夫人很是亲密,容氏究竟什么身份,谁也不知道。
窦慎着郡王来厅堂参加家宴,忱鸯进到屋里,孩子们仍在打闹,老夫人瞧见郡王进来,冷冷瞥一眼,不言语,继续笑着对小孙子说:“你慢些,莫摔着。”其实,老夫人对窦慎的长子还有次子,很是不满,所以看见二郡王,冷眼相待。
而这场家宴,乃是窦慎特意提出举办的,眼下,长子不争气,窦慎能够依靠的,就只有次子了。这些年来,次子把自己关在厢房,不肯出门,窦慎便任由之,毕竟郡王也是受谶语的连累,而从小疯癫,说起来十分可怜了。
说到谶语,还需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上京盛行着一种流言,言将有“女主”亡国。那齐国的冯妃,卦象为不吉,方士预测,冯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女孩,将来则会带来“亡国”之乱,不过,却也不必担心,此女在十五岁时将有一劫,此劫恐危及性命,也就是说,冯氏若生的是女孩,怕也是活不过十五岁的。消息传到皇宫,先帝下令,冯氏若诞下女婴,着即处死母女二人,待冯氏生产,竟是诞下一名男婴,皇上饶过二人性命,着冯妃出家,其子,则被幽禁在丞相府。却说好巧不巧的,窦慎与那冯妃同一天生产,窦慎生下的这个孩子,就是二郡王了。郡王先天有些疯癫之症,那方士说,女主妖气很重,郡王定是被女主夺去了气运,窦慎问其应对之策,则曰:遮面。如今,那齐国的公子已死,郡王也不必担心被“女主”的妖气夺走气数。自今日起,郡王不可把自己关在厢房,必须出门见人,帮助丞相做事。
今日这场家宴,窦慎就是为次子做主,庆祝重生,特意请老夫人来,由老夫人亲自宣布,自今日起,郡王协助丞相主事。却观老夫人表情,未把郡王看到眼里,窦慎只得主动开口,起身,至老夫人身边,笑着说道:“二郡王与您请安来了。”老夫人正眼都不看郡王,看在窦慎面子,才勉强嗯了声,旁的话一句不说,转头跟另外几个孙儿说笑。
老夫人不喜欢郡王,忱鸯心想,不过,忱鸯不在乎被冷落,跟自己原来的那个身份比起来,郡王的生活已经够好了。老夫人没开口郡王坐,忱鸯便站着,郡王出则戴幂篱,忱鸯今日出门,仍戴幂篱。
这时屋里很安静,孩子们也不打闹了,都看向郡王,眼里充满好奇,被盯着打量,忱鸯也不在乎,她从一出生,就被阿娘告知是个孽种,十几年来,不能自由出门,过着犯人一般的生活,出门则戴幂篱,就好像见不得人的样子,眼下只是被盯着瞧,她哪里会在乎这些。
郡王生得长挑身材,穿着玄色锦袍,纤细窄腰,腰边束带,绾髻戴冠,举止美好,谦恭有礼。
未想到,二郡王生得这样美好,几个孩子,都盯着瞧。被他们盯着,忱鸯觉得别扭,不知所措时,听得兄弟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指着她,问道:“你是谁呀?”
