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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7章 尤悔

成之染连夜召集诸军,快马加鞭赶往长安城。渭水寒波在风中呜咽,广袤无垠的川原之间,不知从何方而来的哀号,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为一片煌煌死寂蒙上厚重的黑纱。

暗夜中星星点点,微弱的火把闪动,勾勒出模糊成群的身影,缓缓与大军接近。

竟是流民相属于道,扶老携幼,哭声满野。

成之染纵马上前,人群纷纷避让道旁。她问道:“你们从哪里来的?”

百姓见她带刀跨马,是个军将的打扮,都战栗不敢言。唯独为首的老翁大着胆子道:“我等从长安逃出来。”

“长安?”成之染心口一紧,“长安如何了?”

老翁哽咽道:“前日城破,胡虏烧杀抢掠,活不下去了!”

诸将佐闻言都大吃一惊。成之染僵立半晌,一颗心宛如坠入冰河之中。

遥远的火光倒映在她的眸中,化作极深沉的一点,如同锋锐无比的针芒,刺得她眼中酸涩,几欲堕泪。

“守城的魏将,可还在城中?”

老翁听到对方颤声发问,心中也越发悲切,道:“我出城之时,城里还没打完呢。”

成之染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她对百姓道:“不必再走了,我军已回来,断不会让长安落入敌手。”

老翁迟疑道:“你是……”

猎猎旌旗从眼前闪过,他依稀辨认出旗上大书的“成”字,不由得惊呼出声。

浩荡铁骑激起了黄埃漫天,枯草飘蓬荆棘里,老翁抱紧了怀中的小孙,喃喃道:“是镇国大将军回来了……”

成之染纵马疾驰,冷风扑面如刀锋,呼啸声吞噬了天地间一切声息。雪里红是驰骋千里的良骥,此刻她只觉得太慢,再快些,再快些,铁蹄迸溅起残雪污泥,从空旷咸阳桥上匆匆驰过,长安城缓缓出现在眼帘。

凄凉的火光映红了天幕,战马放缓了步伐,她闻到冷冽寒风中异木焚烧的香气。

浓烈的香气充溢胸口,肆意渗透到血肉里,令人目眩神迷,又肝肠寸断。

是柏梁台#独特的气息。

成之染率军潜行到长安城西侧直城门下。隔着高耸的城墙,未央宫上空被熊熊大火吞没,怒吼的烈焰随风恣肆,混杂着纷乱的惊呼人语,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爆裂开来。

许是近旁未央宫起火的缘故,直城门守备空虚。成之染派数十名矫健军士飞钩攀援,小心翼翼地爬到城头上,没有费多大功夫,顺利打开了城门。

甲骑悄悄冲入长安城,直抵宫门北阙。城楼上三三两两的敌兵,还在探头观望柏梁台的动静,身侧却一道风声,陡然扑上来许多人,喉咙里一凉,尚未出口的话断在此处,委顿倒地。

成之染留了一军人马把守北阙,并分兵占领各处宫门。城墙上守兵这才发觉不对劲,大呼道:“什么人?”

魏军将士听不懂胡语,也无暇跟对方啰嗦,持刀上前将敌兵格杀。逃脱不跌的敌兵慌乱间爬上墙垛,脚下一滑,尖叫着从城头坠落。

这呼喊飘散在纷乱的风中,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柏梁台大火扑了半宿也不灭,火趁风威,风助火势,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蔓延。屈脱末召集了许多部众前来扑救,勉强压住了火势滋长的劲头,奔波得灰头土脸,心中也一片灰败。

他害死了成肃的儿子,那位威震南国的赫赫权臣,会怎么跟他算账?

屈脱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下半夜的风格外彻骨,他骂骂咧咧地回前殿歇息去了。外间的人群仍喧嚣不已,吵得他难以安眠,好不容易沉沉地生出了睡意,殿中突然响起匆匆脚步声。

屈脱末怒从心头起,尚不及开口,闯进殿中的部下惊慌道:“大王,南蛮夜袭,已入未央宫!”

屈脱末大惊:“白天不是都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赶忙披挂上马,出外一看,登时僵住了。

成群结队的战马在远处发出嘶鸣,此起彼伏的嘶喊一阵阵传来,覆雪的大地也为之震颤不已。

长安城守军大都是步卒,他是认得的,可眼前这支杀入未央宫的人马,却是全副武装的甲骑,铁甲森然,冷若寒霜。

部众慌乱中结阵迎敌,被成群结队的铁蹄威逼,如同血池地狱一般搏斗格杀,高下之间已落了颓势,更没有几分抵抗的心思,一时间溃不成军。

屈脱末大吼一声,纵马驱策部众拼死向前,试图阻挡对方往来冲杀的步伐。轰鸣的马蹄声,胡人的惨叫声,魏军的喊杀声,汇成涓涓细流的血河被踩踏而过。

成之染在人群之中一眼望见为首的将领,心口传来一阵近乎撕裂的惨痛。那人也隔着浩荡的杀伐之气,猝然对上了她的目光。

她并不认得对方,可从心底传来的浓稠恨意,却如同焚天大火,瞬间将她的整颗心吞噬。

屈脱末只是一愣神的工夫,那银槊白马的将军已向他冲杀过来。他唾骂一声,拍马迎敌,才刚一交手,便觉出吃劲。

那一双黑眸凛冽,充斥着几乎满溢的杀意,长槊翻飞,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每一击都要置他于死地。

屈脱末打得憋屈,反手将长槊荡开,喝道:“小南蛮,你知我是谁,敢如此无礼!”

成之染不答,反问道:“城中的魏将,人在何处?”

屈脱末拽了拽缰绳,阴阳怪气道:“我见的魏将多了,有个姓彭的龙骧将军,在城外骷髅台里,有个姓裴的太守,可能烂在宫外了。还有许多人,我都不记得名字,你找哪一个?”

裴善渊……裴善渊也死了吗?姓彭的龙骧将军,除了彭鸦儿还能有谁?怎么会?他岂会死在这种人手下!

成之染闻言大恸,心口的迸裂有如实质,急火攻心之时,手中的长槊也拿不稳了。

屈脱末瞅准时机,枪尖直送她心窝。成之染闪身避开,趁势抡圆了臂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挥槊一击,屈脱末腾挪不及,只得翻身滚下马。

哐当一声,成之染长槊脱手,她索性拔出长刀,下马与屈脱末步战。

杀声震天,不绝于耳,如蛛丝一般,密密麻麻将二人缠住。

屈脱末身形高大,仿佛饿虎扑食,与成之染缠斗起来。高寂之纵马而来。横隔在二人中间,喊道:“何劳节下亲自动手!”

他精于骑术,居高临下向屈脱末一击,将人震退了五六步。

屈脱末接了他几招,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朝成之染大喊道:“你就是成之染?”

高寂之喝道:“胡狗!镇国大将军名讳,岂是你所能说的?”

“镇国大将军,好一个镇国大将军!”屈脱末大笑不止,道,“你阿弟死了,你可知道了?”

成之染骤然睁大了眼睛,听到自己声音在发抖:“你——你说什么?”

屈脱末心头大快,恶狠狠说道:“你来迟了,镇国大将军!你的好阿弟,你父亲的好儿子,已经在那座高台上烧死了!你在城外也看到了罢?看到了,为什么不早些来救他?”

柏梁台的大火仍在霹雳爆鸣,滚滚浓烟覆压殿阙,沉沉的,如同一记闷响。

每一个刻薄的字句,仿佛淬了毒一般,扎在成之染心头,刺得鲜血淋漓。

为什么?

眼前仍是成襄远拔剑起舞的身影,那时候的他,像极了一只彩蝶,如今却化作浓烟飘走了。

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你莫要怪我,我从来没想过让他死,可是没办法,是他自己投的火。那么烫的火,他该有多么绝望,才甘愿赴死?他可是盼着你来呢,长安被围的时候,你在哪里?”屈脱末仍喋喋不休,搜肠刮肚用尽所能想到的一切词句,报复般掷出一枚枚毒针。

成之染沉默地僵立着,半晌说不出一句话。耳畔的风声金戈声呼喊声,通通都随着那一把大火倏忽飘逝。

屈脱末还想再说,后背却一阵剧痛,彻骨的寒意将他整个人冰封,一把刀刺入了他的后背。

徐崇朝把他反剪了手,拔出那把染血的短刀,抵在对方喉咙上。

刀光在闪动,映照的不是火光,而是天际浮起的耀眼朝阳。

那微光新鲜而温热,将灰黑天幕染上了一抹彤云,蜿蜒勾勒出浅淡的轮廓。

嗬嗬的笑声从屈脱末喉咙里发出,他忽而悲声痛哭。

酋帅既已成擒,宫中据守的敌兵失了斗志,登时作鸟兽散。随屈脱末而来的部众大都在城中劫掠,一股股地散在里坊之间。成之染命人占据了城中要地,派出各路人马逐街逐巷地搜捕。成群结队的敌兵逃出长安城,高寂之率一军人马前去追击。

长安城早已残破不堪,到处是诸军将士殊死力战、倒地不屈的尸骸,折断的戈矛,深埋的羽箭,失主的战马在杨槐下悲鸣,不曾消融的积雪与血迹凝结在一起。闭门塞户的百姓见到胡人退走,这才大着胆子出门,望向成之染的目光惶急又悲切。

围城数十日,苦战三昼夜,太多人因此殒命,永远停留在这个漫长的冬日。初生的红日亘古无极,周而复始,可有些人,再也看不到了。

枯树上最后一片黄叶在晨风中飘落,完整,洁净,纤尘不染。

是这座城中最后一方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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