不待忱鸯开口,窦慎语气严肃道:“阿舜,不得无礼,这是你二哥,快叫阿兄”五儿子顾舜说道:“却不曾听说过二哥了,我已有三个阿兄,怎又凭空多出来一个阿兄?”小孩子有话直说,看他们的表情,只是对郡王好奇,未有敌意,忱鸯紧张的心,也慢慢放下来。
年幼的小妹妹,也就是五女儿顾陵,瞧着二哥生得好看,上前打招呼,说道:“阿陵见过阿兄,阿兄抱抱我。”说着,伸展开双臂。忱鸯不讨厌这个小女孩儿,只可惜,因为担心暴露自己的女儿身,不能抱她。
小女孩儿走近的时候,忱鸯就打算制止,还未来记得抬起手,这时,猛地闪出来一个人,把小女儿搂住,对二郡王吼道:“孽种,滚远些,不准你伤害她!”看时,正是仆妇容氏了。
忱鸯不明白,仆妇容氏为何对二郡王充满敌意,更奇怪的是,对窦慎的这几个孩子,很是关心。这仆妇容氏又把另外三位郡王搂住,就像阿娘保护儿子那个样子,然后容氏向老夫人诉苦道:“今日家宴,您甚么人都往屋里领,也不怕带来晦气,昨晚,府里遭刺客,想必是谶语应验了。”听仆妇容氏的意思,二郡王会给府邸带来晦气,昨夜府里遭遇刺客,也是郡王带来的灾祸,今日宴会有郡王在,容氏认为会给其余孩子带来晦气,因而劝老夫人赶郡王出去。
忱鸯惊愣无措。看老夫人态度,偏袒仆妇容氏,把容氏搂住,对窦慎说道:“你也真是的,忽然让他来一起吃饭,孩子们都在,也不怕吓着孩子们。”窦慎说道:“哟,我当谁在说话,原来是你个没脸皮的,你言怕郡王连累孩子们,你却不必怕,那谶语是说,将会有女主给家族带来灾祸,这个“女主”诞生在顾氏家族的亲族当中,将来会给家族带来祸,倘若不是顾氏家族之人,便也不会受到牵连,就比如说这外戚,再比如府邸的丫鬟,以及丫鬟生的孽种,这些人若谈论“女主”之祸,便是杞人忧天,自以为是了。”
未知窦慎说这些何意,听她口吻,好像是在讽刺容氏。窦慎说罢,上前从容氏手里夺回小女儿,说道:“来娘这,娘在,不怕。”窦慎把五姑娘顾陵搂着,那容氏一脸心痛的样子,窦慎则得意,容氏泪眼瞧着这几个孩子,被窦慎搂着,自己只能死死地抿嘴,有口难言的样子,而这几个孩子,觉得仆妇可怜,露出同情的表情,被窦慎看见,向他们警告道:“再与这个疯子亲近,我就把你们扔给这个疯婆子。”吓得几个孩子赶紧把视线从容氏身上收回。
窦慎又道:“应验谶语者,乃齐国的冯妃所生的公子,不是我儿,今,孽子已死,再无甚谶语,往后谁也不准胡言。”转过脸对老夫人说道:“丞相最近忙不过来,须得个帮手在身边协助主事,都说上阵父子兵,府里子女皆年幼,只有窓儿最合适。”朝廷的局势,老夫人很清楚,却如窦慎所言。老夫人沉思,这时容氏对老夫人小声说道:“窦慎因一己之私,放孽子出来祸害人,说什么协助丞相做事,三儿子不行?如何偏要这个孽种出来做事?”老夫人微微点头,对窦慎说道:“你言之有理,我只担心,二郡王久不出门,怕做不得事情。”窦慎又对老夫人说:“随着齐国孽种之死,当年的谶语已破,今日举办家宴,就是为庆贺窓儿重见天日。眼下,宗室藩王们已进京,倘若与皇上联合起来对付咱们家,却不比那虚无缥缈的谶语可怕?”老夫人听了,脸色凝重。窦慎继续说道:“必须让郡王与乾锦翁主速速进宫,丞相自有妙计对付宗室,倘若耽搁了,诸藩王杀进来丞相府,若到那时,才真是家族之祸了。”老夫人说道:“二郡王既是为咱们家做事,我岂有反对的理由,只是,郡王从不出门,他肯进宫协助掔儿做事不肯,你却须问清楚他的意思。”
老夫人这是同意了,至于郡王肯不肯,却由不得他了,窦慎至郡王跟前,小声警告道:“今后,你再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门,我定严惩。”若是郡王,恐怕是不肯出门的,而现在这个郡王,是忱鸯冒充的,忱鸯自然肯出门,只不过,不是进宫协助丞相做事,而是查明杀害郡王的凶手。”
郡王沉默不语,已是惹得窦慎不悦,又见郡王戴幂篱,窦慎心内越发烦,怒道:“孽种已死,你可以出门见人了,往后不准戴幂篱。”言毕,愤然抬手,把幂篱扯下。
忱鸯大惊,恐怕被认出自己不是郡王,幂篱扯开,忱鸯的脸展现在众人跟前,众人皆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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